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堂會
竇昭訝然，隨後又有些汗顏。
「我早就應該想到，那小畜生看在竇氏有幾十萬兩銀子陪嫁的份上，也不會讓竇氏受委屈的。」他停下腳步，望著宮燈的目光顯得有些陰森森的，「他今天代那竇氏出面主持中饋，鹿肉沒有烤熟，大蝦還帶著腥味，芙蓉羹里發現了蛋殼，因為那小畜生站在那裡笑盈盈地敬酒，那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吭聲，還不停地贊著今天的堂會唱得好……」說到這裏，他突然想起來了，問道：「頤志堂那邊，我們不是一直有人盯著嗎？怎麼宋墨請了廣聯社的曾楚生來唱堂會你也不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他摟了竇昭在懷，咬著她的耳朵問她：「好不好？」
陶器重有幾息的茫然，很快就意識到，這姓崔的，十之八九是夫人娘家老姨奶奶崔氏那邊的親戚……
她對宋墨應該更有信心才是。
竇昭覺得自己好像跑了幾條街似的，非常的累，卻又有種莫名的舒暢。
他捂著腳尖衝著陶器重喊道：「明天就把那個戲子給我趕出去！他還想在我們家連唱幾場？門都沒有！」
宋宜春背著手，神色焦慮地在書里走來走去。
「你就不能忍忍？」她嬌縱地背過身去，和宋墨生著悶氣，「這下大家肯定都知道了，我怎麼好再進宮去見皇後娘娘？」
宋宜春作為主人，也在場。
八角宮燈瑩瑩的燈光時而灑落在他的臉上，時而灑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的神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曾楚生已經去唱過一堂了，英國公府也接待
他試探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國公爺來讓問問，接下來曾先生有什麼安排？」
她們肯定會如實稟告皇後娘娘的。
國公爺新提上來的這個曾五，和呂正相比可差得遠了！
落雁捂著胸口，氣喘吁吁地道：「差點被陶先生髮現……你快記下來，我只記得這麼多……一共有二十八個人，全是三公主府那邊的，除了三公主，還有十二個女眷……」
宋宜春已經睡下，知道陶器重過來，又爬了起來。
知曉這種事的燕喜嬤嬤，通常都由皇後娘娘管束。
曾楚生親自迎了出來，非常客氣地對他道：「國公爺已賞了重帛，怎好勞動陶先生親自走一趟？您有什麼事，只管派個人來說一聲就是了。」又拿了上等的碧螺春待客。
陶器重沉默了片刻，低聲應「是」，趁機退了出去。
宋宜春跳了起來：「我奈何不了那對孽障，難道我連個戲子都奈何不了？讓他明天就給我滾蛋！」
陶器重就收了戲單，道：「我臨來時才得了吩咐，也不知道前因後果……」
腳凳翻了，他的腳尖也痛得要命。
看見陶器重，她嚇了一大跳，聲音緊繃地喊了聲「陶先生」，神色有些慌張地道：「國公爺還沒有歇下，我這就去幫先生通稟一聲。」
曾五和落雁都不見了。
宋宜春當場就踢翻了個腳凳。
落雁鬆了口氣。
偏偏宋墨還鬧她，笑道：「要是你進宮見到了皇後娘娘
難道是有人假借國公爺之名行的事？
曾五雖然能寫幾個狗爬式的字，可這黑燈瞎火的，沒紙沒墨，他拿什麼寫。
那個穿緋色褙子的丫鬟，好像是國公爺屋裡的落雁……
陶器重知道他正在氣頭上，怎麼勸也沒有用，只得黯然地退下。
念頭閃過，他神色微滯。
「不用了。」陶器重不動聲色地道，「我剛從國公爺屋裡出來。你忙你的去吧！」說著，朝外走去。
竇昭微一思忖，誠真地低聲笑著說「好」，並攬了他的腰。
宋墨頓時有些得意起來，悄聲道：「我問了宮裡的嬤嬤……她們說能行……」
英國公府回事處哪有個姓崔的？
陶器重聞言不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事前那邊的的確確沒有一點動靜。」
在茶房門前卻看見陶器重正朝里張望。
「千萬不可！」陶器重急急地道，「那戲子常在各府走動，特別是和那些老夫人、太夫人打交道得多，難保他不像個女人似的嘴碎。我們若是貿貿然地把人給趕了，那些老夫人、太夫人肯定會問起的，萬一那曾楚生答得不好，有什麼風聲傳出去，英國公府豈不成了笑柄？廣聯社號稱是京都第一戲班，過年過節的，不如就讓他把這幾天唱完，也湊個熱鬧！」
她一時有些錯愕。
落雁就覺得衣袖裡的那些首飾有點滾燙，道：「我沒有看見
曾五正翹首以盼地在那裡等著。
但他記性好，落雁說的人他也記了個七七八八。
國公爺像是被氣糊塗了似的，現在心思全放在這些小事上，就算是壓制住了夫人又有什麼用？只要世子爺要皇上面前還得寵，只要世子爺的仕途還順利，那些人就會對夫人禮讓三分。不要說夫人精明能幹，等閑尋不到她的錯，就算是尋到她的錯，那些人難道會為了看熱鬧而去指責夫人，和世子爺結怨不成？
竇昭只盼有個地洞能鑽進去。
宋宜春已懶得聽陶器重的話，道：「事先不知道，難道事後就不會去查？」並陰冷地道，「今天他能拿了曾楚生救場，我看明天他怎麼辦？」
看著陶器重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拔腿就朝茶房后的桂樹林跑去。
這怎麼可能？
站在廡廊上，他不禁長長地透了口氣。
她只好悻悻然地出了桂樹林。
大年三十的團年飯、正月十五的元宵節，全是皇家家宴，不要說是那些勛貴了，就是皇後娘娘的娘家人，也得奉了特旨才有可能參加，而英國公府是沾了祖上曾做過皇家養子的光，算成了皇室中的人，逢年過節都得進宮，所以英國公府自家的團年飯就定在了小年夜。
陶器重一面往外走，一面笑道：「或許是我花了眼。」出了樨香院，心裏卻暗暗納悶，難道自己想偏了？
陶器重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頤志堂里風月無邊，樨香院卻像被大風刮過了似的，連草木都瑟瑟發抖，更不要
把明天宋宜春要宴請的人說了個七七八八。
聽曾楚生這口吻，是國公爺請他去唱的堂會！
「不會的！」宋墨輕輕地撫著她的手肩，輕聲笑道，「皇後娘娘把我叫去的時候我就說了，我就喜歡你，其他的人都不喜歡……皇後娘娘還叮囑我好好地待你，說你懷了身孕，難免有脾氣不好的時候，叫我多讓著你一些……」
陶器重暗暗驚愕。
茶房裡只有個小丫鬟在看著爐火。
他氣得臉色鐵青，但不僅發作不得，還要強壓著心頭的怒火聽著眾人的喝采，強笑著和眾人點評曾楚生唱的戲文。
「你從哪裡學得這些手段？」她的聲音因為之前的呻吟變得有些嘶啞，「老實交待？」
上個月八皇子開府，請曾楚生去唱堂會，曾楚生不敢拒絕，拖著病體去了，唱到中途的時候卻失了聲，大家都知道他身體抱恙，春節期間就沒有人家去請他唱堂會。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了英國公府，來客驚喜之餘，誰還會在意英國公府酒宴的好壞？
他拉了自己的小衣幫竇昭擦著臉，擔心地問她：「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曾楚生慣在豪門大戶里走動，以為陶器重是和哪位管事爭風頭，忙道：「是貴府回事處崔十三崔爺請的我，這戲單也是崔爺的意思。」
陶器重搖著頭往外走。
陶器重氣短胸悶地和曾楚生應酬了幾句，就起身告辭，回了英國公府。
看見落雁，忙道：「怎麼樣了？」
他在周圍轉了一遍，沒有看見曾五，卻看見落雁端
一場盛宴下來，宋墨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心裏無比的高興，哪裡體會到竇昭隱約的不悅。
而宋墨望著被汗水打濕了頭髮的竇昭，卻是滿心的心痛。
路過茶房的時候，他看見曾五正嬉皮笑臉地和個穿著緋色褙子的丫鬟在抄手游廊的拐角處糾纏。
曾楚生笑著吩咐徒弟拿了份大紅灑金的戲單遞給了陶器重，道：「這是接下來我要唱的戲，若是國公爺覺得不好，隨時都可以照著國公爺的意思改動。」
竇昭斜睇著宋墨，目光瀲灧，心裏卻很是不快。
竇昭想到元宵節還要陪著內命婦賞月賞燈，她就想拿床被子把自己捂住長睡不起。
陶器重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宋宜春。
宋宜春在屋裡罵罵咧咧了良久，嚇得值夜的丫鬟小廝個個戰戰兢兢了半宿。
可這樣的答案，讓她更加面似火燒。
她知道自己是宋墨的第一個女人，宋墨喜歡些什麼，會些什麼，她很清楚，可剛才的那些風月手段，卻絕不是宋墨憑空就能想象出來的。她怕宋墨去喝花酒或是章台走馬了，只有那種地方，才可能有人知道怎樣和懷孕的女子歡好。
他去了曾楚生位於千佛寺旁的宅子。
陶器重卻笑了笑，道：「我剛才好像看見曾五……」
落雁不想要什麼簪子和珠花，被人發現了，還以為她和曾五有私情，可曾五跑得快，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人就不見了。
塞了支鎏金簪子、兩朵珠花並幾塊碎銀子給落雁，曾五一溜煙地跑了。
他忙又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