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四）
「薇安，雖然聖歌與精靈族世代交好又有聯姻的歷史，但你和你的族人終究是外人，不明白聖歌隱藏在光輝與榮耀背後的陰暗與骯髒。」
「接下來，你們想怎麼樣……」維克多讓克萊因與他交換應該不只是單純的為了更快回到阿爾貝雷希特身邊，薇安擔心七年前的一幕又將上演，只是在阿爾貝雷希特已經起疑的如今，同樣的方法未必有效。而且……索德林那裡也不好交代，該怎麼向他解釋維克多的存在，無論如何，維克多的的確確在八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七年前的事阿爾貝雷希特沒有提，自然也沒有人敢外泄。索德林至今還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阿爾貝雷希特，真是個有趣的傢伙。以人類而言，他的想法過於激進了，竟然想提前陣營之戰，我還真猜不透這位皇帝的用意。財富、權勢、名譽，身為人類的終級追求他都有了，就算少年時期那麼一點點的不光彩，也都被後來的各種光環遮蓋，即使贏得光暗之戰的勝利，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他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薇安懷疑自己是否幻聽，她竟然聽到維克多提到骯髒？聖歌被喻為最接近神的一族，是神在地上的後裔，他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的族群？
「不是的……你將人心想的太灰暗了，當年我和哥哥都準備營救你的。」提及當年的往事，薇安難掩遺憾：「你若是在堅持一年，只是一年的時間，我就能把你救出來
「自然是順著維克多早早寫好的劇本，雖然地點和時間都略有不同，只要不和像你或阿爾貝雷希特這樣與維克多同一時代的熟人近距離接觸，我有足夠的自信，保管一般人看不出破綻。」對於偽裝，克萊因還是拿手的，尤其在與維克多相處了八年後，對他的脾性、習慣都有一定的了解，只要不是他不熟的家族、皇室秘密，克萊因都自信能完美偽裝。
「你現在在哪兒？」
「多說無益，即使是最優秀的法師，哪怕是掌管時間的神祇也不可能真的讓時間倒流，連時光回溯的這樣的神跡也無法改變即成的歷史，縱使一時扭轉了過去時空中的某個階段，法則也會用其他方法將之修正。況且，我從不後悔我做出的決定。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漸漸有了人的輪廓，在已經知道真實身份的薇安面前，維克多無需再使用伍德的外貌：「要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要麼從此成為敵人。」
「被虐狂，換做是我早砍了那傢伙。」
「我知道但凡大家族和王國都有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可你這樣說自己的族群，未免……」
「你、你說什麼？」
一旁的侍女聽得一頭霧水，急促的腳步聲讓她與薇安同時抬頭，趕到的衛兵一字排開，侍衛長急切地詢問剛才是否遭到來自外界的魔法攻擊。
即使你已經是亡靈，是陣營的死敵，我也不願傷害你，維克多……
「維克多也不笨。如果說這世上有誰最了解那位號稱諾丁最強的皇帝，非他莫屬。」
「你怎麼能這樣想，你可是純血的後裔，千年來唯一一個突破界限的聖歌，你怎麼能……」對於維克多的回答，薇安首先是震驚，隨後是更多的不解。
「阿爾貝雷希特並不好唬弄！」
捂著嘴坐下，薇安差點沒控制住情緒。
敵人……你認為我會對你不利……
儘管克萊因沒有直接承認，但薇安已經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沒事，你們下去吧。你也下去，我想單獨待會兒……」把貼身侍女連同衛兵一同譴走，摩挲著掌中的戒指，直到四周都無人了，薇安才用帶著激動的嗓音朝地面那一堆破碎的衣物開口。
「這話該由我問你，維克多，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要背棄瑪拉？為什麼要放棄聖歌的榮耀？為什麼要選擇自殺這種極端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是他，真的是他，七年前我居然沒認出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他們是同一人，對吧？否則阿爾貝雷希特也不用帶上他了，龍族的傳送門只有同族和得到承認的契約者才能進入。」薇安不是沒有懷疑過，但一直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她也只能把疑惑藏在心裏，就連哥哥索德林都沒提起過。
「他……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光暗戰的勝利似乎不是他們的真正意圖，薇安已
青紫色的磷火驟然燃起，一抹在陽光下淡薄到幾乎透明的灰色影子從地面浮起。
「對，改變你們……哦~應該，該說是改變海德因命運的風暴。」一旦維克多和阿爾貝雷希特見面，所有一切就該啟動了吧，準備了長達七年之久的戰爭。
傳送法陣啟動，薇安還來不及說什麼，上一秒還在眼前的維克多已經換成了皮膚黝黑的黑暗精靈。交換傳送是所有傳送中唯一能做到瞬間傳送的法術，看著散落一地的衣物殘片，薇安頹然坐回躺椅。
「只是懷疑，若我真的不回去，那才是坐實了他的猜測。」聖物的力量非同尋常，只是半天時間，就將被完全破壞的軀體修復，看著一點點修復起來的軀體，維克多已經想好了對應之策。
「事到如今，你還想回去？他不是已經認出你了嗎？！」聽聞維克多還有回去的打算，薇安不得不壓下胸口的鈍痛。
作為不惜近親通婚也要維持的血統產物，維克多是聖歌自大災變以來在血緣上最接近先祖的後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薇安公主。」停頓了片刻，克萊因的回答才從水晶里傳回。
「為什麼不回答？」
「過分嗎？不，一點也不過分。聖歌的覆滅是由自己造成的，阿爾貝雷希特不過是終結歷史的人。」這一點，無論生前還是死後，維克多都堅信，所以他對阿爾貝雷希特滅了聖歌並沒有太多的怨恨。一個由里到外都爛透的枝幹，遲早會從樹上掉下來，風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因素。
克萊因的指責讓薇安苦笑，久別重逢？早在八年前他們就已經見過了，只是那時自己並不知道他就是維克多，雖然……有著同樣的名字。
「至於你問我為什麼要成為墮靈，是瑪拉先放棄我，既然已經無法獲得他的庇護，轉投其他神祇也是理所當然的。尤其是，在我沒有選擇則的情況下。阿爾貝雷希特大權在握，教皇又是他的盟友，在這樣的極端情況下，能逃脫他非人折磨的方法只有死亡。」
「真是塊木頭啊……」一直插不上嘴的克萊因終於在維克多與薇安都沉默的間隙找到了說話的時機。
看著與記憶重合的臉，眼淚奪眶而出，薇安連連搖頭。
「你的感覺還是那麼敏銳，薇安。」回復成血肉之軀還需要時間，因為傳送的失敗，不知道自己落在何處的維克多隻能躲在缺失肉體而散落的物品當中。
「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隱瞞嗎……維克多
「說吧，你想怎樣。」對於被識破維克多早有準備，無論是薇安還是阿爾貝雷希特，這偽裝總有要揭開的一天。
「回答你就能改變歷史，讓時間逆流嗎？我已經死了，無論我選擇自盡的原因什麼，我已經不是過去的維克多，放棄聖歌是我短暫生命中唯一正確的選擇。」
「喂喂~你們兩個別噁心我啊，我最討厭久別重逢的橋段了。」
對於薇安的質問，維克多的回復是沉默。有些事，不是靠語言就能解釋清楚的，價值觀尤為明顯。維克多當然不會指望薇安能理解自己的決定，所以也沒打算加以說明。
「女人太聰明可不好呢，維克多不止一次嘲笑過你哥哥的平庸與愚蠢。」
「有空猜我們的目的，不如儘快去王都，風暴快來了……」
「交換傳送吧，時間不多了。我回去的越遲，他的疑心越大。」只要使用事先讓克萊因帶在身上的傳送道具，就能完成與他的互換。
「切~這次算你走運，我在奧斯維爾。」原本克萊因是想去湊熱鬧的，卻不想維克多會出狀況。
「風暴？」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薇安一時沒想清楚克萊因口中的暴風雨是什麼意思。
「怎麼，又想讓我做替身？先說好，阿爾貝雷希特你得自己應付，那小子太精明，如果你不想失敗就自己去。」被問及身處何地，克萊因很快就明白巫妖的意圖了。
變換成維克多的本來面目，克萊因心情愉悅的想，隨著戰爭的臨近，他潛伏的任務也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