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初心二
謝搖籃首先取出了十二顆定海珠，它們虛浮在謝搖籃面前。謝搖籃沉思片刻，從仙府的藏寶地取出了十二柄旗幡。
如今她似乎陷入一場奇怪的博弈之中，時而好運時而倒霉，一切都在一場相互的算計之中。包括定海珠，包括這座仙府，包括她忘記的感情，甚至包括血流成河的青冥界。
謝搖籃手中那顆石頭，和謝琅花費三百余年在秦山之中尋找到的一模一樣，只是他如今已經不用拿出來了。她向來如此，不同他商量，自作主張，他承諾不插手她的大道，卻也不願意被如此忽視。
謝搖籃是他們的主人，他們不會傷害她。但是讓他們進入旗幡之中，他們卻不肯，他們莫名覺得不能離開定海珠，甚至可以為此違背主人的命令。
「我不聽這個。」謝琅立刻打斷了她。
那些魔神們突然後背一涼，他們與謝搖籃心意相通，她瞬間的殺意他們能夠感覺到。
姚淵已經是合體期大圓滿，有望近些年來衝擊渡劫期，謝搖籃本來有些不放心他獨自前往，但是一想他手中那件法寶，旋即放下心來。
姚淵驚喜看著她，這些年姚淵也摸到一點師父的脾氣，她說話從來不誇大，說是威力無窮，就真的是威力無窮。他摸著手中木魚，朝岳陽行了大禮：「謝謝師叔！」
謝搖籃溫和的聲音再度響起，將她在仙府之中擺案乞求祖師之事都說了出來，又坦白她對他已然忘情。
當下氣氛如同繃緊的弦，誰也不肯後退一步。一人十二魔神對峙，只待其中意志不堅定的一方服輸。謝搖籃很清楚，倘若她輸了，這件擁有強大威力的法寶就只能放棄了。
謝搖籃低聲又說了一句抱歉。謝琅沒有說話，低垂著眼睛，右手一揮，謝搖籃眼前一花，回過神來已經在海邊了。
謝琅雙耳的模樣和謝搖籃平時見到的萌萌的耳朵不同，萌萌小孩子心性，做什麼都是興沖沖的，除了在娘面前裝可憐的時候回垂下耳朵尖惹得她心憐
姚淵和念秦走後，謝搖籃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閉關，只簡單解釋說是在衝擊大乘期，心裏卻裝著另外一件事情。
謝搖籃這才從沉思中醒了過來，看著前方，姚淵扶著岳陽，正跌跌撞撞往這裏趕來，岳陽捂著腦袋，疼得呲牙咧嘴。
綠蛟哼哧哼哧道：「我就客氣客氣，你當真做什麼。」綠蛟護食。
他在謝搖籃面前卻是古怪又任性，但是那都建立在她是他最親近的人的基礎上，倘若兩人沒了感情，他雙目微垂，斂去所有情感，就又變成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仙極界地仙。
整個仙府都突然一個震動，正在修鍊的眾人紛紛疑惑，直到滔天戾氣從仙府之中一點朝四周傳去，他們牙齒打顫地看向祁阿修。
「我……」謝搖籃又陷入掙扎，她不想說，可是又被平素這唯一的癖好所折磨。此刻如同百爪撓心。
謝搖籃這般說辭很普通，是人間界世家大族之內夫妻道侶常見的相處之道。
謝搖籃沒敲第二次，也不敢敲第二次，她已經知道了這件法寶是什麼，她重新將木魚遞給姚淵，只簡單交代了一句：「此物你現在修為還低，恐怕不能被煉化太多，不過好在威力……無窮。」謝搖籃斟酌著，用了這麼一個恰當的說辭。「煉化一點點，也足夠你用了。」
謝搖籃返回仙府之中，簡單交代了一下去向，又叫來姚淵，道：「為師在道一宗有四個師侄，你去一趟，將他們接來，不可強行奪人，先按照他們的規矩來。」
岳陽斜睨綠蛟一樣，道：「這清心蓮我倒是還真吃的，你快給我取一條來。」
謝搖籃先說道：「無論如何，你我夫妻數百年，夫妻情分不變，我願意誠心對你，你他日倘若覺得我實在無趣，要另覓新歡，也可隨你。」
他自忖無力對祖師的抉擇辯駁，但是謝搖籃自己求
綠蛟噗地吐了他一臉口水：「美得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每次弄到個法寶都跟鬧著玩似的！」
「不是你是誰？」除了祁阿修，沒人身上還有這股戾氣了。
而謝搖籃則依舊和十二魔神對峙。
……
謝搖籃低頭道：「你不願意知道的。」
她揚手祭出定海珠，心念一動，喚出十二諸天魔神。十二魔神並沒有自己的意識，被呼喚出來之後，在原地或坐或立，各干各的事情。甚至相互你撓我一下，我撓你一下，像是萌萌在和綠蛟掐架時候模樣。
姚淵行禮道：「師父！」
謝搖籃微微點頭。
她搖搖頭：終究還是生氣了，恐怕百八十年不會搭理她了。
岳陽一臉苦逼相。
姚淵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木魚，木魚看起來有些年頭，表面有光澤，上面還雕刻這一條大魚作惡的故事。謝搖籃將木魚放在掌心，略用念力催動，輕輕一敲，聲音樸實無華，但是周遭百里的一切生靈，立刻感覺到一陣滌盡污垢般輕鬆。
岳陽疼得噝噝亂叫：「我和姚淵本來是來找你，後來聽聞有渡劫期前輩渡劫，我二人懷疑是不是你，但是那人說渡劫之人必定凶多吉少……我二人便確定肯定是你，正朝那邊趕去，冷不防我遁走的時候撞上了一紅艷艷的大和尚，哎喲疼死我了，暈乎了好幾天，姚淵都以為我死了呢。」
祁阿修怒道：「我又沒拿化血刀砍人，這戾氣不是我的！」
謝琅冷淡看向她：「你從來都覺得我和孩子以後必然會擋了你的路，是嗎？」他身上從內向外散著一股寒意，聲音也如同削冰斷雪，身上威壓也控制不住地外放，周圍路過的小狐狸們匍匐在地，難受地抱著腦袋。
別說接回那四個孩子只
他心底一直覺得謝搖籃這個奇葩的愛好太古怪，成年天狐在人前露出耳朵尾巴，是很幼稚而且失禮的事情，但是如今為了弄懂一直以來的疑惑，只能這般。
綠蛟在她腳邊慢慢爬，他突然看著前方道：「咦，那不是姚小子和岳陽嗎？」
謝搖籃有意藉此機會鍛煉他，也想讓他實驗下紅木魚的威力，所以也不派別人阻攔他施展拳腳。只令念秦前往。她祭煉念秦的時候，在他身上凝入了一縷神念，她心神一動，既可將他所見收入眼底。姚淵若有危險，她也能夠察覺。
綠蛟也問道：「要不要吃條蓮藕壓壓驚？」
謝搖籃拿出第一面空白的旗幡，朝一人面虎尾，看起來較為溫順的魔神罩去，那魔神呼地朝前一竄，對這旗幡很討厭的模樣，甚至還想往上一跳，返回定海珠之中，被謝搖籃即使喝止住。
為首的四翼魔神怒吼一聲，他身上戾氣四溢，渾身被黑氣包裹，一雙眼睛森森地盯著謝搖籃。四翼不經意地拍打一下，似乎隨時都會向謝搖籃撲來。
「罷了。」謝琅突然道。
「你……你走之後，我修鍊了些年頭，然後去了仙東界。」謝搖籃終於開口，她心底似乎有一百隻螞蟻在爬，在別的方面可以說是強大的理智和自控力，在這裏純粹是紙糊的。
仙府之中的玉兔，梅花鹿，仙鶴似乎已經熟悉了仙府之中時不時的異動，依舊在懶洋洋的走動，沒有再四散躲避，狂心祖師親手養下的小傢伙們，心理承受能力還是非常強大的。
她最後拿出一粒珠子，道：「祖師令我忘了你的全部，但是先前我將對你的記憶全部存在此石之中，所以如今尤不曾忘你，可是你我之情，我卻無論如何也尋覓不到了，我努力了，終究還是丟了。」
謝搖籃心底一狠，她絕對
岳陽蔫巴巴道：「沒事，誰讓我出門撞的是個大和尚呢，要是哪天撞到我們儒修的祖師，或者乾脆撞到道祖，也掉上一件法寶，那可多好。」
齊寒煙不信：「她那軟綿綿的性子，八棍子敲不出一個屁，而且還是一個禪修，這戾氣都能趕得上魔修了！」
姚淵這才上前道：「師父，岳陽師叔撞了那人之後，現撞掉那人一件寶物，師叔留著無用處，就留給我了。」
謝琅年紀比謝搖籃大上許多，漫長修真歲月之中早已經歷了無數風浪，他了片刻脾氣，就竭力將情緒壓制了下去。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眾人弄清戾氣來源，也不再修鍊，相約出門，潛入深海歷練去了。齊寒煙和宿微放心不下，依舊守在仙府內。
既然算計於她，那她就反算計一遭。都是被逼迫的，怨不得她無恥了！
此時十二諸天魔神都是一臉警惕的看著她，他們雖然沒有意識，但是拜謝搖籃煉化在他們身上的元神所賜，卻有智慧，出於生物的本能，他們恐懼她手中旗幡，這恐懼甚至超過了對主人的畏懼，他們躲在一個六足四翼的魔神之後，以他為首，朝謝搖籃呲牙。
他收了威壓，面上依舊冰冷，沒有太多情緒波動。大風大浪都曾經經歷過，將近百萬年歲月也看透了許多東西。所謂感情一向是相互的，倘若到了這種地步，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真是她，這架勢岳陽也見過。」
等。
姚淵點頭稱好。腦袋飛快地轉動，先按照他們的規矩來的意思就是倘若那邊不放人，就莫怪他要強奪了。
謝搖籃很難受，即便這些年她修為突飛猛進，也未能超越他，在他威壓下身體微微顫抖，雙膝軟，倘若不是他還揪著她的手腕，她很可能會無力地跪倒在地。她此刻臉色慘白：「我並無此意，你不必多想。」
謝搖籃眉角一抽：「渡劫之人確實是我，你現
即便他們的前主人是上古禪修前輩又能如何，如今落在她的手裡，要麼乖乖聽話，要麼煙消雲散！她現在確實滅不了他們，但是她可以將他們困在狂心仙府的海底萬丈地淵之中，永生永世不見天日！
姚淵一一應下。
祁阿修略一思索，就知道道：「宗主的。」
「讓我看看。」謝搖籃道。
定海珠的一半遭人收走；渡劫期天劫提前一個時辰才感應到；天劫挨了兩道后劫雲突然擴大規模。來到仙極界之後的種種反常，讓謝搖籃不得不仔細思索下邊該怎麼走。
謝搖籃手下這個徒弟，是很認真在培養。
她的手腕被謝琅抓住，控制不住食指微微顫抖，她伸直指頭用力向前晃動，奈何謝琅距離掌握得極好，就是那麼明晃晃地擺在她眼前，卻連指尖都無法觸碰到那白乎乎粉嫩嫩的耳朵尖。
這是唯一的解決之法。
世上只有人控製法寶，哪有被法寶欺負到頭頂上的人？
謝搖籃喚來念秦和他一道前往，特地叮囑那紅木魚不可輕易拿出來，但是倘若被逼得極了，可以用上一用，但是不可傷人性命，造下因果。
「你怎麼了？」謝搖籃看他一眼。
岳陽則道：「宗主，可找到你了。」這百年來，眾人已經習慣這麼稱呼謝搖籃。
當初水陰島海底那滔天血煞之氣和魔神威壓，那股要把人生生揉碎成灰塵的勢頭，祁阿修記憶猶新。如今這股戾氣雖然威力小了許多，但是卻和當初那股魔神威壓有相似之處。
謝琅眉頭迅速隆起，耷拉著的兩隻耳朵也敏感地豎起了一隻：「你只管講。」
謝琅銀色鳳眼之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躲在謝搖籃裙擺底下的綠蛟瑟縮著抖了下，將整條身體都塞進了她的裙下。
謝搖籃雙目眯起，怒喝道：「放肆！」元神的氣息籠罩下來，帶著無邊的威嚴將他們的騷動壓制。四翼魔神一抖，元神的氣息提醒他們，她是主人，不能違背的主人。但是讓他們進入旗幡之中，他們又萬萬不肯，那比死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