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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蓍草

第八章 蓍草

和第一次沒有任何差別。
萌萌悠然在洞府中睡醒,眯著眼睛從喉嚨里發出嗚嗚地聲音,等待著謝搖籃來給自己揉頭順毛撓下巴,可是等了半天連她的腳步聲都沒聽見,他耷拉著的毛茸茸的尖耳朵豎起來,又認真地聽了聽,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謝搖籃問:「師叔,師兄,這是怎麼了?」
謝搖籃連基本的靈藥都認不全,也不寄希望于在此有什麼好機緣,乾脆地同意,宿微和秦稽也表示沒有意見。
「所以說,我才建議道友試一試,倘若能守住本心,那所謂的迷障,不過如同蜘蛛網一般。誰都不知道這花海之中有什麼,如此機緣擺在眼前,你當真不心動?」
宿微嘴唇動了動,冷言道:「你倒是還好意思說,剛剛只不過我騰不出手來,讓你幫忙去挖一株回靈草,你竟然直接拔了葉子給我送來,真是……」他搖搖頭。
雲檀只笑:「迷惑也只是針對旁人所言的,據我所知,禪修雖說不善於鬥法,可對意念的控制卻無人能及,能不用靈力只靠意識控制萬物,修至一定境界甚至能直接用精神力構造出另一個實體元神,可有此事?」
謝搖籃搖搖頭,眼睛死死盯著花海,似乎又跑了神。
謝搖籃點點頭。
萌萌不敢講,父親生性傲慢又記仇,當初娘在玄清池絲毫不給面子的拒絕了他的邀約,他當時沒有碾滅她已經實在是出乎萌萌的意料了,萌萌根本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起娘。
正午的太陽曬得他渾身發燙,他覺得爪子越來越不聽使喚,待推算到最後,看到結果,他幾乎是立刻就將那些蓍草整合在一起,重新再算一遍,太陽從他頭頂移到他身後,影子被拖得很長,第二次的演算結果再次出現在萌萌眼前。
這時,剛剛無聊也去采靈藥的秦稽和宿微又返回謝搖籃身邊,秦稽垂著腦袋頗為沮喪,而宿微則深深皺著眉,嘴唇緊抿,似乎也心情不是很好。
謝搖籃彎著唇角垂著眼睛偷笑。
「道友這是何意?須知富貴險中求,倘若瞻前顧後,哪裡還有機緣會落在你頭上!」雲檀皺了下眉。
萌萌用爪子捂著眼睛,瑟瑟等了好久才小心翼翼露出一條縫,然而即使是父親,演算結果也與他相同。萌萌更失落了。
哪料到宿微視線瞥過來看向謝搖籃:「真不知道師兄是如何教育你們二人,一個秦稽,號稱清羽一等一精英弟子,連外門弟子都知道的回靈草都不認得,一個你,學個避塵口訣學了幾百年了還是不會,天天捧著避塵珠當寶貝!」
大道之下,眾生本就是螻蟻。
此女這麼年輕就能在坎坷的禪修之路上得到頓悟,料想脾氣秉性也正常不到哪裡去。
秦稽撇過臉。
清羽山。
謝搖籃難得解釋道:「此處迷障能直接讀懂我的心念,倘若讀出了我所欲求的東西,幻化出來擺在我面前,我又如何保證我絕不動搖?」
他站在原地轉了個圈,聽完謝搖籃留給他的傳音符,更加坐立不安地站起來,跑出洞府外咬掉一棵蓍草,取了五十根蓍草莖,開始演卦時候按照慣例抽掉一根,餘下四十九根,這才進行推演。
「這倒是不曾。」雲檀說,「此地迷障迷惑人心智,倘若意志不堅,即使站在小徑邊上也有被迷惑的危險,只要被迷惑之時有絲毫的動搖,畢生都只能在這迷障之中再也出不來了。」
秦稽悶悶說道:「剛剛小師叔讓我去挖一株靈藥,我挖了給小師叔送過去,他老人家就劈頭蓋臉把我訓斥一頓,我也不曉得怎麼了。」
魔修地盤上那個青冥界唯一一個神階煉器師,三百年就鑄一件武器,鑄好倘若不滿意就重新毀掉,連他的僱主都不能奈他如何,只能乖乖再等三百年;再說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陣法宗師,所創陣法精妙,更是能布陣于無形之中,可是卻好色成性,無論到哪裡都能被一群曾經犯下的風流債爛桃花追的狼狽逃竄。
秦稽唉聲嘆氣,要知道清羽棲雲門下的秦稽,在底層弟子眼中更是神祗一般的存在,無數弟子將他立為心中偶像,倘若被人知道偶像因為缺乏常識而被迫跟練氣層弟子一道上課,境況豈是丟人兩個字能形容得了的。
雲檀在前邊領路,她在花海前卵石小徑停住,對清羽山三人說道:「花海內迷障重重,不可離開此條小徑,否則陷入迷障只能迷路到坐化了。不過小徑周圍有些罕見的靈藥,按照我們的規矩,此地靈藥誰先採下便是誰的,三位貴客可有異議?」
「她的命格就是如此,無論怎麼算都是這樣。」謝琅將四十九根蓍草莖收入手心,餘下另一根捻起。
萌萌呼哧呼哧地表達不滿:「誰喜歡黏她了,我最討厭她了,無知又愚蠢,弱小得可憐!」
「那道友勸我進去又是何意?」謝搖籃挑眉看著她。
雲檀點頭,「也是這個道理。」
洞府外再一次艷陽高陞,他坐在地上,任憑太陽把他的毛髮曬得發燙,任憑眼睛被耀得只能看到一塊塊金色的光斑。
雲檀很明顯對周圍的靈藥也沒什麼興趣,站在路中間同謝搖籃說話:「道友的法術精妙,剛剛驚鴻一瞥,雲檀驚艷不已,不過……據我所知,清羽山滿門可都是劍修,不知道搖籃道友的禪宗之術是哪位大能授業的?」
在一旁的雲檀噗地一下笑出聲來,「回靈草以草根入葯,葉子怕只能用來喂兔子吧。」
萌萌一直耷拉著的尾巴抬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晃了晃。
謝琅安下兒子的心,這才說道:「我族天性戀母,你還在幼兒期,喜歡粘她無可厚非,只是天道之下,眾生為螻蟻,她既然身為變數,就得做好有一天會被天道剷除的準備。你不可太放任自己感情,還需早早領悟大道無情這個道理。」
……
秦稽臉色當即煞白,謝搖籃的表情有一瞬間明顯的獃滯,兩人同時出聲抗議,奈何宿微下定決心,恨鐵不成鋼看著二人,拂袖離開。
「父親是說,娘她……真的陷入危險之中毫無生還可能了?」萌萌感覺嗓子很乾。
萌萌一向不喜歡用蓍草來推演卦象,因為太過於麻煩,而這次他細心地算著每一步,生怕出了一點差錯。
她不答話,雲檀也不氣惱,禪修們性格一個比一個古怪,這在青冥界也不是什麼秘密。雲檀此刻倒是覺得她真性情:脾氣古怪那也得有本事脾氣古怪,哪個史上留名的宗師大能沒有點怪異秉性,可是卻依舊被人尊敬,連帶那古怪的脾氣也成了被人稱道的噱頭。
萌萌覺得自己應該是睡了過去,而這時突然有人把他抱起來,他趕緊睜開眼睛,冷不防撞進了來人一雙銀色的漂亮鳳眼裡,萌萌蜷起絨毛還沒長全的尾巴,怯怯喚了一聲:「父親。」
小師叔看起來真是動了氣,臉上表情很是嚴厲,甚至根本不顧忌外人在場繼續對二人嚴加訓斥,他垂眼思索了一陣,道:「從楓血宮幻境出去后,你二人跟隨練氣層弟子去上一年常識課去。」
謝搖籃側頭看她一眼:「正因為心動,我才不能去。」
只見他玄色衣袖一動,地上的蓍草莖盡數浮在了他的手指之下,通體翠綠帶著紫色孱弱花朵的蓍草莖在他手指下紛飛,更襯得那雙手乾淨白皙,修長的手指下翻飛的似乎不是普通的草木,而是勘破天道的命輪。
「我突覺你心境生變,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雲檀再也忍不住,以袖掩唇跑到一邊,顫抖的肩膀足以體現她忍得有多辛苦。外人眼裡驚才絕艷的清羽大師兄喂!外人眼裡高深莫測的年輕女禪修喂!居然是這幅德行……
萌萌滿心不情願地盤著尾巴坐起來,迷迷糊糊地取出自己最愛的龜殼和銅錢,隨手占卜了一下,腦中陡然一驚。
「父親的意思是……」萌萌艱難揣測。
雲檀正天馬行空地亂想,冷不防謝搖籃出聲問她:「這片花海之中可有活物?」
謝琅一手抱著萌萌,一手從他的絨毛上捉下一根帶著紫色小花的蓍草莖,已然明白了。
萌萌伏在一堆蓍草上,縮成一團,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謝搖籃道,雲檀所說確實跟她所學的心法相同。
謝琅輕飄飄撇他一眼,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以我們用蓍草推算的時候只用四十九根,留的一線變數,亦是一線生機。你娘本該二十四年前命喪映日嶺,她現如今的存在本就是變數。」
百鬼之陣過罷,眾人來到楓血宮的偏殿,殿前是湖泊大小的一片花海,各種花開的極為艷妍,可是細看起來卻毫無生機,如同一片死物。
雲檀點頭:「道友好眼力,此處確實有活物,只是那東西行動太過迅速,至今還未有人看清它們的模樣,好在不傷人。」
謝琅哼了一聲,聲音懶洋洋的:「為父替她占卜了二十年,次次都是大凶,她不是照樣活得……」謝琅頓了頓,「風生水起。」
謝搖籃立刻收斂笑容,低下頭一副受教的樣子,秦稽擠眉弄眼沖她偷笑。
她隨口回答著雲檀,朝不遠處在黑霧中隱隱現現的楓血宮正殿看去,進來這麼長時間,她只有一個感覺,布置下楓血宮這一切的人不僅本領高超,亦工於心計。
雲檀看著花海深處,突然問道:「道友可有興趣進去采些珍貴靈藥?」
「所以此地我不敢進入,人常說慾壑難填,即便我修了禪宗,亦不敢拿慾望做賭注。」倘若神識真的強悍到了可以構造出實體元神,倒可以一試。這句話她咽下去沒有說出來。
他將萌萌放在肩頭,只道:「看著。」
而謝搖籃,她只是覺得幾百年都學不會的東西再去學一年估計還是學不會,就算學會了八成再過幾年就被她選擇性遺忘,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
待謝琅結束推算之時,已是月上中天。
謝搖籃反問:「可曾有人進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