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好壞
「無妨。」宋墨道，「天恩今年才十歲，而父親之所以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多多少少沾了些祖父的餘蔭，你不必擔心。」
雖然是為了竇昭，可想到魏廷瑜有點扶不上牆的樣子，他就覺得十分糟心。
「我已經出來七、八天了，也應該回去了。」宋墨淡淡地道，「回到京都之後，你拿我的名帖去濟寧侯府——我有事找濟寧侯。」
「的確是我多慮了。」他笑道，這才說出了此行的來意，「我是擔心您除服之後——到時候您就十六歲了，我怕國公爺會在您的婚事上做文章……」
難道世子爺還想和那個什麼破侯爺繼續來往不成？
蔣氏病逝，蔣梅蓀等人或去世或流放，梅老夫人也遠在濠州，就算宋宜春為宋墨訂下的親事有什麼不妥之處，也無人能及時地阻攔。
自從武夷和松蘿養好傷后，宋墨就讓兩人做了自己的貼身小廝。
「世子爺放心，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嚴朝卿也是個乾脆利落的人，「連夜啟程去濠州。」
陳核應「是」，不由和夏璉交換了一個目光。
他被父親杖責之後，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母親燒著地龍的內室地磚上的時候，心如死灰，只希望一睜開眼睛，所發生的事不過是場惡夢罷了，父親還是原來那個對他有些嘮叨但不失慈愛的父親，弟弟還是那個有點懦弱但事事對他言聽計從的弟弟……那一時刻，他覺得，死，不過如此。
夏璉憂心忡忡。
宋墨點頭，道：「我聽武夷說了…
宋墨請嚴朝卿炕上坐，笑道：「正準備等會去拜訪嚴先生，沒想到嚴先生先來了。」然後吩咐武夷泡壺碧螺春來，「這個季節，喝碧螺春最好。」
自從局勢穩定下來，宋墨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理了一遍，卻始終找不到父親要陷害自己的緣由。
夏璉心中略定，和嚴朝聊說了說去真定的事，就回房歇了。
屋裡的人俱是面色一沉。
他思忖著，沒等嚴朝卿說話，已道：「若真是陳年的舊事，恐怕只能去問問外祖母……」
他沉吟道：「竇四小姐對世子爺有救命之恩，世子爺親自登門道謝，是對竇四小姐的尊重。你也不要大驚小怪的，以後注意一點就是了。若是世子爺去得太頻繁，我們再提醒世子爺一聲也不遲。」
武夷上了茶，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頓時讓他心痛難忍。
他聞言釋然之餘又有點失望，喃喃地道：「會不會是從前的一些舊事……母親先前不知道，因為大舅的去世被重新翻了出來……」
宋墨剛剛盥洗了一番，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聽武夷稟著這幾天頤志堂里發生的事。
如果是往日，他回府，宋翰早就急巴巴地跑了過來，今天卻直到此時也不見宋翰的身影。
他剛才進門的時候，聽了個尾音。
嚴朝卿事前並不知道宋墨會去真定見竇昭，等他知道的時候，宋墨已經出發兩、三天了，他也
嚴朝卿笑著道謝，和宋墨面對面地坐了。
脆弱而又堅韌。
宋墨早有了準備，也早下定了決心，覺得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不過是浪費口舌，遂轉移了話題，道：「我父親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宋墨的打草驚蛇讓宋宜春把那些曾經在陷害宋墨之事里插過一腳的人都滅了口，特別是從前服侍過蔣氏的舊人，連不入等的粗使丫鬟都沒活下幾個來。
一回到頤志堂，他立刻去見了留守在家的嚴朝卿，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他：「……如果被國公爺發現異樣，那可就不得了了！竇四小姐可是竇閣老的侄女！」
枉費當初宋墨像兄弟似的待他，見他喜歡騎射，還把府中的那匹紅玉送贈予了他。
老英國公足智多謀，又善於揣摩上意，被皇上視為左膀右臂，這才能為剛剛出生不久的宋墨求得世襲指揮僉事的恩蔭，宋宜春比起老英國公可差遠了，又有宋墨珠玉在前，他想抬舉宋翰，也要有那個能力才行。
嚴朝卿望著宋墨俊朗到完美的面容，不由暗暗地嘆了口氣。
嚴朝卿在屋裡轉悠了半天，去了宋墨那裡。
看樣子，英國公府發生的事已經悄然地傳了出去。
就是魏晉之時，也沒幾個人能照著周禮守足二十七個月的孝，只要不縱情聲色就行了。魏廷瑜這樣，
而就在離英國公府不遠的濟寧侯府，魏廷瑜正被回娘家探望母親田氏的魏廷珍數落著：「……宋家的事，要你操哪門子的心？難道那宋墨被宋宜春殺了之後，宋宜春還要上趕子地來殺你不成？你怕什麼怕？！宋墨是什麼人？連他父親都鬥不過他，你算哪根蔥，竟然敢甩臉給他看！你是不是腦殼壞了？！要不是被我偶然發現，你是不是準備從此和宋墨絕交？」
宋墨冷笑：「不過是個內宅婦人。若是順從也就罷了，若是有二心，」他語氣一頓，「任其自生自滅也就是了。」
陳核等人都臉色微變，只有嚴朝卿，望著手中的茶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每當他覺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同的時候，總會柳暗花明，又有了新出路。
見嚴朝卿進來，武夷忙朝著嚴朝卿笑著點了點頭，直到把話說完，這才上前給嚴朝卿行了一個禮。
可竇昭派去的護衛幫他及時把信送到了。
「啊！」陳核錯愕，「您，不回大興的田莊了？」
嚴朝卿苦笑：「定國公出事的時候，國公爺四處打點，沒有一點敷衍……」
夏璉恭聲應是，陳核回來覆命：「世子爺，濟寧侯說他在家守制，不方便見客！」
但外祖母又精明幹練，想讓她老人家不起疑心，只有嚴朝卿去最合適！
她是那麼的美好，命運對她，卻是如此的不公平！
他們父子之間形同水火，這是父親目前唯一可以拿捏他的事了，父親不可能
他的乳兄陳桃因為不願意出賣他被打死了，他的幕僚和貼身護衛被追殺……他不得不站起來，麻木地與父親對峙……那時候，他覺得人間至慘之事，不過如此。
嚴朝卿這才道：「這麼說來，世子爺已經知道了？」
外祖母年事已高，接連失去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他哪裡還忍心讓老人家為他的事擔驚受怕？
笑容一點點地從她眼底消散，閃過些許的傷感、些許的悲涼、些許的無奈、些許的唏噓……但又很快地一一斂去，重新變得神采奕奕，顧盼飛揚，彷彿長途跋涉的旅人，在孤單寂寥的漫漫長夜中，終於敵不過萬水千山的疲憊，這才流露出幾分掩飾不住的倦意。
他不僅重新確定了自己的地位，而且還爭取到了母親的陪嫁和頤志堂的管轄權，就算戴著「孝順」這頂大帽子，他也有辦法和父親一爭高低了。
他叫了夏璉進來，讓他給安排幾個身手高超的護衛護送嚴朝聊。
宋墨去見竇昭，更多的是為了向她道謝，以及為她補賀及笄之喜。
嚴朝卿躊躇道：「那您的意思是……」
宋墨覺得竇昭的話很有道理。
宋墨也神色不虞。
「陳核，」宋墨吩咐道，「我們立刻回京都去。」
宋墨強忍著心頭的不快吩咐陳核：「這件事以後再說。你幫我留意魏廷瑜的動向就行了！」
宋墨想起竇昭和他說這話時的表情。
世子爺原本準備在真定待三天的，這才第二
他突然間很想見到魏廷瑜。
「可是……」這樣下去，宋翰必定會和宋墨離心離德，若是英國公再別有用心地從中慫恿挑唆一番，只怕英國公就要上演兄弟鬩牆的故事了。
他雖然偶爾會冒出「如果竇昭能以旁觀者的清醒看出點什麼來就好了」的念頭，卻並沒有把這種希望全寄托在竇昭的身上——諸葛亮不出卧龍崗而知天下事，也是因為他結交有識名士，鑒古通今。英國公府的家事恐怕還不足以成為人們的談資，竇昭從未到過京都，又怎麼會知道？
嚴朝卿一想就明白過來。
魏廷瑜這樣沒有主見，沒有膽識，以後竇昭嫁了過去，豈不是要跟著他受委屈？
話音落下，他和嚴朝卿商量：「這件事事關英國公府的秘辛，只怕要請您親自去一趟濠州了。」
宋墨思來想去，覺得父母口角的原因只可能是舅舅們的死。
可他被竇昭救了。
英國公府發生的事，宋墨沒有敢告訴外祖母。
他暗暗為竇昭擔心，尋思著要不要找個機會碰碰魏廷瑜。
在宋墨的印象中，大舅骨子裡好像有點瞧不起父親，像是怕父親把自己給養壞了似的，他那麼的忙碌，還常常親筆寫信給自己，插手自己的功課，就是大舅的親兒子，也不曾享受過這樣的殷切的關注。父親因此也對大舅很是不滿。
宋墨笑道：「我已經這樣了，如果天恩能得到父親的歡喜，也未必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