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果決

那年輕男子笑道：「恕小人直言，先生今夜不宜下了此樓，若下此樓，難免血光之災！」

那男子也不尷尬，便自顧將這酒飲下。

就在此時，窗外一陣鼓噪吶喊之聲傳來。那年輕男子打開半邊窗牖，向吳晶笑道：「先生請看！」

「先生放心，我等早有布置。前面已經有了一個人，化妝成先生的模樣逃出。他會和我們的人一起一路牽引追兵的注意力。因此，長安城並不會戒嚴太久，因為先生『已經』逃出去了！我們只消在這樓上好吃好喝好住地歇上幾天，便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城而去！」

雷喻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識時務者為俊傑，吳晶就是這樣一種人，他不會被自己的個人情緒掌握決定。他判斷走向的依據，永遠是事實。

吳晶冷笑道：「我這個人沒有其他的，就是一樣，決不信那怪力亂神之言。所謂天命、命數等言，我一概不信。你這個年輕人，這一向以來，我是十分信任的，奈何你卻迷上了這等學問，真真令人失望之極。也罷，咱們就此別過，今後就當素不相識好了！」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吳晶雖然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充滿了好感，但白吃了他一頓，心下還有點愧疚，便說道：「我不勝酒力，這就要走了，小兄弟既是執意不肯留下名姓，那也罷了，他日有緣再會，改成我請你吃酒便是！」說著，便要起身離去。

「那，這一切，都是你們搞的鬼？」

這酒樓的對面，恰是吳晶的府上。吳晶抬眼望去的時候，恰見上百名官兵正如狼似虎地向自己的府中衝去。而吳府的外面，早已被團團圍住，看那架勢，就算一隻蒼蠅，都難以逃出來。

那年輕男子又端起了酒樽……

小二應聲而去，不一會便送來了酒菜，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就彷彿這些菜都是預先烹好的一般。而事實上，這些菜樣樣都冒著熱氣，絕不是預先烹好的。

吳晶便有些不悅了：「你這人好生奇怪，既要請我吃酒，又不讓我走。莫不是你身上根本沒有銀錢，只能吃那種你請我付的酒？」

吳晶心下迅速盤算開了。他知道，到了如今，他已經是退路全失，若不投靠趙平，就只能等著李效將自己砍殺。這一比較，就很容易得出進退之計了。於是，他便不繼續在那些問題上糾纏，而是問道：「長安城防衛森嚴，咱們如何逃出樊籠？」

兩個人在這邊酒樓的二樓坐下。那年輕人向店小二道：「隨意來一些好一點的酒菜，快些就行！」

那年輕男子並不惱怒，他臉上的笑意沒有半分的變化：「先生，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我並非妄言，奈何先生不信！」

「你——你是太原雷喻雷曉明？」

二人又飲了一陣子，便都有些酒酣耳熱，但那年輕人顯然教養很好，說話間依然是風度怡然，更重要的是口齒靈便，思維清晰。很顯然，他自來便是一個健談之人。

雷喻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小人這點微薄之名，先生竟然也知道！」

接下來，兩個人你一尊，我一尊，觥籌交錯，倒也飲得不亦樂乎。只是，每當吳晶問起年輕人的身份稱謂之時，總是被他打斷。吳晶心中雖然狐疑，卻也無可奈何。

那年輕男子笑道：「小人雷喻！」

「哦！」吳晶倒是來了一些興趣，道：「怪不得方才他們上酒上菜竟是這般神速，原來竟有這般緣故在。不過，既然你無須為此付款，又為何卻還要攔住我呢？莫不是你有所求？我明白了，你想要入仕，想讓我向大王推薦嗎？你這年輕人談吐不凡，見識也不俗，實乃難得的人才，若是能來入仕，對我大秦，不啻一件好事呢。我倒是很願意為國舉才！」

吳晶心中的疑惑頓時變成了惱怒：「年輕人，我只是見你這人還不錯，才和你坐著敘談這許久。你為何卻這般無禮，竟然詛咒於我！」

有了這番計較，吳晶便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說道：「既是你這般說，我倒要看看！」

說著，吳晶便又準備饒過那年輕男子出門而去。

那年輕男子卻哪裡肯舍，再次攔住，道：「先生這般說話，卻是武斷了。咱們何不來打個賭，先生你只消在我這樓內坐上一晚上，若是到了明日凌晨還有你此時的想法，我自然歡送先生，從此之後，以先生為師，先生讓我學何等學問，我便學何等學問。若是那時節你改了想法，先生也需聽我一言！」

這一回，吳晶卻並不給面子，冷冷地說道：「受不起！」

吳晶其實素來都是一個小心謹慎之人。而這年輕人身上，卻有頗多奇異之處。實在難以讓人信任。但吳晶卻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坦然之氣。這是一種頗為玄乎的感覺，但卻是真實的。因此，吳晶絲毫也沒有生疑，笑著端起酒樽，滿滿地飲盡。

那年輕男子笑了笑，道：「先生的大名，在下久仰，今日能一睹先生尊容，真乃三生有幸！」說著，他便端起酒樽來，道：「先生若是不棄，請滿飲此樽！」

吳晶愕然地看著這一幕，久久無語。忽然，他回過頭來，厲聲向眼前的這年輕男子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年輕男子洒然一笑，道：「先生說笑了。不瞞先生說，這家酒樓和小人倒有幾分淵源。莫要說我只是領了先生一個人來吃酒，就算領了十個八個的來，也不必付賬，可以吃飽喝足便徑直離去。而且，就算月月如此，天天若是，也沒有關係！」

那年輕男子也坐下來，又端起一樽酒，向吳晶道：「敬先生！」

那年輕男子搖了搖頭，道：「非也！」

「小人若是否認，先生是不是就會鄙視我？也罷——確實是我等所為，用的，只是一個並不高明的離間之計，說實在的，若是李效對你十分信任的話，很容易就能識破，但是你看見了，事實上，他對你並不十分信任。」

那年輕男子要起身攔住，道：「先生，不可走啊！」

吳晶心下對這個年輕人還是很是看好的。他倒是不希望這個年輕人整日研究那些虛妄的學問，以至浪費了大好天賦。聽得年輕人這般說，暗忖道：「這倒也使得，我若是今日贏了他，也恰好讓他改轍向學，憑著他這番學問，怕不能成為那經世濟國之才！若是我有了這樣一位門生，也在大王手下被重用，大王倒也不好對我下手了！」

吳晶便有些疑惑了：「那你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