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稻草
「小茶，你家司機呢？我們一起跟他說一聲，然後阿姨帶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我冷眼看著他，心卻是發虛的，無論如何他都是以前陪伴我和林顏近十年的死黨，他也曾經保護過我們，嬉皮笑臉的逗我們開心……我曾經模擬過他的痛苦，如果他是故意殺我的，現在他絕對不會有什麼沉重的心理負擔，可偏偏他是無意的，於是他的痛苦就成了一座無形的山，長年累月的壓著，還在不斷增加著重量的。
我一攤手：「后媽都不是好東西。」
方瓊正在節節勝利之時，怎麼捨得走，她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沙發上：「我陪你。」
我轉過頭，不想看他眼裡的有點近似哀求的無助，盡量讓自己冷著臉：「你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不能給我，還能給我什麼？錢嗎？還是……殺人都不用坐牢的權勢？」
駱亦宏一般都和普通家長一起把車停在老遠的路口，而方瓊估計不知道這個規矩，直接把閃亮的紅色跑車停在了校門口，晃眼的不行。
我跟她一共見過兩面，打死我都不相信她有那麼偉大，真是，為了嫁給駱亦宏連演技都用上了。
糟！他這是要上樓啊！
我接過包裹一邊拆一邊糾結。
說罷，她轉身離開。
「爸爸可以進來嗎？」
我想到了在月芳小區時看到的爸爸媽媽，他們的爭論，媽媽的眼淚和憤怒，對鍾意上學的擔憂和杯弓蛇影……
我興奮的尾巴上的毛都豎起來了，忙和傅荊寒說拜拜，傅荊寒頗為鬱悶，只能掛了電話，我蹬蹬蹬跑到門口，又悄悄看門走到樓梯口探了出去，竟然發現吳媽也躲在餐廳的玻璃門邊偷看，她一抬頭正好看到我，我朝她擠眉弄眼，她笑著搖搖頭，朝我揮揮飯鏟。
顯然有不少人對她的違章停車表達不滿，但看到她那一身無法複製的上等人氣質，都不說出來，只是快步走過。
他筆挺的脊樑就這麼肉眼可見的彎了下去，然後木然的坐著，彷若石化。
「女兒和妻子畢竟不一樣，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會和你一樣疼愛她……」方瓊一把抓住駱亦宏，「你不明白嗎？你還不明白嗎？三年前我爸就開始到處給我物色男人，可我就只等你一個，我的朋友都結婚了，你想讓我等你等到老死嗎？！」
「方阿姨！」我打斷她，盡量微笑
喲西！聽到大姦情！我興奮的頭一伸，卡在了兩個柱子中間，疼的要死。
但是他們的東西，不拿白不拿，純當贖罪的！不僅要拿，還要多多的拿！
駱亦宏很冷淡的聲音：「方小姐，我什麼時候向你求婚過？」
他並不是結巴，只是每一次講他都有些急促的呼吸，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痛苦。
爺爺奶奶，如果不是他們，說不定現在駱亦宏已經受到法律制裁了……我一直這麼覺得，雖然我不懂法律，但既然是殺人，即使失手，即使未成年，怎麼著也該判個啥刑的，可駱亦宏現在好好的。
我搖搖頭，你不會希望在這時候看到我家司機的：「阿姨有什麼事快說吧，說完快走，校門口停車是很不文明的行為。」
駱亦宏的聲音更低了：「能進來說嗎？」
「你想要媽媽，我，我可以娶方瓊阿姨，或者任何一個，你喜歡的……但是唯獨這個，我不能滿足你。」他慢慢抬頭，看著我，「小茶，你，你真的想要一個媽媽嗎？有什麼，有什麼爸爸不能做到的嗎？」
我挑起眉毛。
「……小茶。」他輕聲道，「抱歉，你媽媽是誰，我真不能告訴你。」
他= =
我轉身走到餐廳，看到不停嘆氣的吳媽，走過去緊緊抱住她，覺得眼睛酸酸的。
「不知道？」
為什麼你不說？駱亦宏，林顏到底怎麼了！？
我說的半真半假，一部分是打了腹稿，最後卻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了，只好閉上嘴，看著她。
「然後去年我帶了小茶去宴會，你們兩個見了一面，她沒對你表示不滿，你就覺得我應該向你求婚了？」駱亦宏的語氣怎麼說怎麼無奈。
方瓊看到我眼睛一亮，迎上來：「小茶……」
「不用等我。」
駱亦宏坐到沙發上，兩手捂住臉：「你走吧，讓我靜一靜。」
她臉一僵，看
方瓊也聽出來，她哭聲一停：「駱亦宏，你別跟我說是開玩笑！我們都是什麼樣的家庭，多少長輩虎視眈眈的盯著，這種玩笑是你能開的嗎？為你一個玩笑我們家董事會都開了！明年的策略都商定好了，結果你卻沒了下文，你耍我們方家嗎！？」
我打了個呵欠，正想起身鬆鬆筋骨，卻見駱亦宏突然站起來，蹬蹬蹬往樓梯走去。
她抽抽嘴角：「小茶，我還沒多大，叫姐姐。」
丫愣住了，我趁機拜拜走人。
「你覺得那個好強的孩子會自己跟你說嗎？」
駱亦宏張張嘴，他一直都不敢跟我對視，自然看不到我眼中的急迫，我幾乎已經確定了我是他和林顏的孩子，但他為什麼不說？我死之前我就知道他們是一對，雖然我的死和他們兩人的糾纏有關係，但那只是對鍾小茶，可是對我，對林小茶來說，沒什麼可以隱瞞的啊！
「難道你不結婚了嗎？！」方瓊的聲音猛的提高，在駱亦宏的瞪視下又低了下去，「以你的家庭，你覺得你有可能不結婚嗎？別幻想了！守著個以死的初戀裝痴情人嗎？守身如玉給誰看啊？你不知道別人都在笑你嗎？」
看著校門口靠著跑車的身影，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那……咳，隨你喜歡吧。」
這下好，兩個人僵持了，我倒還行，看膩了就回房間睡覺，可一旁餐廳里的吳媽就慘了，她估計是為了聽壁腳故意洗碗洗的慢，現在都快八點了，要大掃除都該搞完了，卻被客廳那一男一女堵在餐廳里出不來了。
「阿姨找我什麼事嗎？」
我一向是和沈浪一起走到路口後分開的，偏偏今天他搞衛生，只有我一個人。
駱亦宏臉色明顯黑了，他緊抿著嘴唇，眼神卻是迷茫的，過了很久頹然垂下手，任方瓊抓著：「你想怎麼樣？」
誰知駱亦宏的狀況卻不大對頭，他似乎受了打擊，只是喃喃道：「我以為我能給她的，我有的我都能給她……什麼都給……」
「小茶……」方瓊看著我，眼神很複雜。
我不想耽誤太久，駱亦宏有點神經過敏，照平時日子遲點他指不定就開著車衝進
「怎麼這樣？我不相信，你別想矇混我，你把你女兒叫來，我問問她！」
我決定再下一劑猛葯，對她綻開一抹燦爛滴笑容：「不過阿姨，你這麼漂亮有這麼直率，要是我媽媽就好了，我看好你哦！」
再看著駱亦宏似乎蒼老了的樣子，閉了閉眼。
跑進車裡，我還在嘿嘿奸笑。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就喜歡送這些不實用的，要是我老媽，見我帶這東西回去肯定要罵我，帶個佔地方的東西不說，這東西溝溝壑壑的，積了灰塵還恁個難擦，垃圾！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我沒法把你親生母親還給你……」
「你去找她了？！」駱亦宏幾乎是怒吼了，「方瓊！我跟你怎麼說的！我警告你！不准你靠近她！」
我連忙連滾帶爬的沖回房間，剛關上門撲到床上，氣都沒喘一口，駱亦宏的敲門聲傳來，有點低沉：「小茶，睡了嗎？」
他已經不再抱希望能問出為什麼我這麼不待見他，反正沒人相信是因為那個跟我完全不搭的死去的鍾小茶的原因，所以見此只好認命的苦笑，從副駕駛座拿出一個包裹：「拆開看看，你爺爺奶奶給你的。」
漂亮是漂亮了，但我依然忍不住嘆息。
即使他傾注了關愛的女兒也這樣對待他，夠痛苦了吧駱亦宏，你知道有多痛苦了吧！
我只能嘆自己家小勢小，人家一片拳拳父母心用來給兒子遮掩罪過，剩下我爸媽黯然神傷。
雖然看不到方瓊的表情，但我聽了都覺得她該臉紅，高跟鞋過後，踏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變成了踏在花園小徑上的聲音，我正覺得沒勁想回去，卻聽駱亦宏低聲道：「忘了提醒你方瓊，無論你有什麼想法，我不想知道任何關於你私下騷擾小茶的消息……抱歉有口誤，這不是提醒，是警告！」
她又把眼睛眯了回去。
方瓊正拉著駱亦宏說話：「你讓小茶下來，就算你是為了她好了，她也需要媽媽啊？她自己都說了，沒媽的孩子……」
拆開包裹，竟是一個工藝品，一個可愛的娃娃拿著一把大提琴坐在一把小陽傘下面，憨態可掬，帶著特有的歐美唯美風。
起身，我走出房間，在樓梯口遲疑了一會，下了樓去。
駱亦宏發動車子瞥了我一眼，笑道：「什麼事怎麼高興。」
。
※※※
「不是
我心裏補了句你以為以駱亦宏和我小茶的關係我會主動找他要媽嗎？
「我以前問你們，你們都不回答我，難道你們覺得我會相信諸如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這種言論嗎？」我盯著他，咄咄逼人，「我連知道媽媽名字的權利都沒有嗎，不管她是死了，還是拋棄我，我都想知道她是誰。」
我想裝睡，但一想，八點還沒到實在誇張，只好無奈的應了聲：「什麼事？」
※※※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小茶更不要你管！她要媽媽，她自己會跟我說。」
「……什麼事啊？」意思就是不讓你進來。
她估計不知道駱亦宏是親自接我的吧，否則打死她也不敢來校門口觸這個霉頭。
我一板臉：「我不告訴你！」
「慢走，不送！」駱亦宏黑著臉起身，方瓊愣了一下，很是後悔的說，「阿宏，對不起，我不是……」
方瓊膽子夠大的！
我忽然覺得即使在屋子裡，從大門轉進來的風還是有點涼，慢慢的走了回去，悄聲關上門。
「你那是養小狗！不是養女兒！」方瓊已經進入角色，吼完才發現丫情緒不對，搖了搖駱亦宏，「阿宏，阿宏你怎麼了？」
躺在床上，聽遠處車子發動的聲音，再聽駱亦宏悄悄走過房門的聲音，我不知道我又要輾轉多久了。
敗壞死他了！哇哈哈！
好吧，不久又能看到場好戲了。
我連忙擺好作業本坐在書桌邊，應道：「進來吧。」
「你想讓小茶一輩子失去母愛嗎？你又有多少時間照顧她？每天你睡多久我猜都猜的到，公司那麼多事情，你為了接小茶說放下就放下，你在這兒的事業剛起步，你耗的起嗎？啊？」
方瓊臉激動的通紅：「那我當你媽媽好不好啊？」
他走進來，直接坐到了床上：「小茶，你肯定知道樓下發生什麼事了吧。」
我臉更黑了，把雕像湊上去：「眼睛睜大點，這是個公的！」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在寂靜無聲的夜中，卻也格外響亮，帶著滿滿的威脅。
雖然駱亦宏說的沒錯，但是打心裏我還挺想湊這熱鬧的，最好再睜著無辜的大眼睛說一句：「爸爸，怎麼又有女人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於是我快樂的點頭：「當然想要啦！老師教我們的
駱亦宏卻很是高興：「小茶，這小娃娃很可愛，和你很像哦。」
「那次天青大廈落成儀式的時候。」
「她是誰？」我忽然插進去，「為什麼沒法給我？」
被駱亦宏一頓訓斥，方瓊顯然被震住了，她結巴道：「對，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那我明天來問……」
她有些無措，看看樓上毫無動靜，嘆了口氣：「那我下次再來看你，們。」
駱亦宏聲音很嚴肅：「我確實說過類似的話，但前提是小茶喜歡你，可是那次她見過你以後，我問了她感想，她不願意，那麼一切都不作數了。」
「方小姐！就憑你這句話我就可以確定你不會對小茶好！」駱亦宏聲音徹底冷了，「都十一點半了，你讓她一個孩子下來和你對峙？你怎麼想的！」
「別叫我阿宏，快點走吧方小姐，你身上身背家族希望，別再引得你們董事會決策錯誤。」
這個爺爺奶奶，我也是沒好感的。
「……」
晚上，我正吃了晚飯，給傅荊寒打電話閑嘮嗑，忽然聽到樓下有女人的聲音，方瓊來了！
最後一句話，成了壓垮他精神的那根稻草。
「小茶！」她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還記得姐姐不？」
「可爸爸的朋友我都叫叔叔啊！」傅啟陽都沒多大意見，抗議幾次就被駱亦宏暴力鎮壓。
「然後呢？」
她眼一瞪，我連忙擺手：「如果你疼我，爸爸就會喜歡你啦！」
「阿姨好！」我甜蜜蜜的笑著。
「你家長輩宴會上讓你去相親，你說擔心這麼草率找的人對你女兒不好，我說我會很疼她的，你就說下次你把女兒帶來，如果她沒對我不滿意，你就向我求婚。」
「不用了，這事不用再提了。」駱亦宏頓了頓，「剛開始我擔心我一個人無法照顧好她，無法給她足夠的關愛，但是後來我覺得把她交給別人我會更不放心，還不如我一人照顧著的好……我說這麼多你明白嗎？方瓊，我捨不得把我的寶貝讓給任何人照顧，你嫁給我我也無法給你你想要的。」
我故作沉吟，急的丫抓耳撓腮，過了會遲疑道：「我不知道。」
我不做聲，直直的看著他。
我昨晚貼燒餅的時候有了點小小的想法，既不想駱亦宏找個女人進來給我增大鬥爭力度，又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整他的機會，那唯一的方法就是兩頭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