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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殺(二)

刺殺(二)

其實安傑羅最擔心的倒不是刺殺,即使失手被抓大不了一死,勇敢的沙牧並不畏死。他怕的,卻是族長為了提高刺殺幾率而拉攏的亡靈法師。黑暗一族毫無信譽可言,萬一他對族長做點什麼手腳……
「說謊可不好吶~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我又怎麼會被伯爵派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你還是老實交代他到底和你說了……呃!」莉薇婭的質問硬生生停頓,右手方的沙駝上單獨坐著維克多,它看似隨意的一瞥卻暗藏警告。雖然和跑在前面的沙牧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巫妖還是不希望自己精心的計劃敗壞在嘴碎的女人身上。
朵拉不吭聲,不是她心胸狹窄,還在記恨被俘一事,她即便有心救人,也無能為力。伯爵的實力在她之上,別說是救人,就連求情她都沒有立場。
「閣下,您看……」達維亞驅策坐騎靠近,地面上的景象並非帝國軍所為,那些無腦貴族再怎麼膽妄為也不至於敢駁教廷面子。可如果不是帝國守備軍做的,又會是什麼人呢?
視線在營地里快速掃過,最後落在一處被破木板蓋住的地方。快步走上前,推掉木板,黝黑的洞口顯露出來,陰暗幽深。
安傑羅看向魯瑪的目光頗有些無奈。
「探察路線需要帶很多人嗎?」不答反問,克萊因紅色的雙瞳讓賣掉沙駝返回的胖子喉嚨發乾。一想到要有近半個月時間和這個危險份子呆在一起,他就感到渾身不舒服。
「原本追蹤著死亡氣息來到沙牧營地,卻沒想到會遇到教會的人,看來……死神座下有叛徒吶……」隱藏在黑暗中亡靈不緊不慢的喃喃自語,盧西恩卻聽出一頭冷汗。
原本只是一次簡單的綁架,卻演變成現在的局勢,盧西恩不禁感慨命運的多變。不過,一想到後續發展都被維克多料到,他心裏就有說不出的彆扭。
「我……儘力吧。」
第二天下午,安傑羅抵達格蘭道爾。在西城門外,果然看到了亡靈法師所說的黑暗精靈。視線停在他身上沒多久,抱手靠牆的男性精靈立刻從閉眼小憩的狀態中脫離。
「你不會懂的,你們都不懂……」似回答,又似喃喃自語。朵拉腦中一遍遍回放的全是沙牧青年向自己請求時的表情。無奈而絕望,明知希望渺茫,明知這是一場沒有未來的刺殺,為什麼……為什麼這些人一個個都滿不在乎。
「沒什麼……」朵拉對坐在自己身後的女人沒有一絲好感。這不是出於同性相斥,而是她作為神職者的直覺。舞姬本身就不是值得尊敬的職業,若有似無的黑暗氣息加重了她的厭惡感。
沒有多想,盧西恩鑽了進去。聖騎士的自信與聖物讓他不用有太多顧忌。
教會和亡靈是敵對陣營,見了面必是死斗。不直接將亡靈湮滅卻出口警告只有一個原因,敵人很強大,強到足以讓手持聖物的聖騎士無法照顧屬下的程度。
「他和你說了什麼?」莉薇婭與朵拉同乘一騎,親眼目睹高瘦男子把牧師請到一旁談話,舞姬可不想再發生什麼突髮狀況。和野蠻的沙牧比起來,巫妖伯爵擁有絕對的優勢,更不要說他的靠山阿爾貝雷西特大帝了,只有腦子壞了的人才會幫沙牧。
令安傑羅意外的不止是對方敏銳的觀察力,還有一口字正腔圓的南陸語。
如果說索要牧師還有隱藏氣息這個理由的話,舞姬莉薇婭則完全說不過去。世人皆知,黑暗一族一向看不起人類,身為亡靈法師更不可能被世俗的肉體迷惑。族長還是太年輕了,這個中的蹊蹺都不仔細推敲就一口答應下來……
安傑羅和他的胖子搭檔被派去帶路,餘下的人同往常一樣負責看守營地,提防沙蟲與帝國軍。至於刺殺,族長決定親自上。
有亡靈!
見沙牧沉默不語,克萊因低笑一聲。他打了個手勢,早已等在附近的三名傭兵立時從相對涼爽的陰影中走出,牽著剩餘的兩隻馱鳥。三名傭兵乘一騎,安傑羅和胖子顯然就沒選擇的與克萊因坐同一隻馱鳥。
聽了維克多傳回的信息,意識到第三次針對佩雷爾的刺殺即將開始,盧西恩倒不怎麼擔心自己的堂兄,畢竟經歷過前兩次刺殺,帝國多少也會象徵性的派兵,況且有維克多在,佩雷爾的安全應該得到最大保障。他真正擔心的是因刺殺而使沙牧與帝國的仇恨繼續加深。
「沒有其他人了?」左右環視,確信黑暗精靈再無別的同伴,安傑羅這才開口。
「維克多讓你們來的?」
乘大家都在為族長的出發而準備,安傑羅把朵拉單獨約到營地一角。
「謝謝你。」安傑羅長舒一口氣,他知道這是他所能要求到的最好答案。亡靈法師的強大有目共睹,俊秀的外表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可散發出的氣場卻強過自己所看到的任何法師。
他中大獎了!沒想到教皇交代的任務會自己送上門。
黑暗中響起一道黯啞的嗓音,和維克多低沉卻充滿磁性的聲線相比,不止是難聽那麼簡單,每一句都像矬刀矬在骨頭上,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整裝完畢,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后,魯瑪跨上在沙漠專用的坐騎出發了。安傑羅和同伴朝相反的北方前進,餘下的沙牧目送兩支隊伍,內心有說不出的忐忑。
帶領聖劍騎士團去清剿沙牧,是盧西恩親自向議長請求的。與其把那群被惡劣環境逼迫到絕境的無辜原著民交給心狠手辣的帝國守備軍,還不如由自己帶人強制他們遷離邊境。
就算刺殺成功,除了帝國變本加厲的屠殺,他們不會有任何收穫。難道沒有別的途徑了嗎?一定要將仇恨殺戮延續下去,大災變至今幾百年,不也好好的在荒蕪的沙漠中生存至今,為什麼偏要選擇與自殺無疑的對抗,諾丁帝國的實力之強,可不是幾個遊牧部落聯合就能對抗的,為什麼不遷徙到更遠的地方居住,為什麼……
電光火石的信息在腦中一閃,盧西恩身隨心動,拔出瑪拉之光,朝死亡氣息最濃的地方砍去。
在這條挖掘在沙漠下的秘道里沒走太遠,腰上的佩劍『嗡』地一聲亮起來。
「滾回你的屬地去,否則就湮滅在這裏!」藉助著瑪拉之光的光輝,盧西恩拔高嗓音,這兩句話不是說給自己,更不是說給亡靈聽,而是警告尾隨著他摸進地道的騎士團成員。
雖然連同安傑羅在內的大部分帕多蒂沙牧都認為魯瑪親自前往太過冒險,無奈拗不過他的堅持。
盧西恩躍下飛龍,逐一檢查地上的屍體,肢體完整,並不是野獸所為。這可奇怪了,按理說沙牧最大的敵人除去同為人類的諾丁帝國外,就只有和他們一樣土生土長,被稱為沙蟲的巨大甲蟲。他也曾見過被沙蟲襲擊的死屍,鋒利口器撕咬形成的傷口如同被鋸子被鋸過,可眼前的屍體,不但沒有外傷,就連表情也是毫無痛楚。
牧師沉浸在對沙牧思考中,全然不理身後的莉薇婭,無趣的她只得裹緊用來保暖的舊毯子,思考自己內心的疑惑。
還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伯爵難道要真要和這些一看膚色就知道身份的南蠻進城?沙珂斯作為帝國最南的城市,邊檢比格蘭道爾嚴了不知多少倍。舞女、牧師、法師,這樣奇怪的隊伍在第一到關卡就會被攔住,那些沙牧到底會用什麼辦法混進去?
「牧師,我有個請求。雖然作為綁匪和曾經想把你祭祀的沙牧無權作出這樣的要求,但我還是厚著臉皮想你懇求。無論如何,請在亡靈法師試圖加害他的時候伸手幫一把。」
飛龍速度比起沙駝快了不止一倍,一天的路程被縮減至三分之一,傍晚的時候,教廷的聖劍騎士團來到帕多蒂族臨時營地。只是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並不是和樂熔融的生活景象,屍體像小山一樣堆積在沙地上,帳篷倒了一地,死亡的味道在空氣中久久沒有散去。
馱鳥扇動翅膀,掀起一股不小的沙塵。不放心地再一次打量,沒覺察到任何不對勁,安傑羅這才指引著黑暗精靈向西南方走。等這一行人在空中變成螞蟻一樣的小黑點,西城門上方飛出一群罕見的龍騎兵,直奔沙牧營地所在正西。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聖劍騎士團的副團長盧西恩。
「聖騎士……」
達維亞聽到盧西恩的警告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急忙對身後的騎士團成員打了撤退的手勢。
即便看出不對勁又有什麼用,族長是聽不進自己的規勸。自從兩年前老族長被帝國軍殺死的那一刻,仇恨就蒙蔽了他的所有神識與理智。
「上來吧,時間無多。」花了近兩天時間,克萊因徹底讓三名歸附於他的人類傭兵明白自己並不是一個寬容的上司。
難道是中毒?
伸出手指在篝火上架著的鐵鍋里沾了還留有餘溫的液體輕吮。很快,盧西恩就排除了中毒的可能。
沒有建築物和燈光,沙漠中的天空顯得格外廣闊,幽暗的黑幕上點綴中一閃一閃的星座,有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在夜色中行軍的隊伍誰都沒有再說話,只有沙駝腳掌踩在沙地上的吱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