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日子總要過下去
「山子哥，山子哥，跟你說話聽見沒？」許杏兒提高聲音喚道。
「哈哈，你這小丫頭倒是爽快。」田成貴大笑，趕著車進城去了。
葉氏對山子大吐苦水道：「山子，你看看她，我說什麼她也不聽，前天才剛暈倒了一次，這才好不容易給留在家裡歇了兩天，我一個轉身看不住，她就自己找活兒做。」
包子歪著頭，吐著舌頭看著許杏兒，一臉無辜的傻樣兒。
許杏兒接過罈子道：「成貴叔，你大概啥時候從城裡回來，我回家裝好了再給你送來，不然你帶著一大罈子鹹菜進城也不方便。」
「娘，瞧你這話說的，啥叫幸好啊？」許杏兒被她逗得笑出來，然後皺著鼻子道，「她若是咬在我胳膊上，骨頭直接把她牙崩了！」
葉氏聽說這一口差點兒咬到許杏兒身上，嚇出一身冷汗來，拍著胸口連聲道：「幸好幸好，這麼一口若要在你這小胳膊上，那可怎麼是好。」
「我是說，之前的棠梨子都放熟了，如今我又不能進城去賣，葯兒喜歡吃么？要不你再拿回家一些？」許杏兒又重複了一遍。
「山子趕緊進屋來。」葉氏迎出來招呼，伸手把許杏兒的背筐接下來，「你也趕緊進屋待著去，當心又被太陽曬得頭暈。」
許老三跟許杏兒私下達成了默契，這件事的內情並沒有對葉氏提起，但手臂上的牙印卻是瞞不住的。
「呦，杏兒啊！」田成貴停住車，看看許杏兒身後，「今天咋就你自己？山子呢？」
「喂，包子，賣萌犯法你知道不？」許杏兒一本正經地對包子說，然後自己笑得滾倒在炕上。
「種草藥？」山子歪頭想了想，略有些不解，他家裡也有葯園子，種一些尋常的草藥，不值什麼錢，只為了自家取用方便，「草藥什麼的山上都有，到時候上山采不就得了？自家種的話還要伺弄，這能賺錢么？」
許老三聽了這話也連連點頭，憨厚地笑笑說：「沒咬著你就好，這點兒小傷對我來說不算啥，用不著擔心。」
「那丫頭就是家裡遭了變故，然後一時間沒想明白，恨上咱家杏兒了，她昨晚來
「你難道就沒聽說過秋老虎更毒么？」許杏兒被取笑了，不甘心地反唇相譏。
果然，葉氏下午就出門去割了條五花肉，回來以後燉了一盆白菜豬肉燉粉條，又炒了一盤五花肉炒蘑菇，全家人吃得十分高興，包子也跟著借光，吃了一小盆肉湯包穀面子粥，吃飽之後美得不行，肚皮滾圓地靠著許杏兒的腳，一會兒就呼嚕嚕地睡著了。
「我現在也說不好呢，等回去裝裝看能裝下多少再說。」許杏兒笑著把碎發捋到耳後，「我拿了你個罈子都沒給押金呢，說什麼定錢不定錢的，你晚上不給錢我就把你的罈子也扣下。」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許杏兒抿嘴道。
「我看是你自個兒饞肉了吧？」葉氏聞言笑著看了許老三一眼，然後起身兒道，「罷了罷了，如今眼瞧要秋收了，給你做點兒好吃的也是應該，免得到時候沒有力氣幹活兒。」
山子放下罈子，彎腰把包子抱起來掂掂分量說：「這來了才幾天，居然都吃胖了？」
許杏兒伸手摸摸包子圓鼓鼓的肚子，見它露出一臉享受的模樣，就又順勢揉了兩把，笑著說：「這是剛吃飽呢，你瞧這肚子圓的，我娘如今疼它疼得緊，對它比對我們還好呢！」
山子猛地回過神來，尷尬地摸摸鼻子道：「啊？你說啥了？」
「好嘞，我家裡人都很喜歡吃呢，我媳婦讓我來買一罈子回去。」田成貴說著話，從身後拿出來個罈子，「你瞧，我連空罈子都帶來了。」
「也不是跟你客氣，不過是這麼說話習慣了，你不喜歡我以後想著改就是了。」許杏兒說了幾句軟話，然後正色道，「其實我這兩天歇著沒事兒做，一直在想一件事兒，咱以後試著種草藥賺錢，你覺得咋樣？」
「你不說我都給忘了。」山子盤算了一下，「今天時
山子略有些看呆了，許杏兒因為病著，頭髮沒有挽起來，披散在身後隨意扎著，面色比平時蒼白，唇色也只是淺淺的粉，略一抿嘴，才顯得多了些血色，嘴角處梨渦若隱若現，哪裡還有初見時那黃毛丫頭的樣子。
許杏兒聞言紅了眼圈，挪動身子靠在許老三身上，難得親近地說：「爹，你快別這麼說，咬在你身上我也心疼得緊呢！」
包子以為許杏兒在跟自己玩鬧，前腿搭在炕沿上，伸長舌頭，衝著她的腮幫子舔了下去。
「行了，你好生歇著吧，我走了。」山子起身揉揉許杏兒的腦袋，然後又彎腰揉揉包子的頭頂，轉身出門去了。
「行，那你回去跟師父說，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看他。」許杏兒就也沒再客氣，因為最近她的確覺得身體不太給力，很容易疲勞不說，偶爾干點兒什麼活，還會覺得心慌冒虛汗，所以她這兩天都十分聽話地在家獃著，畢竟她也明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更何況自己現在，根本連生病都是生不起的。
但是今天在里正家，許老三克服了心軟的毛病，要求嚴懲洪雲，後來又為了許杏兒，被洪雲狠狠咬了一口，讓許杏兒終於體會到了這種平時不顯，關鍵時候卻十分堅實可靠的父愛，這也才讓她對許老三終於有了強烈的認同感。
「你以為我是你呢？」山子拿她玩笑道，「我從小就跑山，太陽算什麼，更何況這都已經過了立秋。」
「去去，弄我一臉口水。」許杏兒推開包子的狗頭，「真是的，你倆都欺負我是吧？」
「我如今也只還是個想法，利弊參半吧，具體如何還要仔細盤算才行。」許杏兒心裏也有些沒數，畢竟現代的時候有農藥、有化肥還有各種藥物，如今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許杏兒被葉氏強制留在家裡休養身子，也不許她再進城去賣鹹菜了。許杏兒惦記著之前跟田成貴約好的事兒，七月十七這日早晨，到底還是背著鹹菜罈子來到村口。
「躡手躡腳地跟了一路，也不嫌累
「這件事里正已經處置了，你就也別再念叨了，讓人聽到了不好。」許老三轉移話題道，「包子這麼小就知道看家，等長大了肯定更頂用了，你去割點兒肉回來，給杏兒壓壓驚，給我補補身子，也犒勞犒勞包子，讓它好快點兒長大。」
「杏兒身子還沒好利索是么？」山子擔心地問，「村裡的大夫怎麼說？要不還是進城找個大夫，好生去看看？」
許杏兒捏捏發酸的鼻子，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真哭出來，把大夫給配的傷葯交給葉氏，「娘，大夫說，這葯每天晚上換一次，外面的綁帶不要包的太厚太緊，千萬不要沾水。」
「師父回來了？」許杏兒眼睛一亮，「我都好久沒見到師父了。」
許杏兒心下感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許是母子連心，也許最開始生病時見到的人就是葉氏，所以自己很快就對葉氏產生了認同感，但是對於後來才見到的許老三，她就總覺得存在隔膜，常抱著一種審視和評判的態度，對他的很多做法也不甚認可。
「你好生養身體，最近二叔和三叔回來，家裡也忙亂，這幾天我就先不過來了，城裡那邊的鹹菜也送了幾壇，足夠用幾日了，我過些天再來。」山子起身告辭道，「你好好在家養著，別著急。」
葉氏聽了撇撇嘴道：「雖說那孩子的確是個可憐的，但這處置也太輕了些，那個大蜘蛛，看著就嚇死人了，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渾身寒毛直豎，她居然還想扔到咱家屋裡來，阿彌陀佛，幸好老天爺保佑。」
「你這人……」許杏兒趴到炕沿上，跟包子大眼瞪小眼，故意鼓起腮幫子嚇唬包子。
這個想法，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從許杏兒的腦子裡冒出來過，但是一直都沒時間細細推敲，這兩日趁著養病無事，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了好久，她雖然沒種過草藥，但前世村子里，還是有很多人家種參種藥材的，大部分種的都不是貴重的藥材，但勝在產量和品質穩定，在如今這個藥材基本靠采，收成基本靠天
「現在？」許杏兒看了看外面太陽的高度，「這會兒正是熱的時候，中暑了可怎麼好？」
第二天，洪家老兩口借口身子不好，說把孩子送去外地的親戚家，然後就基本上閉門不出。
「不疼，不疼……」許老三從沒被女兒這樣親近過，一時間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他昨個兒還問起你，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去看他就得了。」山子並不太當回事地說，「反正他在家也沒啥正事兒做。」
「好，我記得了。」葉氏見女兒已經睏倦得睜不開眼睛，麻利兒地給她鋪好被褥，「這兩天可折騰壞了，趕緊歇會兒吧。」
「我的個老天爺，咋咬得這麼深？」葉氏捧著許老三的胳膊，心疼得直抽氣，「這是誰咬的啊？多大的仇？」
「還是你想的周到，那行，我今天大概得太陽下山的時候再路過你們村兒，你到時候給我就行。」田成貴很是爽快，掏出荷包就要給錢，「多少錢？要不我先給你點兒定錢？」
「是啊，所以不管啥事兒，都是命啊！」許老三心裏想的是洪雲最後的下場，不免有些唏噓感慨。
「我們最近沒進城去賣鹹菜，我惦記著你說要買鹹菜，所以今天早晨過來看能不能遇見你。」許杏兒站了這麼一會兒就覺得腳下有些發軟，抬手擦了擦汗。
包子聽到腳步聲，飛快地跑出來，沖許杏兒一個勁兒地搖尾巴。
因著馬上要到農忙了，各家都在做準備工作，所以也沒那麼多精神來管別人家的事兒，所以，洪雲的死在村子里沒有激起半點兒漣漪，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
「我跟洪雲在里正家吵起來，她撲上來咬我，爹擋在我前頭，就被她狠狠咬了一口。」這兩天的事情太多，許杏兒本來就不舒服，這會兒精神已經有些不濟，懶懶地歪在炕上。
「這次可多虧了包子，若不是它聰明，說不定被蜘蛛咬的就是咱家孩子……」葉氏說到這兒倒吸一口涼氣，「若是那蜘蛛真丟進咱家屋裡來，也許咬了咱倆或者是杏兒、桃兒還不打緊，若是咬到兩個小的
「好了，娘，我這不是乖乖在家待著了么！」許杏兒連撒嬌帶保證地把葉氏哄走了，這才對山子抱歉地說，「我最近沒法兒進城去賣鹹菜了，但是陳掌柜那邊的買賣我還不想就這麼斷了，畢竟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麼點兒起步，我如今又沒有什麼新的營生，這邊就還得繼續堅持下去才行。」
「娘，我真沒事了！」許杏兒拖著長聲撒嬌道，「你看我現在這不是活蹦亂跳的么！」
「還不是她，之前暈倒了都沒告訴我，七月半那天早晨祭祖，下晌兒還去法壇那邊幫忙，結果也不知是中了暑氣還是什麼別的緣故，突然間就暈了。」葉氏越說越氣，伸手戳著許杏兒的額頭，又不敢太用力，只在額頭上點了幾下。
「行了，快別瞎說了，女孩子家家的，若在身上留下疤多不好。」葉氏拍拍許杏兒腦袋，不讓她再繼續胡說，「若非要咬著一個人才行，那還是咬你爹好了。」
許杏兒後面背著鹹菜、前面抱著罈子往家走，半路上遇到山子也正往自家走，悄悄跟在他後面，一直跟到自家門口，才突然冒出來想要嚇他一跳。
等了一會兒果然見田成貴趕著車過來，忙上前招手道：「成貴叔。」
「我二叔和三叔都回來了，你若是真想種草藥，到時候找他們一起參詳參詳，總比你自己在家亂想來的實際。」
「你放心吧，我隔幾天進城去一趟就是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山子聽明白了許杏兒的意思，「咱倆既然是合夥做鹹菜，有啥事兒你就直接告訴我，我能做的就做好，做不到的咱倆再一起商議，還用得著這麼客氣？」
「又暈倒了一次？那大夫到底咋說的？」山子聽說許杏兒又暈倒了，頓時擔心起來，「大夫不是讓你好生歇著么？怎麼又暈倒了？」
夫妻二人回了東屋，葉氏才拉著許老三問：「那洪雲大半夜的上咱家幹啥來？後來是咋處置的？」
山子見許杏兒這麼爽快地應承下來，不免擰緊了眉頭，他知道許杏兒的性子，但凡能撐得住的話，她肯定不會推遲去見吳老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