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17章 使臣
秦子檀心裏有種種憂思，卻難以排解。
即使要用兵，除了給打殘的海陽水軍之外，高麗國內也沒有大規模的水營可用，近月來全境都是大雪天氣，想從陸上往海陽調兵，也是困難重重。關鍵從海陽南端到儋羅島，還有一百五六十里的海路要跨越，沒有水軍怎麼能行？
高麗作為東胡人最重要的藩屬國，東胡汗王這個時節派那赫雄祁出使高麗，大概也是有些心思在裏面。
東胡是高麗的宗主國，高麗臣服東胡的武力之下，諸事服從，不敢有什麼反抗。
大隅、筑紫等扶桑藩國的態度也曖昧得很，在淮東軍司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想來也難有一個主動的姿態。
要是在九月中旬，甄封就下定決心對儋羅島大舉用兵，絕不會陷入當下的困境。
如今要說有成功的地方，就是將高麗人成功的拉入對淮東軍司的戰事，但高麗人若不能集中力量發展水軍，對淮東軍司的牽制十分有限。林縛這時候也不可能貪心到來侵犯高麗的本土。
但在秦子檀看來，就算林縛與高麗議和，對奢家也是極為不利的。
「原來是大小那赫將軍啊！」秦子檀笑道，「久仰大名了，秦某也正想過去造訪呢……」心裏大喜，也不提高麗官方阻攔之事。
淮泗戰事之後，淮東軍司便以鞏固淮東為要，不計錢糧投入的修起捍海大堤來，此時，林縛又率兵跨海東征。
這座位於高麗半島中部的雄城，是高麗人的國都。
驛館里的高麗兵卒畏懼
秦子檀也沒有回屋換官服，便隨那赫阿濟格到前院去拜見東胡使臣那赫雄祁。
扈從去后片刻便回，驛丞也跟著過去，作揖道：「禮部卿特意吩咐過，禁止任何人去打擾東胡上使休息，還請諒解……」
秦子檀暗道高麗人倒是不笨，禁止他們與東胡使臣接觸，恐怕還會對東胡使臣封鎖儋羅島的消息，這樣來也是防止東胡人借宗主國的地位來干涉高麗的國政。
高麗雖附東胡，但也不會真心愿意東胡人對高麗的國政事事指手劃腳。
秦子檀想到這裏，心裏打一冷顫，這裏面事情複雜得很，讓東胡人過早入關，對奢家不是好事啊！
驛館官吏當真沒有敢跟著進去，得罪上邦使臣，還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擔當的。
「你拿我的拜帖，想辦法去前院見到東胡人的使臣。」秦子檀吩咐道。
秦子檀頭疼的敲打著太陽堂，一時間也看不清局勢的發展。
在高麗人看來，要不是秦子檀舌吐蓮花的唆使，海陽郡督甄封不會貿然對儋羅用兵，高麗也不會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漢陽府，位於漢江北畔，位於丘陵環抱之中，距海濱約有六十里。
秦子檀看著院子外，高麗人加派了許多哨崗，嚴防這邊跟東胡使臣接觸，他也無計可施，鬱鬱寡歡的將驛丞打發走，心裏想：若是再無作為，
認真說來，那赫雄祁用兵也算老辣，是東胡少有的用兵穩健性將領。那赫雄祁屢敗於林縛之手，有種種因素，與當時的東線非東胡人主攻方向有很大的關係。
漢陽城制仿燕京，雖不如燕京規模，但放在中原，也是少有的雄城。
「敝人便是，」秦子檀走出屋，站在走廊上，看著院子里的東胡武士，問道，「敢問東胡上使，來找秦某所為何事？」
奢家這段時間成功的將浙南與閩北連成一片，又將勢力往閩南、浙西擴張，但長山島、鶴城、大橫島一系列的戰事失利，使得浙閩在東海上的力量反而落後于淮東軍司。
那赫阿濟格聲名不顯，但那赫雄祁卻是東胡人的重要將領，廣為人知。
這會兒，前院喧騰，馬脖鈴振響，有馬隊進驛館里來，人數還不少。秦子檀暗道：高麗哪個貴官到漢陽來，儀隊這麼大規模？
東胡人沒有水軍，即使知道津海糧道對燕北防線的意思，也無計可施，但他們可以藉助高麗的力量，組建大規模的水軍，去打擊津海糧道。
兩年前，東胡人破邊侵燕南，雖然在江東左軍手裡折銳頗多，但整體上是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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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檀隨阿濟格入內，心裏也暗自揣測：那赫雄祁初來漢陽，就派副使來請，想必早就注意到淮東軍司的崛起以及奢家與淮東軍司在東海上的爭
他留在漢陽，彷彿給蒙了眼、遮了耳，每天除了派人去城中茶肆酒樓打探一些道聽途說的傳言，就得不到更準確的消息，也無法知道儋羅島現在的形勢究竟如何。
秦子檀作為浙閩大都督府的特使，走海路，經海陽來漢陽，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秦子檀喊來扈從，吩咐道：「前院是怎麼回事，你找人問問去？」
其他不說，大越朝能夠維持，淮東軍司在幕後支撐的津海糧道，便是燕京及燕北防線能夠不崩潰的一個關鍵性因素。
秦子檀出海有好幾個月了，不過有海船往來，得到國內的消息倒也不難。
秦子檀知道那赫雄祁，倒不是因為其他。
津海一戰，那赫雄祁為主將，給林縛打得大敗；陽信一役，那赫雄祁為副將，也給林縛打得大敗。
秦子檀平時就讓扈從刻意巴結驛館里的官吏，這時候發揮了作用，雖說禁止進入前院，消息倒是打聽回來了：「是東胡人的使臣剛剛住進來……」
在對儋羅一事的決策上，東胡使臣的影響力，是秦子檀絕不能相比的。
「我是東胡副使那赫阿濟格，」東胡武士抱拳說道，「這趟隨正使那赫雄祈出使高麗。正使大人聽聞秦先生也在此，特邀秦先生到前院一聚。沒想到有幾個不開眼的蟲豸敢擋路，驚憂了秦先生，阿濟格真是抱歉得很！」
天將黑時，院外突然起了一陣喧嘩，有刀劍出鞘的聲音。秦子檀不曉得驛館里發生了什麼事，竟有人動刀動槍。
一旦淮東軍司與高麗人議和，儋羅島地位獨立，奢家對高麗的影響，就會迅速的給邊緣化。
若一切都遂了林縛的意，奢家就算攻破浙北防線，侵入江東，淮東也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林縛的崛起太讓人瞠目結舌了，燕南四捷之後，就迅速在崇州站穩了腳，從江東左軍到靖海都監使司，再到現在的淮東軍司，林縛都能算一方諸侯了。
那時淮東軍司的主力還陷在淮泗，九月海上風浪也大，派援兵的可能性極低。
秦子檀給徹底的冷落了。
在秦子檀看來，甄封太優柔寡斷了。
一旦津海糧道中斷，燕北防線在東胡人的鐵蹄面前，便如紙糊一般脆弱，難道那赫雄祁這次出使高麗，打的是這個心思？
任何研究江東左軍在燕南四次戰役的人，都不會對那赫雄祁視而不見。
元月剛過，大雪封山，秦子檀望著窗外的銀裝素裹，憂思難解。
甄封對儋羅島下手，終是慢了半步。不僅未能攻陷濟州城、拿下儋羅全島，還使海陽水軍受到致命的打擊，甄封與四千余海陽健卒也給困在儋羅島上，無法返回，生死難測。
那赫阿濟格對高麗驛丞絕不客氣，到前院，冷聲說道：「你們可以止步了！」請秦子檀入內。
高麗舉國震動，主張用兵者有之，主張議和者有之，主張請援者有之。莫衷是一，紛紛擾擾拿不出一個具體的對策來。
「東胡人！」秦子檀微微一怔，東胡人的使團過來，他事先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可見他在漢陽跟給
這幾天，不要說國相、禮部卿臣了，連個高麗禮部的普通官員，秦子檀也見不到；高麗方面每天都派驛丞來敷衍他。
換作東胡人的其他將領出使高麗，未必會多重視淮東軍司，那赫雄祁則必不會輕視淮東軍司。
然而淮東軍司的水軍打殘海陽水軍，對退守西歸浦的甄封所部，卻沒有立即展開攻勢。在高麗人看來，淮東軍司也有示弱議和之意。
官驛館舍建築精美，飛檐青瓦，覆著白雪，庭中梅花吐蕊，卻不減蕭索之意。
甄封一旦拿下儋羅島，佔據西歸浦、濟州兩座城塞，淮東軍司之後再派大軍跨海過來，也會因為缺乏立足的登岸基地，而給擊退；形勢就不會這麼複雜了。
「敢問浙閩大都督府的使臣秦先生可在？」為首的一名東胡武士走到院子里，他年紀不大，二十歲左右，穿著精良的甲衣，是領頭的，他插刀回鞘，朝這邊抱拳問道。
那赫雄祁兩次慘敗，害東胡精銳折損甚眾，秦子檀原以為那赫雄祁會受到懲罰，會給東胡人雪藏，沒想到東胡汗王會用他任使臣出使高麗。
秦子檀推開窗戶，就看見一隊東胡武士拔了刀要往這邊院子里闖，驛丞派來的守衛給推搡開，想阻攔，又不敢對東胡使臣的護衛隊動武。
「回來！」秦子檀喊回扈從，東胡使臣總不會大動干戈在驛館里派人殺他。
「他們要做什麼？」秦子檀的扈從大驚失色，要糾集護衛到院子里，防止東胡人衝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