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鮮卑攻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戰事（5）
元宏此時何嘗不明白，自己的失敗只是時間問題罷了，但作為一個帝王，而且是頗有作為，雄才大略的帝王，他自然有著自己的驕傲！
趙業與馬煥在盛樂休整了三天之後，大軍再次開拔，往高柳進發！
看著目瞪口呆的同僚，是納利頹然長嘆一聲，揮了揮手，當先往外走去，一邊說道：「走吧，還是下去傳旨吧。至於其他人如何，咱們管不著。不過，據說陸勇那裡似乎守不住了！就這幾天的功夫了，漢軍便會兵臨高柳城下了！」
眼下畢竟是國難時刻，總歸要上下一心，度過眼下的危難才是！
「丞相，朕待你不薄！」元宏的聲音如同自九幽地獄中發出，帶著徹骨的寒意與陰森，「朕以國士待你，你呢？你卻怎麼報答朕的知遇之恩？」
在敵軍大軍壓境之時，這些人非但不思退敵，反而卻利用這樣的機會向他展開了激烈的反撲！以出賣國家利益為前提的反撲！這種行為元宏看在眼裡，十分的惱怒，但如今的元宏卻也只能在無人的時候表現一下自己的憤怒。
聽著皇帝陛下陰森森的聲音，內侍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恭恭敬敬的應了，便來到大殿外一角的政事房，對正在處理公務，以丞相是納利為首的一干高官說道：「陛下有旨！」
過了良久，以是納利為首的五六名大臣這才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看著對方的臉色都泛著一層死灰，他們自己也清楚，自己此時的臉色也好不到那去。
在他們的計劃中，盛樂大營至少應該守上三個月！有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讓元宏作出讓步，甚至完成政權的交替。但他們低估了并州軍的戰鬥力，更低估了元宏的決心！局勢的發展已經不受他們的控制，完全偏離了他們當初的設想。
這往往便是崩潰的前兆！此時的高柳便如同一個盛滿了火藥的大桶，只需要一點火星，便會不可避免的爆炸，讓自己粉身碎骨的爆炸！
元宏對此卻缺乏一個清醒的認知，此時的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執念之中。即便是一個聰明的人若是鑽進牛角尖中，也不容易轉過彎來，何況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呢？
只是元宏卻忘了，如今不是他能否至始至終的堅持漢制的問題；而是如今他是想要生存還是死亡的問題。
當下的形式對於并州而言可謂是一片大好！只需利用好當下的形勢，滅亡北魏的日程又將縮短！
國家滅亡了，他們還有部族，有那麼多的族人和牛羊，有人，有牛羊，便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但若是自己的部族也滅亡了，那麼什麼都變得失去了意義。
生存與毀滅，這樣的問題原本不需要他堂堂一國之君來考慮。但面對似有萬鈞之勢的并州大軍，元宏第一次生出了無力之感。世事如棋，一著錯，滿盤皆輸！
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與盛樂大營全軍覆沒幾乎同一時間傳回來的消息表明，突厥人今年的進攻只可以用瘋狂來形容！僅僅次於金狼衛，個個都是鮮卑勇士的燕然大營竟然有敗退的趨勢！若是燕然大營再失敗的話，元宏十分清楚，這對於北魏而言，絕對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盛樂大營八萬大軍竟然連漢軍一個月都無法抵擋！這種深入骨髓的恥辱令本就心力交瘁、暴躁易怒的元宏更加的無法控制心中的那股憤怒與焦慮。
即便是用殺人來威懾眾官員，元宏也只能挑選那些無足輕重的官員來殺，卻無法對那些掌握實權、身後的部族實力強大的官員們下手。如此一來，他的這些旨在威懾眾官員的行為便變得有些可笑起來。
元宏是一個偏執，剛愎自用的人，雖然雄才大略，但剛愎自用的性格最終決定了他聽不進任何反對的意見。面對反對的時候，他只會想著如何證明自己的正確，卻不去考慮自己的決定本身到底是對還是錯。
短短的幾天時間，元宏心力交瘁，蒼老了許多。眼下的局勢讓一向自詡雄才大略的他根本難以接受！自從趙平掌控了并州之後，在與他的對抗之中，自己便一直處於下風啊！元宏悶悶的想到，雖然不想承認，自己輸給了一個比自己小二十歲的年輕人，但事實卻正是如此，讓他根本無從逃避！
聽太子說起眼下的局勢，幾位大臣都是無話可說，只有深深嘆氣的份，他們根本未成想到漢軍的進攻會是如此迅速！盛樂大營八萬士兵竟然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未曾守住！這讓他們措手不及！
已經存了以死明志的元宏，此時的頭腦卻清醒了許多。與其讓國民毫無意義的為自己陪葬，還不如保存實力，以待來日的東山再起，也算是自己我鮮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元宏的心中有個聲音說道。
是納利渾身哆嗦的幾乎是一步一
不想當頭便迎上元宏銳利的目光，是納利心中頓時一突，出了滿身的冷汗！
自己雖然貴為丞相，不過比起太子來，不過是一個稍有些地位的官員罷了，眼下自己與朝中那些大臣聯合起來，對皇上的命令陽奉陰違，幾乎已經將北魏的基業於一旦之間葬送！自己犯下如此大罪，皇上根本不會饒了自己！
「是啊！」是納利眉頭緊鎖，艱難的嘆了口氣說道：「不過，陛下既然下旨，咱們還有什麼辦法嗎？別忘了，就在這裏，」是納利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政事房外寬闊的宮殿群，「三萬金狼衛啊！你認為咱們有能力反抗嗎？」
不過世界上並沒有如果，後悔葯是沒有賣的。元宏只得一邊與這些人扯皮，一邊苦思應對之策。遷都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以朕的生命為代價，也絕對不能遷都！元宏的決心非常堅決！
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臨陣脫逃的行為！即便是失敗，朕也要在戰場上流盡最後一滴鮮血！朕乃是受命于天的天子，絕對不會如同那些卑賤的人一樣，去逃避！元宏在心中大聲的對自己說道。
由於并州方面的制裁，整個鮮卑以及高柳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缺乏鹽、茶等平日必不可少的必需品。本來高柳憑藉這國都的地位還可以享受到一點特殊的待遇，但隨著大量人口的湧入，這樣的特殊待遇必定會被剝奪！如何活下去？成了籠罩在高柳百姓中的一片巨大的陰雲！民心開始浮動起來。
窗外是陰沉沉的夜色，元宏的心也如同這夜色一般，陰沉沉的，看不到一絲光明！盛樂前線傳回來的戰報讓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難道只能坐以待斃不成？」是納利哀嘆一聲，環視著眾人，最後將目光放在了太子身上：「殿下，您是太子，總要為大家拿個主意才是！」
他並非不能接受失敗，但如今的局勢，此戰若敗，鮮卑則離滅族不遠矣！他將永遠的被釘在鮮卑歷史的恥辱柱之上！正是因為他的剛愎自用，從而使得如日中天的鮮卑迅速衰敗！雖然一死並不能洗涮自己的恥辱，但他卻實在無法做出苟且偷生的事情。
此時的高柳卻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鼎興八年九
真正的了解到皇帝陛下也是黔驢技窮之後，那些官員們更加有底氣了許多！即便眼下戰事吃緊，對他們而言也沒有任何影響。即使是回到部族之中，他們也依舊是錦衣玉食，一言九鼎。
「丞相，陛下這是在逼咱們啊！」***一臉死灰的說道，「如此一來，咱們便不得不死守了！只是如此一來，卻是將整個鮮卑陷入危難之中了！」
因此，這便註定了他最終失敗的命運！
元宏冷笑一聲，也不去理會是納利，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漢軍大軍即將襲來，此時退兵已經不可能了！你們便陪朕一起吧，滾！」
一夜之間，陛下下旨，將百官的部族盡皆遷回高柳的旨意便在整個高柳傳遍了。陸勇的盛樂大營幾乎被漢軍打殘的消息由於元宏封鎖的十分嚴密，因此，大多數的平民百姓並不了解眼下的戰況。在得知皇上要將百官的部族盡皆遷回時，卻多了許多莫名的想法！
眼看陸勇已經無法阻擋摧枯拉朽般的漢軍了，而自己這裏卻連一個最終的方案都未曾及時的拿出來，而且朝中此時也明顯的分成了兩派。
自己手中的兵力此時已經是捉襟見肘，面對氣勢洶洶的漢軍，自己手中的這點兵力能否頂用還是兩說，此時斷然不可能分兵，支援燕然大營了！
「不能再拖了！」元宏驀地下定了決心，揚聲喝道：「傳朕旨意，將朝中所有官員的不足盡皆遷入高柳！若有從中阻撓者，斬！」
元宏的遷移令雖然頒發，但面對陽奉陰違的一眾官員，元宏除了殺人之外，卻沒有其它的辦法！當一個君主不得不用殺頭來維護自己的尊嚴的時候，便說明，他的權威已經受到了最為嚴峻的挑戰與考驗！
不過，是納利意料之中的怒火併未降臨，只是半晌聽不到元宏的回話，因此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將頭稍稍抬起，用眼睛的餘光偷偷地觀察著元宏。
其實仔細想想，自己這些人有何嘗不是自掘墳墓呢？削弱了高柳的防禦，眼見漢軍用不了幾天便大軍壓境，屆時恐怕這滿城上下都是難逃一死的下場。若當時自己能夠切實的遵照皇上的命令行事，將那些官員的部族儘快遷回高柳的話，再配合金狼衛的話，至少
這是何苦由來？是納利真的想問問元宏，不過在元宏的積威之下，卻是半個字都問不出來。看來倒是自己弄巧成拙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能拿定主意的，還是把眾人召集起來，到太子府中去商議對策才是。
面對元宏咄咄逼人的氣勢，汗透重衣的是納利只有死死的低著頭，卻一句話都不敢說。元宏威嚴素重，而且手段狠辣，對於敢於違抗他的人從來都是毫不留情，即便是他的親生兒子，前太子也是如此。因為反對他的改制之策，竟被元宏削為庶民，發配到大澤守衛族墓。
三萬金狼衛雖然是強大的威懾力，但面對風雨飄搖的時局，那些對當下形勢有著深刻了解的官員們又怎麼會飛蛾投火？
這些漢軍雖然都是精銳之師，但人數太少，如果用人海戰術，遲早都會將漢軍拖入進退維谷的深淵之中！只是，那些眼前只有自己的利益的保守派著實的可惡至極！當初就應該將他們全部殺掉，如今也不至於如此了！
「陛下，」是納利戰戰兢兢的來到元宏桌前，跪倒在地，低聲說道：「漢軍離高柳僅有五十里了，不知陛下有何安排？」對於同僚將這個任務推給自己，是納利十分惱火，此時的元宏暴躁易怒，萬一將他惹急了，可不是一般的倒霉，鬧不好是要被殺頭的！
鮮卑是一個部族觀念非常濃厚的民族，同任何游牧民族一樣，部族便是他們的根于希望！他們可以置國家的安危於不顧，卻無法做出葬送自己部族前途的事情。特別是他們這些人，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們的官位便是部族的人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
高柳與漢制是鮮卑民族興起，並如漢人般永遠屹立於大地上的保障！無論有多麼困難，這個底限都無法改變！
正在焦頭爛額的一干官員聞言，立即站起身來，齊刷刷的跪倒在地，口中說道：「臣等恭聆聖訓。」
一派自然是以他這個皇帝為首的人，不過很可惜，這一派並不佔優勢。因此，他不顧一切，全民皆兵，全力對抗漢軍入侵的主張並未得到通過。
戰爭往往充斥著這種意料之外的偶然性！恐怕就連趙業與馬煥二人也未曾料到，在銳不可當的重騎兵之下，陸勇的盛樂大營會崩潰的如此之快！按照當初的預計，盛樂大
只不過，由於這些保守派的阻撓，本來不止於如此危急的局勢卻變得無法掌控起來！若是元宏先前的計略能夠順利實施，從百姓中挑選能戰之士，局勢還不至於如眼下這般危急！漢軍雖然厲害，但人數畢竟太少，根據陸勇送回的情報，趙業、馬煥的正面不過四萬人；而秦青的西線也不過八千；即便是行蹤飄忽不定，令人無法捉摸的趙平，根據元宏的估計，也不會超過五千人！
被元宏猶如刀子般的目光瞪得心驚膽戰的是納利面對元宏的質問，卻是半個字都回答不出來，只是緊緊的將頭伏在地上。
「朝中大小官員，立即將族人遷入高柳，不得有誤，違令者，斬！」內侍趾高氣昂的傳完元宏的旨意后，微微的哼了一聲，轉身便離開了政事房。只留下滿地驚愕的不知所措的大臣們。
聽著低微的幾乎微不可查的最後一句話，***等人眼中都是一亮！不過轉眼間便又是一黯，他們誠然可以用各種手段暗示百官，盡量拖延時間，但同樣還是難逃一死，不過到了那時，最少可以保全自己的部族！
毫無疑問，漢軍摧枯拉朽，長驅直入的大勢已經無法改變！他若是始終堅持死守高柳，那麼留給他的選擇只有一個，那便是與城偕亡！不僅是他，屆時整個鮮卑民族，也難逃滅亡的下場！
而另一派卻是以自己的三子，也是如今的太子為首，他們主張遷都。元宏能夠了解他們的想法，本來對於漢制的實施，這些保守派變竭力反對，不過由於自己的鐵血手段，而偃旗息鼓。如今他們又再次跳了出來，只是，這次他們選擇的時機實在是讓元宏感到惱火！
「父皇既然已經決定了，咱們身為臣子，又能有什麼辦法？」太子一臉的頹喪，灰心喪氣的說道。「況且眼下的局勢已經十分危急了！趙平正在四處剿殺我鮮卑子民，秦青的奇兵此時距高柳也不過二百余里的路程，轉瞬即至！此時舉國上下已經是民心浮動，咱們困守孤城，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