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變臉（下）
素姐笑罵：「煮酒，你也不是個老實的。」
提到小翅膀，就是調羹也不心痛銀子了，沒口子道：「俺們明日就燒，這些年利錢也夠本了，不要你們補銀子。實是俺叫童奶奶說活了心思，其實小翅膀有這大家業也夠了。」
童奶奶強嘴道：「又沒有潑上。」
狄員外先問素姐道：「胳膊傷的重不重？」
素姐喝道：「不許去。」
煮酒笑道：「老爺跟前，一個比一個賢惠，老爺說夫人容不下這許多人，只說夫人不好。可惜招了官司，只夫人聽說老爺在監里去了，也上了吊。俺們這些做下人的，都替夫人不值。」
調羹吃吃艾艾道：「他說年下無錢使用。暫借幾日使使。」
童奶奶到底心虛，又軟了下來，走近一步陪笑道：「您大人有大量，俺替女兒陪不是。」
素姐站在下邊笑道：「上了葯，痛的好些了。」
狄四太爺鬆了一口氣，笑道：「親家奶奶說得極是，三媳婦去給五媳婦陪個不是罷。」
調羹心裏算算，狄希陳拿銀子供親族這些人上學，想必也少到她這裏來打秋風，於人於己兩便，也跟著笑起來。
素姐示意煮酒收起，冷笑道：「她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沒留後著，今兒她打一頓，明兒把她罵一場，狄三是個無賴，這樣訛錢的機會他會放過？她若是老實，我自然好好收起，不然，有她好看。」
狄希陳就與狄員外細細說定，明日連童奶奶都請了到祠堂，當街燒了借據跟賬本，此後童奶奶再要放債打不得姓狄的招牌，有禍事也招不到自家身上。小寄姐沒了依仗，打回原形做妾，吳氏回來要鬧，也與狄員外無干。
狄大因外頭有些亂，取了案上的銅鑼出去敲了幾下，大聲道：「眾位鄉親們，從此以後俺們狄家都不會放債，誰人借了狄家名號放債要賬，鄉親們只管扭送到縣裡交給知縣大人發落。俺們今日還要祭祖，還請鄉親們散開些。」說了幾遍，他是縣裡出了名的正直的人，狄希陳又是個七品官，眾人放心，都散了各自回去。消息霎時傳到縣裡，趙大人嘆息道：「夫人失算了，本來想連他一起扳倒，咱們過個肥年，如今反下不得手了。」
狄員外長長嘆了口氣道：「今日實是委屈了你，我也知道這幾年你改了許多，不似從前。」
素姐笑道：「這可是大笑話兒，我胳膊還腫得老高呢，有正房娘子跟正經少爺小姐叫親戚家的妾這樣禍害的沒有？她這樣的妾，就今兒這事，我拎到祠堂幾棍子敲死了，誰敢說我半個不字？」
素姐笑道：「夏荷帶了孩子們裡屋去，休叫人暗算了。」
童奶奶還罷了，一邊心裏盤算如何開口叫調羹收拾寶嫂，一邊只勸調羹道：「這個媳婦子糊塗，你金玉一般尊貴的人，跟她一般見識做什麼？」
將晚時，狄大狄二與小九齊到綉江，聽說素姐燙著了，小九隻肚裏尋思要收拾了這個小寄姐，坐了邊上與孩子們說笑。狄青松是狄大嫂第一個得意的心肝尖尖，無故叫小寄姐燙壞了，當下耐不得，叫了兩個兒媳婦要去尋小寄姐的晦氣，狄大死命拉著她，苦勸道：「有什麼話明日說。難道五弟妹就叫她白燙成這樣？」
童奶奶紅了臉道：
煮酒低頭想了想，抬了頭笑道：「不知道。」
素姐明白狄希陳是不樂意自己逗他，忙笑道：「叫咱們這一激，明日她為了能扶正，必來的。」
卻說素姐到了房裡要換衣，狄七兩口子辭了出去。夏荷是塊爆炭，聽說了姓童的推倒了湯碗要害小紫萱不成，倒把素姐胳膊燙紅了好大一塊。再看小青松臉上一個水泡，挽了袖子道：「抄傢伙跟我去砸了後門那個破鋪子。」
狄希陳接了素姐眼色，與孩子們都不說話，要看她逗童奶奶出醜。
地下兩個媳婦子過來拉她，她甩開人家手道：「小陳哥，俺也算是你長輩，誠心誠意來跟你陪不是，你就這樣待新親？」
夏荷送了根門栓出來，童奶奶唬得跳起來就跑，煮酒伸腳還絆了她一下，教她從門檻滾到階下，還笑道：「明兒的新親奶奶，等俺來扶你。」
素姐道：「扶正總要祠堂磕了頭才算，您請回，明兒才算新親，今兒俺可不好認您。」
素姐跟狄希陳對坐在炕上打譜玩兒，小全哥跟小紫萱坐在素姐邊上，小青松叫狄希陳摟了懷裡，還有兩個小蘿蔔頭一左一右坐了狄希陳兩邊，誰也不肯看她。
素姐笑道：「也沒什麼，明兒祠堂里她要磕頭，我攔著她就是。」
素姐微笑道：「卻是頭一回聽說，你是誰家的親？」
調羹怯生生道：「俺只怕惱了童奶奶。」
趙夫人笑道：「做過官兒的人，果然好手段。咱們得了他家一千兩銀子，也夠了，再去翻舊賬，可不是連自己也繞進去了？」
此舉大合狄員外心意，就說要出分子，狄希陳忙道：「俺只供子侄們上學到二十歲，幾十個人吃些茶飯也還供得起，爹明日祠堂里先說一先兒，待百事妥當，俺訂了章程再來給爹瞧。」
寶嫂來給調羹送飯，正好聽見了，冷笑道：「這還是合不來呢，要拿滾燙的湯潑人家。合來的，待人家極好的，都是大棍子打小產了抬城外燒化。」
狄希陳道：「我做叔子的不好打得嫂子，她們打一場與你出氣也好，咱們回頭只說管不好家就完了。」
煮酒等幾個站了素姐身邊，素姐方道：「今兒我把話說開。你家小寄姐就不是個好東西。休說我從來沒有讓相公納妾的打算，就是有這打算，也輪不出她這種張口閉口要當婊子的賤人。」
這話卻傷著了調羹，惹得她傷心哭罵道：「這是指著和尚罵禿頭，俺在你狄家十來年，連個媳婦子也沒把俺放在眼裡！」
狄希陳會意，笑道：「你想怎麼做？」
煮酒取了賣身契來，素姐叫狄希陳看，原來這是不許贖身的死契，上邊有寄姐的紅指印。狄希陳道：「我記得你不是給了老三張賣身契嗎？」
狄員外依了狄希陳的妙計，也不去借抄童奶奶家，只將自己家的賬條跟借據攏了一堆，還怕不夠，另掃了些小翅膀寫字的字紙放在下邊，拿小箱子裝了，待外頭圍了無數的人，方開了祠堂門，叫兩個兒子陪了出來，站在台階上，狄周幾個抬了個大火盆出來。
夏荷氣道：「明日是明日，今兒先打她幾下出出氣。」
趙大人沉思了半日，方道：「似他這
童奶奶從前在京里東家串到西家，妻妾爭風，妯娌不和的事也沒少見過，心裏明鏡似的，此番素姐做的光棍，拼著燙了胳膊博了個賢良的名聲兒。調羹同情小寄姐遭了素姐暗算嫁個混賬男人，素來與她們母子同氣，今日也抱怨小寄姐連累了她，可見別人心裏更不會待見自家女兒。思來想去，不如先去陪個不是，自家先站住腳，方好借數落小紫萱的不是脫身。
小寄姐坐了炕角只是流淚。童奶奶嘆道：「也是前世冤孽，俺閨女待人從來極好，只跟她兩個合不來。」
狄希陳突然道：「俺來時在半路上遇到三嫂呢，坐了大馬車，跟個大官到京里去了。」
狄希陳微微笑道：「這個小寄姐的賣身契實收在我處。」在座的都是聰明人，曉得明日狄希陳要收拾她只要將賣身紙扔出來，就坐實了狄老三將妾做妻的罪，狄老三是個無恥的人，必不會維護她，休了賣了都說不準。都放寬了心明日要看狄希陳收拾她。
素姐見他兩個被說動了，還要趁熱打鐵才好，就笑道：「爹，如今大哥二哥家孩子們都在俺家上學，小陳哥他想辦家學呢。」
說罷取了幾張借據念了人名，問道：「這幾位鄉親來了沒有？」下邊有人應聲，狄希陳就扔進火盆燒掉，那幾個人喜極而泣，旁人都擠上來道：「還有俺們，還有俺們。」
小寄姐從前只恨素姐擋了她的道，今日見了狄希陳疼惜素姐的樣子，方才明白人家狄五老爺從來沒把她放在心上，低了頭只想心思。童奶奶勸了好半日，跟調羹兩個拉她回調羹房裡，調羹尋了條裙子替她繫上，抱怨道：「你背後無所不至的咒人家也罷了，當了面拿湯潑人家孩子卻是何道理，連累我都不好意思去見她們。」
素姐叫煮酒：「你開了我衣箱最底下那個小匣，把童寄姐的賣身契拿來。」
素姐笑道：「我家三哥前頭娶過兩個嫂子，一個死了，一個跑了。敢問您貴姓？」
狄員外去了心腹大患，兒子又做了件叫他流芳千古的大事，老懷大慰，笑道：「使得，家學辦成了，俺也有臉去見狄家的列祖列宗。狄家子孫都出息了，子子孫孫都記得你的好呢。」
狄希陳忙道：「俺花大價錢修了新莊子，就想把前庄拿來辦家學。待收拾好了請了好先生來，狄家子弟都叫他來上學，可使得？」
童奶奶軟的不行，只得說狠話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五嫂何必總把俺們朝死路上逼？」
夏荷聽了就要衝出去，煮酒攔住她道：「我去。」掀了帘子道：「俺們這裏沒有什麼五嫂子六嫂子的，出去！」一邊拿了門角的大掃把掃地，一邊罵道：「守門的眼睛瞎了，豬狗一般的東西都放進來咬人。」那掃把故意在泥坑裡沾了許多泥巴，童奶奶讓到哪裡，她就掃到哪裡。
素姐微笑道：「媳婦如今明白些道理，也深悔從前不懂事，叫爹操心，叫他受委屈。」
素姐忙扶了她起來道：「這事只咱們知道，姨娘休要著忙。」
調羹跪下了哭道：「俺聽童奶奶說三嫂跳湖死了的，她
素姐只裝柔弱，倚了炕桌，晚飯也沒吃多少，晚間狄希陳去與狄大狄二小九在外邊住了，她們四個妯娌跟些孩子睡滿了裡外幾間屋子。狄大嫂跟曹氏幾個問長問短，素姐半個字都不肯說，只道：「今兒當了眾人面都有膽害我女兒，明兒指不定黑夜裡放火燒了俺家呢。俺怕了她。」
童奶奶笑道：「今兒實是你三嫂喝多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我替她與你們兩口子陪個不是罷。」
狄希陳就道：「俺是狄三員外的大兒，俺爹這幾日常跟俺說，他深悔一時心軟，推不卻大家的情份兒，放了些債與各位。俺爹一直心裡不安，起意要將這些債都免了，又怕大家不知道，被奸人藉機哄騙。年下大家有空閑，召了大家來當眾燒了這些借據與賬本。從此以後，再無人欠我家一個銅錢的債。」
小寄姐不等童奶奶來拉，自己出了門回鋪子里去了。童奶奶只得裝出一副笑臉來，到了素姐暫住的小院門口道：「五嫂子在家嗎？」
素姐又道：「你也明白我將她買下來是權宜之計，一百兩銀子買十個她都夠了，也只是將來讓你們好過活的意思。她糊塗你不傻，她日日穿得花里狐哨，在門口打轉，存的什麼心思？俺家九弟唬得飯都不敢來家吃。前頭衙役無事都要趴了門縫裡看笑話兒。你做娘的真的半點不知道？為什麼不攔著她？她拉了三哥前腳進房，後腳上床，俺得了消息去救三哥都來不及。三哥心軟要納你女兒為妾，俺還送了幾百兩與他安家。俺有什麼對不起你們的地方，你們母女到了明水沒日沒夜的咒俺，當俺都不知道？」
狄希陳笑道：「放債取利雖是致富之道，也要為小翅膀積些福。」
狄希陳搖頭道：「你不要嚇我，這樣的齊人之福我可消受不起，倒是薛大舅，聽說家裡也有七八個了，你倒是替你兄弟操心罷。」
狄希陳只覺得背後嗖嗖風響，冷汗都下來了，問她道：「鬧成那樣，那個老爺還不知道？」
素姐看著狄希陳只是笑，狄希陳又問道：「我不信的，平常人家哪裡斗得這樣狠，你老實說你從前主人家是誰。」
童奶奶左擋右擋跳上台階，笑道：「俺知道小陳哥你是生俺的氣，嬸子這不是給你陪不是來了？」
狄希陳分明看見有個頭上長角的小人在素姐頭上伸了兩指做勝利狀，果然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素姐妝起三從四德的舊式婦女來，倒比薛婆子還像薛婆子。
素姐道：「俺猜八成是童奶奶搗的鬼，趙夫人借銀子有寫借據沒有？」
狄希陳道：「只是說說罷了，雖是擺了酒，到底不是正路子，明兒祠堂里當場叫她回了妾的身份就是。她不守婦道，下手毒辣，今兒族裡都是親眼見到，三哥不會不依。」
狄員外開口想叫童奶奶來，就想起這事不能讓外人知道，此刻當了兒子是主心骨，只問小陳哥：「這可怎麼處？」
調羹忙一路小跑回房取了一本賬來。狄希陳接上手裡細看，賬上只三分利，實不多。開口問道：「真是三分利。」
她要拉調羹一起去，調羹道：「俺不去，俺還是個妾呢，去了連個
狄員外發愁道：「這可如何是好？卻是調羹求了我幾日，我發話叫扶正的。」
童奶奶聽得他們在外頭燒借據，心如刀絞，恨不能出去搶回來。雖然她另有一本私賬，自問藏得妥當狄員外必搜不到。只是她打了狄員外的幌子放賬，狄希陳葫蘆提盡數燒了，她那裡的借據見不得光，這些年的積蓄，放賬里做手腳積下來的銀子，攏共也夠兩千兩本錢，盡數都打了水漂。
狄希陳看向素姐，下巴指了指炕洞。素姐會意道：「放債最怕的是叫外人從中行騙，這些借據明日祠堂里召了欠債的來，當了眾人面燒掉，就當做好事罷。外頭放出去多少銀子，俺們替姨娘補上。」
話音未落，調羹親自端著一春盤各樣小點心，狄員外跟在後邊進來。狄希陳跟素姐忙下炕讓狄員外上座。狄希陳就使眼色叫下人們退出去。
狄希陳拍桌子道：「老子把你們碎屍萬段，這胳膊上是什麼？小青松臉上是什麼？」
狄員外奇道：「是那個吳氏？」
素姐笑道：「都過去了，有什麼好問的，咱家沒有這許多妾室，老爺是不是覺得為妻太悶了？」
狄員外跟調羹都搖頭。素姐道：「姨奶奶跟爹都是不識字的，不如姨奶奶去取了賬來叫兒子跟媳婦給您瞧瞧。」
煮酒走到跟前給他兩口子倒茶，笑道：「這算什麼，俺從前那家主人，足足有七房姨太太，姨奶奶們跟正房斗，自己斗，少爺小姐們也不安份。日日吵得跟唱戲一樣，只瞞著老爺一個人。像那個姓童的那樣的，哪個月沒有潑一兩回？也是為了六姨奶奶給三姨奶奶下了老鼠藥，三姨娘生的兩個少爺打死了六姨奶奶跟她生的一個小少爺，鬧出了人命官司才敗的家。」
寶嫂子冷笑道：「俺可不敢說您，俺說的就是這個姓童的丫頭。」
狄員外又道：「一家子過日子，總要和睦，俺尋思了許久，她叫三侄兒打了十幾下，也是個可憐的，小陳哥你也消消氣，休要與她一般見識。」
狄員外越想越怕，他本是個從不拿主意的人，從前萬事狄婆子說了算，狄婆子不在了，又當了童奶奶是個女諸葛。此時只覺得全身發軟，扶了炕桌拿眼睛看向兒子。
狄希陳道：「怎麼我聽說是驢打滾的利滾利？難不成是童奶奶借了您的幌子自己放債？」
夏荷出來道：「老爺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滾，不然老大嘴巴子抽你。」
素姐忍著痛冷笑道：「她是你哪門子嫂子？明兒才到祠堂磕頭呢，她今天沖我下黑手也罷了，想害我孩子，天不收拾她我收拾她。」
童奶奶氣結，調羹發怒道：「胡說什麼呢？」
狄希陳跌足道：「你放賬的事我在府里都聽說了，放給別人還罷了，放給趙大人做什麼？」
狄員外也道：「你們銀子收著罷，將來選官活動，都是花錢的地方。」
童奶奶的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青，咬了牙只不言語。
狄希陳站直了大聲道：「那俺就不念名字了，都一處燒掉，大家千萬記住，借據今天兒都燒光了，若再有人拿了什麼字據去要賬，那是假的，與我狄家無關。你們休要理他。」真箇一把一把抓了字紙，澆上燒酒，盡數燒了。人都道狄老太爺跟狄五老爺是大善人，無
調羹結結巴巴道：「昨兒對賬，除趙夫人她來借了一千兩，夠一千五百多兩在外邊，這幾年利錢收回來夠本錢還有得多。」
狄希陳插口道：「前事休提，只今日，我女兒若不是躲得快，教熱湯潑到臉上，還有命沒有？」
狄員外道：「實是三分，縣裡幾個大戶，只咱家利錢低。」
調羹在房裡收童奶奶送來的利錢，兩個得了消息到上房來。狄希陳早已帶著素姐回房。童奶奶扶起女兒，笑勸道：「卻是你不當心在先，去陪個不是也罷了。」
煮酒經歷的事比夏荷多些，攔著她道：「打壞了明日她去不得祠堂，怎麼當了人收拾她。」
第二日清早，狄員外請童奶奶同去祠堂，童奶奶以為他說服了狄希陳，仔細裝扮了，跟女兒女婿早早到了祠堂等候，就與外邊隔絕消息。狄家下人們四處召集借債的人，說狄老員外為兩個兒子積福，要一把火當場燒了借據，誰人不喜，就是沒借錢的，都擁了狄家祠堂門外頭看熱鬧。
小寄姐卻按耐不住，跳下炕來要抓寶嫂子的臉，寶嫂子輕輕拿手一推，就把她推倒在地，笑道：「俺們奴才打架，傷不著誰的體面，俺可不會手下留情。」還衝她臉上吐了口唾沫，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童奶奶跟調羹，摔了帘子出去。
狄希陳道：「姨娘跟我說實話，放了多少銀子出去，收回來多少利錢？」
站了起來滿地下尋棍子要打她。
童奶奶雖然臉皮厚似城牆，這樣指著鼻子罵她，臉還是紅了一紅，推開夏荷道：「你們叫主人寵得都沒個規矩了！」搶上幾步進了屋。
素姐笑道：「我一時失策，真叫她跟三神仙偷上了，怕童奶奶那個人精鬧起來，你做官的人臉上不好看，只得順水推舟送了三神仙做妾。只是她一心想嫁你，做出那許多醜態，偏又做了親戚。我總要防她一防，隨便尋了張無用的契紙給她，她又不認得字，當個寶樣收起來，哪敢給人家看，怕人不知道她是丫頭呢。」
狄希陳嘆氣道：「你何至於防她至此？」
狄員外曉得富戶放債沒什麼話說，驢打滾的利滾利名聲不好，鬧出了人命還要花銀子去打點，實是划不來。心裏警惕，只是無計可施，只問兒子：「怎麼辦？」
狄希陳等了半天，大家都不動彈，也只有他開口，不似往常見了面還有兩句門面話說，只道：「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出去。」
寶嫂心裏偏著素姐，正想借了這個機會鬧一鬧，好跟了素姐府里過活去，笑道：「她正經是個沒來歷的通房丫頭，祠堂里還沒磕過頭呢，就上頭上臉當自己真是三奶奶了？好不好，也似小珍珠一般打死了，沒賬！」
趙夫人不捨得，取了五十兩金子，道：「盡數還他，倒顯得俺們怕了她，只這些罷，也叫他曉得俺們是留了情分的。」拿個小盒裝了，只說是送狄五老爺的祭禮，叫心腹管家送去交到狄五老爺手上。
狄希陳好笑道：「聽你們夫人的，你們幾個，跟我一邊看戲罷。這塊臭肉實是割凈了方好，從遇見她我就倒霉，這幾年惹了多少是非。早打發了，咱們也不必時時防她。」
狄希陳點頭道：「三哥停妻再娶，將妾做妻，待吳氏回來，必要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