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39章 綠柳園佳人
「淮東制置使啊！」林縛倒也頗為意外，沒想到岳冷秋會下如此血本，朝梁文展作揖說道，「今夜之情，林某人當不會忘。營中耳目眾多，我不便相送，夜裡也不安全，我就讓敬堂代我送文展你回城去……」
天還沒有大亮，廳上點起明燭，宋佳披件輕衫，裡間只穿件大紅抹胸，露出豐乳似雪，端是誘人。
林縛披衣起來，問孫敬堂：「這大半夜的，梁文展能有什麼事情？」
林縛在北灘行轅剛剛睡下，孫敬堂便親自過來通傳淮安知縣梁文展求見。
將伺候人遣退，林縛將梁文展夜訪行轅之事，說給宋佳聽。
孫敬堂說道：「倒也沒有說，他倒是輕車簡從，行跡頗為神秘……」
「總之按兵不動就是了，」宋佳說道，「即使梁文展的通風報信是岳冷秋所想不到的，我也懷疑他另有後手，只是事情沒有到那一步，也看不出他的後手在哪裡……」
「夜裡過堂哪有這滋潤？」小蠻也打個哈欠進來，睡得晚，又正是熟睡時給鬧醒，人沒有精神，渴睡得很，倒了茶水，見此間沒有她的事情，便又要回房去睡，與林縛說道，「走時跟我說一聲，又不要大半個月見不到人。」
林縛能容忍無才無德的宋小波繼續在鶴城司都監位上廝混，為何不能容有鑽營之嫌卻有才幹的梁文展？
馬潑猴的妻子難產死了有兩年，馬潑猴在軍中，兩個兒子讓老娘照管著，他也顧不上續娶。
「岳督若真想讓林大人來當這個制置使，何必要陶春先把
劉庭州怨氣難消，心想：岳冷秋的摺子遞上去，林縛解徐州之圍再立奇功，淮安制置使的事就成板上釘釘。朝廷若不許，以後有事再想請林縛出兵，就不那麼容易了。
在淮安，除了秦承祖代林縛在沐口營寨掌兵外，孫敬堂實是崇州系在淮安最重要的人物了，林縛讓孫敬堂親自護衛他回城去，梁文展便曉得此行不虛，行禮告退……
梁文展笑道：「府尊大人，你誤會岳督了……」
岳冷秋竟以淮安制置使為條件，換林縛從淮安出兵解徐州之圍，劉庭州越想心裏越氣，便沒有心思替岳冷秋從中說項，敷衍過陶春，便送他回驛館去。
梁文展坐轎出了府衙后宅，吩咐轎夫往縣衙走。
「是。」家人問道。
「那走東門，我想起北灘有樁事沒有處理，要趕著出城去，你先趕去東門備一輛馬車，不要搞出什麼動靜。」梁文展說道，便放下帘子，不動聲色的坐在轎子里。
林縛率親衛營過來駐紮在左右，將園子征為軍用，實際上也是秘密來淮安的宋佳、奢明月與小蠻住在裏面。
築堤安置新卒丁口，孫敬堂與梁文展接觸最多。
※※※
梁文展隨孫敬堂進來。
林縛不說什麼，從道德角色來說，梁文展這要算德行有虧，算作小人，但是欲謀大事，用君子，也要用小
宋佳笑了笑，暗道這小妮子還沒有給收進房呢，倒是以妾身自居了。
※※※
「大人在前面廳上等著少夫人呢，說是少夫人貪睡不起，就讓我們將少夫人架過去……」女衛回道。
「啊？」劉庭州訝然。
伺候人手都在外間，就林縛與宋佳對案而坐。
官署是前衙后宅，梁文展跟劉庭州都是異地為官，家小都住在衙署后宅里。轎到州橋，縣衙就在橋南，梁文展掀起透氣極好的絲帘子，問前頭引路的家人：「肖校尉今夜是在南門守值？」
營帳四處漏風，除了蚊蟲多些外，炎炎酷暑里，倒也沒有什麼不好。
「以往東胡人關入寇只是搶一把就走的心思，但是他們看到中原局勢如此混亂，而朝廷脆弱無力，有觀望的心思也很正常啊，」宋佳說道，「對你來說，岳冷秋雖令人憎恨，卻不得不救呢，只是你要小心去救他，會反過來給他的毒蝎子尾扎一針。不過你也不是什麼善茬，他多半也不會將心思都寄托在你身上。」
「讓陶春將岳冷秋的三個摺子拿出來，管他還有沒有後手——那是以後的問題，問題要一個一個的解決，不能奢望有一蹴而就的可能……」林縛說道，「劉安兒之禍還是好平，讓岳冷秋逃過一劫，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東虜一反常態，圍困大同到今日還不解圍而去，這讓人擔憂啊……」
天才破曉，就聽見馬隊進園子來，宋佳遲遲不肯醒來，夜裡當值的女衛在門外通報，她
說到文臣武將跋扈難制，大概也是從靖北侯蘇護案開始的吧，梁家、奢家、曹家都相繼成為尾大不掉的權宦。
梁文展見林縛如此客氣，只當林縛已窺透他的來意，便不繞彎子，直接將岳冷秋三本密折的事情相告。
林縛不想這麼夜驚動隨扈，請梁文展坐下，拿起涼茶壺就給他與孫敬堂分茶，這本是他隨意之極的事情，孫敬堂等人也不以為怪，梁文展卻是惶恐。
「啊！」劉庭州拍了拍額頭，恍然大悟，自嘲笑道，「老夫當真是老糊塗了，當真是老糊塗了。」
當年的靖北侯蘇護謀逆欲反，郝宗成一人隻身攜旨進軍營便奪下其兵權。
梁文展說道：「此等秘事，岳督不會想讓第三人知曉，府尊大人若能說動林大人出兵，密折自然是要銷毀不留痕迹……縣衙還有事情，我要趕著去處置。」
劉庭州讓小妾在旁攜酒壺伺候，將岳冷秋的三本摺子事說給梁文展聽，猶自氣憤：「你說說看，岳督為求脫身，竟想禍害淮安……以後帝權中興，要削諸將兵權，淮東難安，又將是大禍啊。」
「這個梁文展倒是知時務啊，」宋佳輕輕一嘆，說道，「但也枉劉庭州對他這麼信任，密事相托，他轉身將劉庭州賣了乾淨。」
林縛假裝走神，瞳光散於空處，又緩緩的收回來，說道：「劉庭州會不會給他嚇住倒是個問題——任是岳冷秋狡猾如狐，也料不到
夜裡起了風，月色恰好，劉庭州在私園涼亭里擺了兩樣小菜，燒香驅文，喚小妾過來陪他喝酒納涼，梁文展過來造訪。
「這個淮東制置使怕是岳冷秋拿來嚇唬劉庭州的，」宋佳思慮說道，「我看就岳冷秋的這隻老狡猾的本意，怕是三個籌碼一個都不想拿出來……」抬頭看到林縛在看她的胸口走神，嗔怪的坐直腰，將輕裳攏了攏。
林縛搓了搓臉，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不趁涼爽時多睡一會兒，天亮后就熱得睡不著，既然梁文展有要事密奏，他也不能不理，也不換官袍，穿著薄褂子，說道：「讓他進來吧……」
再說這世間可用之人，有幾人是錚錚鐵骨、不屈不直的君子操行？
「胡嚼個屁，」林縛抬腳要踹馬潑猴，都營指揮了，還沒有個正形，笑罵道，「趕明兒給你找個水靈靈的婆娘，看你還有屁話來說……」
馬潑猴嘿然一笑，自以為是的說道：「我就說呢，這麼熱的天，孤枕難眠，大人何必跟著我們這些光棍漢子在營中苦熬？大人白天來營中，將士們就知大人的心志，操練時都拼了老命，誰也不懈怠。大伙兒白天辛苦些，夜裡沾鋪就睡，一宿到天亮，蟻叮不醒，不比大人你夜裡還要處置公務，早就該去綠柳園了……將士們只會體諒大人，還為大人你心疼呢。」
待孫敬堂送梁文展離開，林縛將馬潑猴喚起來，說道：「送我去綠柳園……」
岳冷秋的三本密折
想到這裏，劉庭州暗自神傷：帝權衰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想慶裕帝在位，哪個文臣武將敢如此跋扈？德隆年間，帝威也隆。
劉庭州站起來吩咐園子外守候的家人，說道，「快派人去驛館請陶將軍過來……」又對梁文展說道，「你也留下來，幫我出謀劃策！」
馬潑猴嘿笑道：「小的可惦念上心了。」在林縛真要踢之前，便趕著出去點齊護兵。
宋佳思事，喜手擱几案上，俯身趴胸，那抹胸里更是露出大片的嬌嫩，晃得林縛心神不寧。
「你便當是夜裡過堂……」林縛笑道。
劉庭州捋須思忖，點點頭，說道：「那也好，陶春這邊，我替他想想主意……」
宋佳倒也是嘴上一笑，林縛能讓淮安知縣梁文展夜奔告之秘事，也正說明林縛的根基已成。宋佳微蹙著眉頭，細思起岳冷秋的三本摺子來。
綠柳園離行轅駐營不遠，是座鹽商私園，淮泗戰事，鹽商早就避入城中，園裡只有三五老僕看守。
宋佳指揮不動這些女衛，這裏只有小蠻那妮子能給這些女衛臉色看，起身稍加洗漱，便到前廳來見林縛，哈欠連天，忍不住還要抱怨：「妾身只是崇州的囚徒，可沒有夜裡聽候使喚的本分……再說了，陶春今天才嚎了一嚎呢，今會兒又能有什麼變故？」
這大半夜的，梁文展先找孫敬堂，孫敬堂又親自跑來通傳，林縛撓著腦門，想不出梁文展能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