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會客室

無論對方用什麼手段，軟的也好硬的也好，睿智如陳宮總能不動如山，一系列不經意地試探之後，李儒終於感覺到頭大。陳宮，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心頭有此明悟的李儒，不再寄希望于能用一些小技巧扭轉劣勢，而是認認真真地就賠款事宜，展開談判。

緩緩坐下，端起案上茶杯輕呷了一口后，李儒正容道：「前次戰爭確是由我們博古挑起，鳳翔因此承受了一些不必要的損失，我們也願意作出合理的賠付，但是，鳳翔開出的價實在太離譜了！」

嚴格的要求，規範的管理，最開始的時候也曾引來一片怨聲，但陳鑠仍毫不退讓地堅持了下來。他到洛陽上任后以身作則，以副城主之尊，在總領全局之餘，還將原先由兩名轉職官吏負責的事務攬在自己的頭上，並幹得比任何人都出色，如此一來，反對聲浪自然而然地消失不見，再加上盧植和阿牛在背後力挺，所有的洛陽鄉民和鳳翔派駐此處的人才，望向陳鑠的目光中，都不再有懷疑和抵觸，只有尊敬。

鳳翔與博古都無力繼續再打下去，通過談判解決問題是必然的。

「你這是在什麼意思？代表鳳翔城對我們博古進行威脅嗎！」李儒虎地一聲站了起來，厲聲道。

李儒停了下來，目光炯炯，靜待陳宮的回應。

陳鑠一直比較喜歡緊張的工作氛圍。

「這已是第四輪談判，走上談判桌的雙方代表，身份也越來越高，我不認為，兩位城主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出個皆大歡喜的結果。貴方也考慮了這麼久，可以告訴我結果了嗎？」陳宮冷不丁地開口問道。

陳宮面沉如水，端坐於一張几案之後一言不發，半睜半閉的眼睛看似昏昏欲睡，但眼帘中不時閃過幾道精芒。陳宮的正前方便是大門方向，他所坐的位置也是所謂的主位，那一小塊區域事先被刻意地墊高了十多公分，使得個子原本不高的陳宮，端坐在那裡又多了些居高臨下的氣勢。針鋒相對的談判中，誰的氣勢更盛，誰就更容易掌握談判的主動權，也更有可能達成設定的目標！

洛陽的轉職官吏們並不明白，領主大人為何會破天荒地在莊嚴的行政中心裏，開闢出這樣一個房間，城主府和城主辦公室都遠比所謂的「會客室」更適合接待客人，但他們都十分自覺地將疑問埋在心裏，沒有人多問半句，「阿牛城主是不會錯的」，早已成了他們奉之不渝的信條。

阿牛一直信奉「細節決定成敗」。

博古城此前派來的那幾位談判代表，也是精挑細選過的頭腦靈活、能言善辯之士，卻沒料想三輪下來條件不但沒有降，反面越談越高，那幾位代表回到領地交差的時候，個個都象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李儒對此簡直哭笑不得，走進會客室到現在，他算是有點明白原因所在了。

「我們原以為，隨著談判的深入，貴方感受到我們博古的誠意后，會因應釋放善意，但是，結果讓人非常失望。前三輪談判，貴方在談判桌上的態度一如貴軍的戰鬥力，強硬中透著幾分蠻橫，根本就沒有作出任何實際性的讓步，反倒又陸續增加了幾個條款！第四輪談判時我拿到的條件，竟比鳳翔首次報價還要苛刻！」

客座上便是博古城的談判代表李儒，原本就黑黑瘦瘦的李儒，此時的一張臉更是黑得有性格。他的身材其實比陳宮還要略高一點，可鳳翔副城主佔據了「地利」，在陳宮「高大偉岸」的襯托下，李儒瘦削的身板看上去更顯伶仃，儘管李儒一直挺胸抬頭，不斷暗自提醒自己不可示弱，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多多少少還是受了些影響。

主場優勢，是無處不在的。

「我願意盡最大的努力促成和平，但是，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做到的，還陳副城主也拿出誠意。」

大家都忙得不亦樂乎，但屋內大多數時候仍保持著安靜，即使官吏們需要彼此溝通，也會盡量壓低聲音，絕無高聲喧嘩的情況出現。這不僅貫徹執行陳鑠以前定下的規矩，還因為坐落於行政中心一角的會客室，大門緊閉的房間里，正在進行一場重要的談判。

會客室並不大，不到十個平米，其前身是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為談判特意騰空，內部設施之簡陋，與「會客室」三字相去甚遠。

「就象陳副城主先前講的，經過那些不愉快事件后，我們的主上不太可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磋商，所以，大家能否取得一致，讓兩個領地都獲得休養生息的時間，便取決於這場談判。」

陳鑠回到洛陽后，一大攤事情需要他處理：前兩個月洛陽的經營狀況；重建工作的最新進展；戰爭給洛陽帶來的各項物資損失統計；幫助鳳翔軍守城的冒險玩家戰功評估、獎勵事宜和降級者的補償方法；陣亡鳳翔將士的身份確認、撫恤發放；盟軍部隊的傷亡統計……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最近一段時間，行政中心的工作非常繁忙！

作為鳳翔三大副城主之一，陳鑠負責的洛陽城，無疑是人口最少、工作量最少、收入最少、政務最單純的城市。因此，陳鑠無法接受，如此小的一片「領地」，容留太多的閑雜人員，在他看來，洛陽城內的每個原住民，都必須體現出充分的價值，發揮出更高的效率，理論上一百個人能完成的工作，他絕不會安排一百零一個。

偌大的行政中心，此時只有五、六位轉職官吏，一個個面容整肅地埋頭工作著，案上堆放著一撂撂高高的文件，可見這些轉職官吏的工作並不輕鬆。不時有人起身，在行政中心內的書櫃和桌案上翻找資料，從座位到書櫃的短短一段距離，那些文質彬彬的官吏，楞是疾步如飛地帶起一陣風，幾秒鐘都不想浪費，好象屁股後面著了火似的。

陳宮笑得很坦然，大有深意地望了李儒幾眼，不急不躁地道：「不過，有一點我必須事先說明，這一場談判，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場談判，閣下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耗在這裏。如果我們無法就戰爭賠款的問題達成一致，鳳翔與博古的停戰協定，自然無須遵守，由此帶來的一切後果，都須貴方承擔。」

「鳳翔和博古都需要和平。」李儒斬釘截鐵地道。

洛陽行政中心，在「精兵簡政」思想的指導下，行政部門首當其衝，在陳鑠被擄之前，行政中心已經歷了兩次裁撤人手，陳鑠只是在洛陽留下最基本的人手，多餘的人才，統統被他打發回了主城。

李儒臉上肌肉在不斷抽搐，號稱算無遺策的「三國第一謀士」，這句話出口時頗有幾分火氣，顯得激憤無比，可實際上李儒絕非那種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庸才，不過以退為進罷了。

「是嗎？如果閣下真認為已沒有必要談下去，那我們也不用坐在這裏浪費時間，用過午膳后，閣下就可以回去了。」

不難看出，過去的這場戰爭，對領地造成的破壞是嚴重的，要完全消化掉戰爭創傷，還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然而，遙遠的司隸，同樣遭遇了強敵入侵的洛陽城，卻已是人潮如織，就好象南陽軍和領主聯軍從未在城外出現過一樣。能更加容易地從戰爭創痛中恢復，就是玩家之城為數不多的幾個優點之一。

這是一場極其重要的談判，談判內容，便是博古對鳳翔的戰爭賠款！

戰爭的硝煙剛剛散去幾天，天下第一城還能看到許多戰爭遺留下來的痕迹，鳳翔人正忙著重建家園。

會客室由於空間有限，只有兩張小小的几案。

「貴方最初開出的條件雖讓人難以接受，我們仍認真參与後續談判，其原因嘛，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而已。」

談判藝術，其實就是妥協的藝術，談判過程，就是雙方不斷妥協的過程，李儒表明了自己的誠意，但前提是，鳳翔也必須作出妥協。

陳宮端坐案后紋絲不動，輕笑道：「閣下言重了，我只是說明一個事實，何來威脅一說？不過，如果閣下堅持那樣理解也未嘗不可，我乃天下第一城副城主，奉主公之命與閣下談判前也獲准全權負責此事，不客氣地講，無論今天能否談成，接下來兩城是戰是和，我說的話，還是能算數的。」

陳鑠這才真正開始在洛陽大幹一場，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改革。

而且，將談判地點選擇在這樣一間小小的會客室，而非城主府或城主辦公室，便是希望影響對方談判代表的情緒，使其產生「鳳翔對我們的態度似乎並不友好」，從而使其在談判時，多出幾分顧忌。不要小看這些小伎倆，心理素質稍微差一些的談判對手，很可能談判時該據理力爭的不敢力爭，不該讓步的反而鬼使神差地讓步。

「如果這就是你們認定的條件，那這場談判，已經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