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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五)

血海(五)

雷貝克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弟弟深表懷疑,單從身高上來說,就不是純粹的黑暗精靈。無論什麼物種,都比較講究血統。普通人還好,貴族和權位者大多對混血的都持深惡痛絕的態度。
「你們這一代人不知道他不足為奇,八十年前,他可是北陸赫赫有名的角色——血色傭兵。」奈莉嘴角微揚,出現若隱若現的笑容。雖然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樣子,但依然足夠讓熟知她的她此刻心情很好。
死亡的禱告伴隨著盧西恩衝鋒而迴響,瑪拉之光發出更為耀眼的光芒,所有接觸到它的武器都瞬間被氣化。聖騎士在人群里舞動手裡的光劍,沒有殺死一人,只除去他們的武器。驚人的高溫讓所有海盜都生出恐懼,他們的眼或手或多或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灼傷或燒傷。
有了具體的方位,在光翼的高速飛行以及魔法的輔助下,維克多和盧西恩只有了半夜的時間就抵達深赤島,這時的緹迪斯海軍還被蒙在鼓裡,魔法協會與教會的戰船則被拋在後方,估計要到天明才可以到達。
可惡……要不是大部分海盜不是聽從命令在附近的島嶼待命,就是去收集情報和招募成員,大祭祀又豈會連一戰的機會都不給……
「當初就說好了的,我在幫你在這片海域立足,只要有危急自身的時候就立刻抽手。」
帶著目的的接近,以利益為出發點,沾上權位的親情,他不需要。
盧西恩拔出瑪拉之光,光一樣的劍刃讓附近圍聚的海盜下意識的掩住眼。
「塞勒斯托可從不給予信徒庇護,這點你在接受奈莉邀請的時候就應該聽她說過,你被捨棄就說明,你獲取力量的方式並不被魔神所喜歡。」從雷貝克的表情不難猜出他現在在想什麼。
從不用姐姐一詞稱呼奈莉,對克萊因而言,他沒有家人,從前沒有,今後亦然。
笑話,難道還要他感恩戴德的接受這遲到了太久的接納?
早知道,就不要信那女人,說什麼信奉魔神就能獲得力量。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這種可笑的方式輸掉全盤,他怎麼能甘心啊?
「你居然告密?!」奈莉難以置信,沒想到克萊因真的敵我不分。
「暫時,那邊的條件雖然苛刻,卻比待在北陸時強多了。至少我不用擔心維克多背後桶我一刀。」
毫不顧忌的當著海盜頭子的面提及本該私下討論的話題,奈莉的態度讓克萊因的眉頭更加糾結。
「可惡……」雖然早有協議,但雷貝克沒想到女祭祀真的說走就走。他轉身望向一臉正色的聖騎士,思緒幾起幾伏,最終化為一聲大喝。
已經晚了嗎……這個從一出生便烙上黑暗印記的弟弟,從小就被鮮血和死亡洗禮的戰士,雖然她極力想要拉攏,卻至始至終都沒有成功過。短視的元老院,他們怎麼能想到,這個被視為恥辱的混血有一日會被選上,成為魔神塞勒斯托的寵兒。
「初次見面,聖騎士閣下。」讓盧西恩愕然的是,克萊因居然對他行了一個貴族禮:「在下克萊因·扎伊爾,維克多的朋友。」
是他!
「敘舊到此為止了。」突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克萊因對奈莉扯出見面后的第一抹笑容:「你不介意把擊潰潛伏北陸海盜這份榮譽送給我當見面禮吧?」
身為大祭祀,她豈會感受不到常人無法覺察的氣息。
「將我逼至如今境地的,不正是以你為首的黑暗精靈和站在正義一方的人類嗎,有什麼資格來評價你們所造出的怪物。況且,我所侍奉的主君已經同意,只要能給中層世界製造混亂,只要能讓他欣賞到讓他滿意的戰鬥,無論我想做什麼,他都不會插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奈莉大祭祀。」將右手搭在左胸,克萊因一字一句的說道。
看到了克萊因打給自己的眼神暗示,一直站著不動的維克多突然一個瞬移,擋住在盧西恩身前,附帶了魔法的指頭先瑪拉之光一步觸及雷貝克的身體。
身為大祭祀又兼任族長的奈莉為什麼要承認一個幾乎不為人知混血為自己兄弟?
雷貝克雖然只有四十歲,卻也聽說過血色傭兵的傳聞。
聽著如同心臟一樣躍動的黑暗力量,奈莉咬緊下唇。
敵人只有兩個,就算是聖騎士,只要有她的幫忙,哪怕血色傭兵不動手,也還是有希望的,深赤島他們經營了這麼久,不能因為兩個莫名的入侵者就放棄啊。
他太了解這位異母姐姐了,沒有利益的事她絕對不會插手,而她對敵人從不會給予好臉色。這麼明顯的和自己套近乎,可不是什麼好事呢……
大首領剛一離開神殿,立刻看到了新闖入者。
「大祭祀?」看到奈莉牽出了雙足飛龍,雷貝克心呼不妙,難道她要放棄自己和這批手下嗎?
「可別以為發現海盜的老巢就能徹底剷除他們,北陸阿方索人早已習慣了這種居無定所的生活,搶劫、殺戮甚至成了他們的教條。別忘記了血海一詞的由來,被血染紅的海域。想要徹底根治海盜,就必須從戰爭和政治入手,南陸什麼時候能將阿方索併入版圖,才可以停止無休止的與海盜的戰爭。」克萊因的話讓盧西恩不由對他多看了幾眼。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畢竟沒想到身為一族之長的你會在這兒。我原先以為,這不過是個普通的神殿。要討好人類的貴族不做出點成績怎麼行呢,那些傢伙可是對我的身份抱有芥蒂唉,誰叫我有不討人喜歡的黑皮膚,如果繼承到母親的血統多一些,還可以冒充一下白精靈,可惜~」微笑的惡魔絲毫不見有任何歉意。奈莉低咒一聲,指示雷貝克去探察外面的情況。
拔出腰上的佩劍,他寧願戰死,也不要窩囊的被俘。
「正義與邪惡聯手制敵,還真是少見的場景呢。」
「以光明之神的名義,在此審判不潔不善者。」
帶著調侃的語調讓盧西恩掉轉視線,是他感應到這島上兩股強大的黑暗力量之一。黑皮膚的精靈靠在岩壁上,雙手環胸,正用一副極感興趣的表情看著自己。
看來,他必須得重新審視維克多的目的了,絕對不是所謂的追求法術極致。
維克多不會將他進入中層世界的目的毫無保留的透露給拜勒,奈莉也不會知道巫妖的真實身份,對她而言,維克多僅是人類大公的私生子。遠沒達到值得關注的地步。她現在的舉止難道真如拜勒所言,是要想讓自己正式回歸?
奈莉的笑容不見了:「這麼說,你要拒絕鮮血武技長的職務?要知道我不可能現在就讓你當上族長,一個混血能成為統帥全族戰士的指揮官已是極限,不要得寸進尺!」
「搞錯的人是你,大祭祀。」
「你好象誤解我的意思了。」克萊因冷笑:「維克多雖然已經轉變成亡靈,但他卻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所謂騎士精神,永遠只從正面出擊。這小子雖然死板,卻傻的可愛。即使要叛變、要為敵,他也會事先告知,這樣的盟友我可不會輕易放棄。」
驚恐的叫喊如潮水一樣四下擴散,不一會,整個空地上都是呻吟聲。
「我稀罕的不是武技長或族長的位置,無論是你還是任何人,都給不了我曾經奢望的東西。時間研磨了我兒時天真的想法,這裏,還有這裏……」指著心和腦袋,克萊因說出了讓殺人無數的海盜首領也感到悚然的話:「我是無次序者,沒興趣建立有序的律法。我是無理想者,沒有必須實現的夢想。我所追求的,從頭至尾,只有一個,那就是戰鬥,無論是與自身,與同族,還是與人類,我所要的,只是戰鬥。一旦停止,那這具只為了戰鬥而活的軀體,也將失去生命。」
「靠!他念叨的是什麼?」聽到教會騎士每次和黑暗一族或邪惡惡者戰鬥時都會朗誦的禱詞,被瑪拉之光迷惑的海盜們怒喝。
又一個以為只要信奉就可以無條件得到一切的蠢蛋。
寵眷也好,庇佑也罷,那是,神的力量。
拋出大祭祀弟弟的身份后,克萊因在眾海盜的注視下,被奈莉帶到了位於岩壁深出的神殿。
一個新墮落為亡靈的巫妖和一個擁有黑暗精靈血統的惡魔,肯定在密謀著什麼邪惡的目的。
「幹掉這兩個狂妄的傢伙,他們身上的裝備可是能賣不少錢呢。」劫掠慣了的海盜無視了盧西恩最具代表的標誌,那柄看起來裝飾味十足的花型劍柄如果是奈莉在場,絕對不會放任這群沒見過世面的人說大話。
號稱北陸最強的戰士,鮮血競技場連續十年的冠軍得主,那個幾乎與傳說劃上等號的傭兵。可他不是在八十年前的那場南北戰爭中就死了嗎?怎麼還活著,而且……似乎還是敵人的身份出現?
「我還沒愚蠢到同時與三位擁有神眷的聖物持有者為敵。雷貝克,戰死和自殺你任選一條吧,你知道規則,一旦透露了不該透露的秘密,你身上的秘咒就會立刻生效。」飛龍煽動翅膀,從黑色的岩石上起飛,很快就在眾人的視線里變成一個小黑點,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海盜。
「我聽拜勒說了,你現在待在南陸?」未替雷貝克解惑,奈莉直接向克萊因提問。留他下來,也只是讓他了解自己接下來要做的決定。
「惡魔嗎?」雖然外表是黑暗精靈,可內在的力量卻騙不了擁有聖力的教會騎士,這股邪惡的氣息與純粹的黑暗,不是普通的黑暗精靈能具有。
「瘋狂!」對於克萊因的說辭,奈莉給予了如此批判。
「人類不會真心與你結盟,我已經說服元老院讓他們放棄成見。本想讓拜勒通知你的,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北上,正好,隨我一同回夜影城吧。」奈莉不是沒聽出克萊因話語里的嘲諷之意,雖然桀驁,但他的戰鬥力卻是眼下必須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任他就這樣繼續在南陸待下去。
盧西恩握劍的手一緊,對於兄長居然隱瞞了這名所謂的朋友的來歷很是氣憤。
這座開鑿時間不長的簡陋供奉地除了一尊魔神像外再無他物,遣散了信徒,女祭祀只留下大首領。
一黑一白兩個人站被海盜當做廣場的空地上,黑袍的那位戴了一個詭異的狼頭面具,神秘感十足。一時半會猜不出來歷。只能從他的裝飾上,隱約感覺到,應該是能使用法術的操法者。而另一位就非常容易辨認了,太陽聖徽、白底金邊的服飾,以及光劍圓盾紋章都標明了出身——來自聖凡塞緹斯的護教騎士。
「上吧,我給你做掩護。雖然範圍魔法很容易解決問題,但海軍要的是活口,而不是全滅。」雙手交握,祭出祈禱的姿態,維克多已經做好輔助的準備。
即使流血、踩踏著別人的生命往上爬,如果無法博得塞勒斯托的好感,一樣無法獲得力量。
身體突然被麻痹,緩緩軟倒在地的大首領不甘的低咒。
脫離了祭祀的庇護,原本環繞著整個島的黑暗力量頃刻間瓦解,很多依靠信仰魔神而獲得特殊力量的海盜都發現自己又被打回原型了。不但力量削減,源源不斷的充沛體力也消弭無蹤,更加無法對抗手持瑪拉之光的盧西恩。
神對於祭品和信徒也是很挑剔的。
就是他嗎……維克多遣入海盜內部的黑暗精靈?
「可他們只有兩個人……」大首領沒有將克萊因算進去。雖然立場不明,但這名黑暗精靈似乎也沒有要戰鬥的意思。
他不宵,也不稀罕。
聖騎士雖然對敵對陣營更具殺傷力,但相較普通人,卻是比黑暗精靈更不可戰勝的對象。
「什麼……這、這是……」陷入思緒的奈莉只有一瞬的訝然,很快,她也感應到了入侵海島的其他力量,一股同屬黑暗,帶著死氣和其他神靈的氣息。而另一個,則是刺得渾身發痛的光明,這麼強的聖力……明顯是帶有聖物的高階教會成員。
「這傢伙不能殺,留下他還有用。」
「恐懼的芽,痛苦的種,黑暗啊,覆蓋這片土地。死亡的夢魘與往生的悲嘆,降臨吧,吟唱吧,我將以鮮血和骨肉獻祭。」
沒想到這個渾身冒著無窮邪氣的黑暗一族居然有如此見解,他過去接觸到的,不是戰鬥狂人,便是狂熱的宗教份子。
「只有兩個人也敢上島,你們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