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牆之城（一）
「巴羅斯教你的東西都白學了，但凡重鎮、城市哪有不要城牆的，尤其是普雷西雅這麼重要的地方，各國都在覬覦它南陸最大魔晶礦的儲量。」
年輕的維康妮婭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也不是第一次代表商隊出席，不過這一次有些不一樣。作為梅阿第斯的繼承人，她第一次以未來家族首領的身份出席修改新規后的首次冒險者考試。姑且也算是試煉，在開眼界的同時，也測試她是否能在繼任首領后處理商會有可能面臨的任何危機。
提前半年通知是公會一貫的準則，和新規矩一同施行的還有新的考試地點。一個在過去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自半年前就被標註在南陸各地冒險公會的公告榜上。許多跟隨考試而移動地點的商人則早早把生意提前做到要成為下一場考試的地方——塔蘭自治領·普雷西雅。
一千米的距離不是很長，越過一個起伏不大的小山包后，維康妮婭看到了她此次南下的目的地。一座算不上大的人類居住地，規模太小、人口太少，這樣地方只能用「鎮」來形容，根本不能稱為「城」。不過，維康妮婭的確是吃了一驚，正在擴建當中的小鎮居然沒有城牆！這是怎麼回事？
正這樣想著，維克多掉轉目光，與毫不掩飾打量自己的年輕女性對上。
對此，阿普斯只是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瞧這檢查的過程，也太鬆散了吧，他們難道就不怕混進一些不該進來
鄉土氣息濃重的年輕衛兵只隨意一瞥就放行了，這更讓維康妮婭忍不住又貶低幾句。
「是，我是不喜歡他，所以……抱歉，阿普斯叔叔。我只是因為父親總是誇他而心生反感。」
維康妮婭渾身一顫，心口像是被針尖刺中，不由自住地後退了兩步，她這一動，屋裡的所有目光便都集中到她身上，包括身邊的阿普斯。
「今天人少，再過幾天，你就知道為什麼要把界門設在城外了。」掏出標註身份的特殊通行證，阿普斯向兩列站崗的衛兵走去。
「維康妮婭，你毛病又犯了，巴羅斯說過你不要用自身的標準和觀點去定義任何一件你看到的事或物。更糟糕的是，你因為個人喜好而沒有以繼承人的身份去關注普雷西雅領主的資料。你也忘了梅阿第斯的家訓，永遠不要相信眼睛和耳朵看到或聽到的事和物。」
「叔叔，普雷西雅在哪兒？」從界門空間傳送的眩暈中平復下來，維康妮婭睜開眼，掃視四周后並未發現任何與城、鎮，甚至是村子有關聯的建築。她站在一片開闊地上，周圍除了高及腳踝的青草，再無他物。
誠實的道歉讓阿普斯欣慰地拍了拍維康妮婭的肩，之所以放棄長子選更年輕的女兒，他和巴羅斯都正是看中維康妮婭對事
維康妮婭和阿普斯尾隨著皮膚黝黑的伊斯菲爾走進渙然一新的原鎮長官邸，在矮人的巧手改造下，新市政廳兼領主府算配得上一座城市應該有的規模。
從表面上看，參加考試的人數根本不值得做大買賣的商會如此關注，吸引商人們目光的是考試背後的利益。任何一個能從考試中脫穎而出的，都有可能被各國、勢力籠絡，繼而成為貴族的助手、甚至有可能平步青雲成為新貴胄。所以，和這些未來的大人物提前搞好關係也就是商會如此關注，甚至不惜虧本也要每次贊助大筆資金的目的。
維康妮婭尾隨叔叔阿普斯一同從海德因來到浮空聯盟新興小國塔蘭，若不是百多年前被探明有聯盟儲量最多的魔晶礦，這個在世界地圖上小得跟指甲殼一樣的王國根本不會被列入各大商隊關注的榜單。
幾次對話，自是不能改變維康妮婭對維克多的看法，不過她對巫妖強大的氣場倒是很感興趣。
「無牆……之城。」最初的震驚過後，維康妮婭眯起眼，以遠角仔細打量她未來十天，甚至是半年要待的地方：「它不是還在擴建嗎，說不定是還沒來得及建，又不是一直都沒有城牆。就算真的沒有城牆，有必要吃驚嗎？」
「領主大人已經恭候多時了。」
維康妮婭抿著嘴，悶悶不樂的接受阿普斯的訓斥
「誰都知道這座小鎮在未來幾年就會成長為聯盟的政治中心，至於規模……您有的是資金擴建它，這正是我們一族看上普雷西雅的原因。」
已經換上一身正規甲胄的伊斯菲爾已不是初到普雷西雅時的模樣，從傭兵搖身一變，成為領主侍衛長。接到維克多迎接的命令，他從市政廳走出，正好看到站在廣場上看龍的維康妮婭與阿普斯。
巫妖銳利的視線透過面具，直射在商人的臉上，每掃過一遍，阿普斯都覺得像是有一排冰錐刮過自己的臉。短暫的片刻，這種折磨停止了。
「梅阿第斯家族嗎？」
「有什麼好吃驚的……」嘴上如此嘀咕，維康妮婭也在心裏腹誹，南陸許多著名的城市如輝光、聖凡塞緹斯、勒維西、巴卡林恩她都去過，一座邊陲小城有什麼能讓自己吃驚的。
「是的，我代表梅阿第斯族長兼商會會長向您問安。」
「是的，你沒看錯，也沒眼花，更不是幻覺。」
每三年一次的冒險者考試是集傭兵、法師、聖殿同盟三大體系中選擇從事薪酬類工作者的最好選擇。隨著考試程序的完善以及時間的推進，這項原本普通的民間自發組織的內部考試漸漸演變為各國篩選人才的渠道之一。
「可是……」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信。為了保持神秘，我也不多說，一切等你見到它之後自然揭曉。
「準確的說，是一條亡靈龍。」
「一條龍？」
「因為有風神殿，連城牆也不要了，這裏的領主手段也不怎麼高明嘛，父親還一個勁的誇他如何，我看也不怎麼樣。」這幾個月來，聽膩了父親總掛在嘴上的某個名字，維康妮婭十分排斥，聽到她最尊敬的叔叔也如此誇讚，她本能的駁斥了幾句。
「午安，兩位遠到而來的訪客。」巫妖依然是一席黑袍與三個狼頭的裝束示人。
「哈哈~吃驚了吧。」有著啤酒肚的男人感慨的說道：「普雷西亞喻意自由之風，這裏也不需要城牆，所以我們都稱它為無牆之城。」
「我、我沒看錯吧？」
「能否告訴我原因，普雷西雅只是一個鎮級規模的人類定居點，似乎還不值得海德因第一大商會如此關注。」
「他們為什麼要把界門修在城外，這樣豈不是很不方便？」想起多走的這段距離，維康妮婭忍不住抱怨，其他城市都修在城裡的。
「聽說梅阿第斯商會決定資助這一次的冒險者考試？」正在批複文件的雙手停了下
「您好，伯爵。」阿普斯脫帽致敬，身旁的維康妮婭微微欠身，也行了個禮。
不同於上位者的威懾，眼前這位……怎麼說呢，操法者特有的神秘感勝過貴族的做派，但又不是匕首般鋒利的逼迫感，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難以形容的感受，非要用一種方式來形容的話，就是神職人員身上最常見的神威，雖然淡，但維康妮婭確信沒錯。
睡卧在新建好的市政中心空地上的黑龍看到兩名對它品頭論足的外來者后，用建立在心靈上的聯繫通知了它身體正前方建築內的維克多。
「西北方再走一千米就能看到。」已經來過一次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回答：「看到它的時候可別吃驚哦。」
「據我所知，海德因從不參加與冒險者考試有關的任何生意。我想你這次應該聽明白我說的話了，是從不與冒險者考試有關的任何生意。而這，恰恰纔是你們申請到這裏商談的原因。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批複特別通行令，塔蘭和海德因不但政治上沒有往來，就連經濟上也是如此。我想，你該給我一個既合理又沒有任何瑕疵的解釋。」對於阿普斯的說辭，維克多一點面子都不給的當面駁斥。
「你擔心有人搗亂？不，沒人敢的，看那邊。」阿普斯指著北面漆黑的某個物件說。順應著他的手，維康妮婭疑惑地看去，起先並沒看出什麼，隨後她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