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蝕》目錄

生辰(三)

生辰(三)

「借這個機會,我也最後再申明一次,我對門德爾,對諾丁都沒任何政治方面的興趣,就連魔法顧問這層身份也只是為了方便行事才應承的。你也不必總是擔心我要報復,還活著的時候,我確實恨過,恨你生而不養,恨你為了權勢拋棄母親,恨你眼裡只有能帶來更高地位的盧西恩。生命終結后,我的價值觀完全顛覆。沒錯,我確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我可以賭上靈魂發誓,我已不再想報復這個家族裡任何一人,頂著你長子的身份也不過是為了達我的願望。所以,父親大人,能否請你在我冒著被湮滅的危險維護門德爾和盧西恩的時候,不要在背後捅刀子?啊~不要說是藍蒂婭做的,與你無關。推脫責任只會讓我更加看不起你。沒有血緣和感情作為基礎,那就讓我們用利益維繫,十年之內,我們的利益都是一致的。」既然盧西恩不在場,維克多也就不用避諱,直接向費爾南德斯表明它屬於黑暗陣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十年之後的光暗之戰。
青色的魔法火焰騰起兩人多高,將維克多團團圍住,宣誓咒印在空白的第四張羊皮卷上,費爾南德斯接過維克多遞過的捲軸。
原來是這樣,我就奇怪一個人性格怎麼會發生如此大的逆轉。費舍爾不止一次說過維克多要報仇,怎麼變成亡靈后反而毫無怨言的支持他上位。扶持能力和威望皆不如阿爾貝雷希特的盧西恩,就是對黑暗陣營最大的助理,而且還能利用盧西恩的教會身份竊取關於戰爭的部署和機密,換做是我,也會作這樣的選擇……
「藍蒂婭,我說過多少次,他不會對你和盧西恩造成任何威脅!!」一向虛偽的費爾南德斯猛地站起身,語氣是以前所未見的嚴厲:「維克多現在已經和門德爾,甚至是和盧西恩的將來綁在一起,不準再對他出手。」
「說到名正言順,我的母親當年也曾是在神壇前發過誓定過婚的未婚妻,如果不是頭頂著帝國公主頭銜強行介入,這個男人未必會娶你。」
藍蒂婭呼吸急促地瞪著維克多手中的捲軸,美麗的面孔扭曲在一起,費爾南德斯剛抬手,盧西恩搶在他前面從維克多手裡取走了捲軸。
盧西恩忍下發言的衝動,耐心聽完費爾南德斯語重心長的規勸。期間,他瞥了一眼站得遠遠的維克多,戴上面具后更像個傀儡,死氣沉沉,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雕塑。
握住瑪拉之光的劍柄,燙人的高熱讓盧西恩第一次被自己所持有的聖物灼傷,將一切收入眼底,藏在面具后的維克多露出一個無聲的微笑。
沒可能,這小子沒可能知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驕傲的昂起頭,以冷酷的目光回望。這一刻的藍蒂婭不再是盧西恩和費爾南德斯熟悉的母親與妻子。
「夠了!」費爾南德斯疲憊地捏住眉心:「我欠你和莉婭的永遠也還不清,你若是想報復,就再等十年,等我看到盧西恩坐上帝位,你想要用什麼殘酷的法術殺我都無所謂。」
看著急匆匆離開的母親,盧西恩面色黯然。去極南城執行秘密任務一事,他只告訴過正好寫來家書的母親。事後,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不願相信母親會把兒子推到險境,為的只是除去維克多。為了權勢,父親也好,母親也罷,都瘋了……
第一次,瑪拉之光不是因為黑暗的力量而發出警報。這種預警不是針對一旁的維克多,而是……我。
「為了家族和王國,什麼都可以拋棄。盧西恩,你怎麼就沒遺傳到一星半點呢。」拍著手掌,維克多彷彿看戲般的語氣讓盧西恩的悲痛轉為惱怒。
「你真要把繼承權給他?」藍蒂婭比盧西恩還沒耐心,『唰』一聲收起裝飾摺扇,怒氣沖沖跑到丈夫跟前質問。
「不打算解釋一下上面的內容嗎,母親。」
「繼母大人,請認清局勢再發言,我現在已不再是剛離開偏遠山村的傻小子。維克多·伍德早死在你授意甘德爾·賈拉迪所派去的蹩腳刺客手下,而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已經投入你父親麾下的亡靈法師,一個沒有感情和道德的亡靈。最後容我提醒一句,做小動作要做得乾淨利落,被抓到把柄可就算不得高明。」
「我只是想把這個討厭的傢伙除去,沒有真想害你。」因政治而結合的藍蒂婭對費爾南德斯並無情愛,她可以漠視丈夫表面的逢場作戲,卻絕不能容忍他真心實意愛去愛別的女人。
盧西恩默然,他太了解自己父親的脾性了,一個以利益至上的男人突然大打親情牌讓他很不適應。這就像剛才維克多用黑暗精靈的語調說話一樣,讓他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藍蒂婭的鎮定只維持了極其短暫的時間,就被維克多接下來的動作打散。
「這一份……我想你不會希望我念出來吧,繼母大人?」取出第三張捲軸,維克多笑得極得意,言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
「如果不是未老先衰的話,你應該還沒到耳背聽不清我剛才說了什麼。」刻意發出類似鼻音的嗤笑,維克多的毒舌不會因為有旁人在場就會收斂:「若是真按照嫡長繼承製,費爾南德斯本身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絕望和憤怒瞬間佔據了盧西恩的心志,直至佩在腰間的聖物發出「嗡嗡」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思維的紊亂和過激的情緒已經影響到瑪拉之光。
朝盧西恩招招手,待他走到身前,費爾南德斯握住他的手,輕輕聲說道:「時間過的好快,明明是咿呀學語的孩子,一轉身,就長這麼大了……」
「竟然敢這麼說話,你……」藍蒂婭正要怒斥,突見維克多肩上的兩個狼頭動了起來,被充滿殺氣的鮮紅的豎瞳盯得心裏打鼓,藍蒂婭的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雖然有所覺察,但我萬萬沒想到透露消息的人會是您,我一度還以為是父親。」盧西恩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從他懂事起,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麼難受,知道異母兄弟的存在和放棄帝位繼承也不能與之相比。
「我知道這樣做太委屈你,可沒人能違背阿爾貝雷希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依附於他,一點一點擴張勢力,等大戰結束,一切都會重新回到你手上。」
「我絕不認同!讓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繼承爵位,我們會被其他貴族恥笑的。」
發現母親也在場,盧西恩多少有點意外。在他的認知中,母親是不參与政事的,加上討厭維克多的緣故,除了加封貴族那一次,很難看到她于維克多出現在同一場合。
「你說什麼?!」藍蒂婭死死捏住摺扇,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維克多身上已經被切為碎片了。
粗略掃了一眼,盧西恩難以置信地抬頭,藍蒂婭在他帶著控訴的目光中轉開視線。
大廳里的記時鐘敲響,昭示晚宴時間到了。
「隨便你們好了,我再也不想管你們父子的事。」
看了一眼滿臉驚異的父親,盧西恩轉身跑出偏廳,他甚至不敢去看維克多,就怕看到嘲諷和輕蔑的目光。
「這份上藍蒂婭公主寫給拉姆德的秘信,依然是要求找機會除掉我,手法越惡毒越好。供詞和手印雖來自已經逃亡的邪惡法師,但同樣附有不能說謊的宣誓咒。」
緊接著,維克多又拿出第二張捲軸。
「父親,你找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驚慌只在藍蒂婭的臉上出現短暫的一瞬,她很快就用生氣的表情掩飾過去。
當!
「不,你聽懂了。如果你不想承認,那我就幫你列舉一下這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為。」攤開從腰包里取出的一張捲軸,維克多大聲念道:「收穫之月第三日,藍蒂婭·諾丁給甘德爾·賈拉迪送去一封施有魔法的秘信,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殺死莉婭·伍德與維克多·伍德母子。這上面有兩份親筆簽名的供詞,以及附有宣誓咒的手印,分別來自當事人甘德爾與見證人埃里克。」
「今天是我成人的儀式!我專程從凡塞緹斯趕回來,你們就想讓我看這些嗎?」真噁心……這個家、這樣的親人。世界為什麼不在幾百年前毀掉?瑪拉啊,人類這種生物到底為什麼存在?
「這不是局勢所逼嗎……」費爾南德斯回了一個虛偽的笑。
原來這才是界限,世俗的政治和權勢並不是正邪的標準,對神的質疑和世界存在的本身才是墮落的邊界。
費爾南德斯正想說點什麼,卻被維克多搶了先。
天色漸黑,已有部分賓客抵達舉行宴會的宴客廳,而在用做臨時休息場所偏廳里,一身正裝的費爾南德斯正支著下巴出神,旁邊是臉色難看的藍蒂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