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得意失意，自有天意
劉儒道也不再呼喊。拼盡全力地跑到余土鑫身後，一把將他攔腰抱住，拚命地往後拖。
崖頂之上，一位裹著厚重風衣的男子，迎風而立，任由寒風透徹風衣，任由冰刀刺痛面龐，他自立於崖邊一寸禁地，再往前一步，便會墜于絕壁之下，粉身碎骨。
劉儒道扶著一塊巨石，在背風的山石後面大口地喘了幾口氣，緩了緩力氣，然後又朝余土鑫跑過去。
「只是怎麼了？」劉儒道問。
「余哥！余哥！你可不能幹傻事兒啊！」劉儒道一邊踉蹌地往崖上跑。一邊扶了扶差點兒被吹掉的眼鏡，同時有氣無力地沖站在絕壁邊緣的余土鑫喊道。
劉儒道吃力地鑽進駕駛室，關好了車門，哆嗦著手啟動了車子。打開窗戶吹著暖風，沒敢立刻開車下山，因為他整個人也被寒風吹透，快要凍僵了。
「余哥，我知道，這會兒我說什麼都沒用。我懂的大道理，你都懂，我不懂的，你也懂。如果你真的就這麼認輸了，就這麼懦弱地想要靠死來解脫。我只說一句，你要真他媽的這麼做了，我劉儒道這輩子都以有你這樣的哥們為恥。」
「那，我們該怎麼做？」劉儒道沒話找話地道。
他生怕晚了一步，余土鑫突然縱身一跳，一切都會灰飛煙滅。
再過兩天，便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
劉儒道費了牛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余土鑫給拖下山崖。拖進停在山路邊上一輛越野車裡，他已經累得近乎虛脫，而余土鑫一路上都像死人一般
「放心，先讓他蹦達兩年，等他把雪燕廣告養肥了，咱們再下口，現在他還不夠資格讓咱們出手。」余土鑫道。
他已經在這裏頂風站了近一個小時，雙腿都快凍得麻木，就連揣在風衣里的雙手，也凍得失去知覺，只有那眯成一條細縫的眼睛，仍然透著令人費解的神色，臨崖眺望遠方。
「我可以不提，但是我不可能忘掉。」劉儒道笑道。
「這天……可真夠冷啊！」余土鑫望著窗外，忽然沒來由地嘆道。
「在山崖上，我想通了。這些年，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一個方向性錯誤。當年鼎風是我爸一手創建的，雖然被石永道奪去，可是我再怎麼復讎，也不應該蠢到要去毀滅它。」余土鑫說道，眼睛望著車窗外，望著高速兩則在寒風中亂舞的光禿禿樹枝。
余土金望著劉儒道，心裏很是感激，當初一個無心之舉，卻讓他當時最沒放在眼裡的哥們，成了他最鐵的兄弟，而那些在大學時一起花天酒地的兄弟，大多數也只能在同學會上虛假地道一聲哥們。
「查出來又能怎樣？敗局已定，就算殺了這小子，也於事無補。」余土鑫微微動了一下仍然有些冰涼的身子，輕聲說道。
這是他今年第二次站在這裏，上一次還是三個多月前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當時目所能及之處，儘是讓人心曠神怡的層巒疊翠之美景，而今卻
「余哥，咱得振作起來，總得找點兒事干吧？」劉儒道聽余土鑫語氣蕭索，擔心他再消沉下去，便激勵他道。
「奪回它。我們要毀掉的是石永道，而不是鼎風集團。這次，我們要重新謀划，重新部屬。」余土鑫說道。
入冬以來，最強一波的寒流正摧枯拉朽地從北方極寒之地，一路肆虐南下。
首當其衝的青崖山，如削似切的百米絕壁崖頂，呼嘯寒風如冰刀一般，大有視天下蒼生如魚肉之勢，就連往日傲然挺拔的青崖山，在這無邊無際的刀陣之中，也顯得蕭索萎靡。
「想想那個時候，不是你們孤立了我，而是我孤立了你們。沒辦法，我覺得像我這種沒考上大學之前，連個五十面值的鈔票都沒見過的窮小子，註定不可能跟你們這些花花公子成為朋友，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是天意弄人啊，大一第二學期開學第一天，就讓我得了急症，要不是你背著我打車去醫院，幫我付了一萬多塊錢的醫療費，我他媽的早就一命嗚呼見閻王了。」
余土鑫沒有說話，沒有掙扎，任由劉儒道哼哧哼哧地拖著他下山。
「後來出院，我傻乎乎地跑到你跟前，要給你寫張借據，發誓畢業后等我掙了錢，一定會還給你。可是你接過借據，當著我的面給撕得粉碎。你說，我這一萬塊錢，救的可是你小子的命，我不稀罕你的錢，所以你得用一輩子的兄弟情還債，
此刻車裡已經非常暖和，他臉上的乾裂細紋，此刻又癢又痛，徹底凍傷了，一說話就會牽動面部皮膚，就感覺這面龐像碎裂成千萬塊的乾涸河床，非常難受。
很快，車裡暖和起來，劉儒道的身子漸漸舒緩了一些，這才望了一眼仍如死屍一般的余土鑫，憂心忡忡地開車下山。
「儒道，以後不要再提那一萬塊錢的事兒了。這些年你幫我做的，遠不是這些金錢數字所能衡量的。」余土鑫感慨地道。
劉儒道聽了，激動得眼淚嘩嘩，不忍扭頭，只是喜極而泣地道：「余哥……我已經查出來了，《南華都市報》發稿的前一天，有個叫王笑的小子去鼎風集團報過信，只是當時沒人信他。不過，事後有人見他返回鼎風還石鐵達二十多萬的債錢。而且經過我再三打聽，從前台一名少婦口中得知，那小子事後自稱見到了石永道。我也追查了一下，這個王笑，就是金水市雪燕廣告公司的老闆，前些日子洛璃剛剛給他們公司的一名副總寫過專稿。所以，壞了咱們好事兒的，肯定就是這小子。」
劉儒道緩了口氣，壓壓心裏的酸楚，眨了眨泛著晶瑩淚珠的眼睛，接著自言自語道：「我劉儒道這輩子，除了生我的娘，養我的爹，就他媽感激你一個人。」
所以，在他心裏，總覺得虧
雖然沒有下雪，但這乾燥的寒風刮在臉上，比裹挾著冰雪的寒風吹打更讓人難受。不消片刻工夫，崖頂男子的面龐便已經近乎麻木，細密的乾裂口子縱橫交錯，細不可見，只有嚴重的地方有少許血絲滲出，只是不待血絲形成規模，便乾涸在裂口上。
「有餘哥這句話，我這心裏就踏實多了，看來那一萬塊錢，這輩子我都還不上了。」劉儒道笑道。
「放心，這次我余土鑫只是輸了而已，又不是垮了。只是……」余土鑫忽然打止，凝眉沉思。
雖然近在百米，但似乎風太大，剛剛喊出口的話，便被寒風無情地吹散。以至於站了近一個小時的余土鑫沒有任何反應。
「那個壞了咱們好事兒的王笑，就這麼放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吧？」劉儒道有些不甘心地道。
余土鑫苦澀地笑笑，總覺得有些虧待這位兄弟，他一直堅信，以劉儒道的才華，如果沒有跟著他混，相信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天冷沒什麼可怕的，別心冷就好。余哥肯定是在崖上凍壞了身子，我這就載你回城，找上幾個身子最熱乎的娘們，好好地給你暖暖。」劉儒道不忍氣氛一直這麼沉重，有生以來第一次破天荒地說出這麼粗俗地話來。
余土鑫只是不停地笑，這近一年的辛苦，讓他廢寢忘食，別更提情慾之事，此刻還真想什麼都不想，回去拉幾個漂亮女人醉生夢死一回，好好在溫柔鄉里發泄一番。
「我沒想死，我只是想讓自己清醒一
車子在寒風中穩穩地行駛著，劉儒道一路上念叨著往日的一些瑣碎雜事，當車子下得山來，駛上通往繁華都市的高速路時，他突然望了余土鑫一眼，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道：「我知道，這次我們是輸了，可是你這麼個歷來視財產如糞土的傢伙，只不過是把糞土丟掉了，又沒缺胳膊少腿，也沒人捅你幾刀要你小命，就這麼屁大的一點兒挫折你都扛不過，我劉儒道再他媽的窮，你也配不上做我的兄弟。所以，你要是真想死，也不要現在就死，至少再等上一年，等我從明天開始，干別的工作掙了一萬塊錢和那些利息，把咱倆的債清了你再死也不晚。」
「想當年在學校第一次見到你時，我還是個從剛山窩窩裡走出來的無知少年。那時候的我，蠢得可以說就是個大傻逼，與生俱來的自卑讓我性格扭曲，看著同宿舍的幾個哥們衣著衣鮮，花錢如流水，換妞如換鞋，我他媽的就打心眼裡鄙視你們。呵，現在想來，其實我那個時候是忌妒你們，羡慕你們，可是我又不敢承認，所以只能鄙視你們。」
男子身後百米遠的地方，另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子，氣喘吁吁地朝他艱難跑來，雖然有厚厚的鏡片護著，勁風仍然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