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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覺醒二

第九十六章 覺醒二

他肉身仰面倒下,依舊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這修士極為驚訝。那禪杖輕輕的一點,他卻感覺長叉如同被山嶽重壓,銀河星墜,他手腕一酸,險些握不住長叉。
此刻,這女修正站在他面前,嘴角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斜雲古塔內腐臭熏天,嗆得人眼睛鼻子都是疼的,他盯著面前那女修的脖頸,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了起來。
女修臉上的嘲諷消失了,男修的祭動寶塔的動作也是一顫。
「疼死你!」他恨恨道。抓了一把丹藥塞進她嘴裏,也不管她是否咽得下去。他轉身道,「多謝秦山主指明方向,又幫忙破開門口禁制,感激不盡,我先帶娘子去處理下傷勢,他日必定登門道謝。」
搶奪徒兒?據他所知,那被看中的女修還只有大乘初期吧,她倘若死了,那師父和狂心還能搶什麼?想到此處,他來到無芳城,抓了犀牛三兄弟,放了一隻去吸引這女修前來。
謝搖籃右手虛握,黑白相間,流光溢彩的禪杖立刻出現在她的手上,她左手捏禪印,啪啪兩道打在他身上,那修士行動慢了些,但是這對他來說並沒有起到什麼阻礙作用。
謝搖籃厲聲呵斥了打算撿起屍體吃的魔神,那魔神不滿地扭了下,一腳將這男修的肉身踢入骨池之中。
謝搖籃一直在走神,那女修前邊啰嗦了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見,卻唯獨聽見了最後六個字,也正是這六個字,讓謝搖籃瞬間清醒。
另一邊被綠蛟纏鬥的那女修,突然手腕一重,被一魔神捏住了手腕,那魔神輕飄飄地搶走了她手上的長劍,看了一眼,丟入嘴裏,嘎嘣嘎嘣嚼碎,脖子一伸吞咽下去。女修武器被吃,駭得臉色發白,大呼道:「師兄救我!」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活下去,我也不知道你們他日是否會屠戮我青冥宗,但是我知道,今日我手上,勢必要再添一條亡魂,不是你,便是你!」謝搖籃孤身而立,催動禪杖,迎面朝二人劈了過去。
修士臉上頓時露出懊惱的神色。
修士之間,剛一交手,實力就可以明白個七七八八。這修士長叉力道渾厚,如雪崩洶湧直下,謝搖籃立刻明白,此番遇到了勁敵。
正逢此時,突然聽見一聲柔美的女聲傳來:「師兄!師兄!」
那男修只感覺酥麻微癢,沒有什麼異常,他回頭一看,然而卻突然身體一軟,元神輕飄飄的,不受控制地從他肉身之中飛出,他腳下突然打開一條鬼氣森森的隧道,那元神順著隧道的方向,輕飄飄地走了,連一絲掙扎都沒有百美仙圖:女神寶鑒。
頭頂台階上艷光一閃,一個女人拎著裙擺飛奔而來,見此情景,愣在原地。待她看見謝搖籃的臉,手一握,一柄劍立刻出現在她的手心,她沉聲道:「師兄,我來助你!」
他在大乘期大圓滿耽擱幾萬年,直至前幾日,才堪堪邁入了仙人境界,壽元無限,然而他歡喜地前往三十三重天外聽師父講道的時候,竟然無意間得知幾百年前慘遭滅界大劫的青冥界眾人,竟然有三個都踏入了大乘期!
謝琅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和腿骨,皺眉道:「疼嗎?」
謝搖籃抬手收回十二魔神,此刻她力氣早已透支,將滿身是血的綠蛟安置回靈獸袋,她身體向後一倒,正好栽進了熟悉懷抱里。
秦山主輕輕點了下頭,他看了謝搖籃一眼,傳音道:「好好養傷。」
雖然兩人膠著得緊,但是明眼人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無論是比斗經驗還是靈氣渾厚程度,那修士都要佔上風。畢竟一個是大乘期,一個卻已經是仙人。實力差距就擺在那裡了。
謝搖籃撐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理也不理地靠在謝琅胸口,雙目沉沉似乎在想些什麼。
那男修一個分神,謝搖籃得了機會,手握禪杖,身如鬼魅般無聲無息接近他,輕飄飄地往他後背一敲。
她頭也未回,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他慢慢抬起手,呈爪狀,狠狠往前一抓。
滅她青冥界滿門?
此刻,那女修已經呆愣在原地。輕輕一杖就將一個仙人的元神擊入輪迴,沒有遭遇到任何反抗,這究竟是何等的神通?
謝搖籃頭也未回,直接指揮魔神攔住來人。她看著那女修,又指揮一隻魔神撈出骨池之中的一條鐵鏈,生生將此女烙在其上,丟入骨池裡,謝搖籃道:「我不傷你性命,斜雲塔內超脫三千界外,推不出,算不出,誰都不會知道你在這裏,你便在這骨池之中,同腐肉白骨為伴,自行懺悔吧。」
女修怨毒地看著她,然後慢慢被骨池之水所淹沒。
謝搖籃在秦山大比之中,雖然有輸有贏,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有意藏拙,根本沒有用處全部的實力。她真正的實力界限究竟在哪裡?她自己也不知道。閉關二百年,並未經歷過真正生死相搏的比斗,擂台上的花拳繡腿,做不得數。
修士寶塔很快罩在謝搖籃頭頂,她飛身一躲,但是左臂已經被白光籠罩,手臂似乎被千百把鈍刀子割肉,劇烈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陣眩暈。女修提劍刺向她的雙眼,謝搖籃滿頭大汗地身子一側,勉強躲了過去,但是眼前立刻一黑,那寶塔的白光又將她一條腿籠罩在內,謝搖籃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要化了一般,她腳下發軟,但是依舊撐著禪杖,勉強站立。
「能不提年齡這茬嗎?」謝琅瞪了她一眼。
她不怕死,難道棲雲,秦稽,殷舊墨,還有自爆肉身和元神的清羽年輕弟子們就怕死嗎?
女修求救般地喊了一聲「救命!」
好大的力氣!
謝搖籃心裏一陣發涼,握著禪杖的手心裏滿是冷汗。說實話,她不怕死,倘若沒有當年謝琅相救,她早就死在青冥界的蒼冥河之上,而後這麼多年來,她一步步走來,想過自己能夠得證混元,修得金仙,也想過自己隕落於任何一次比斗之中,魂飛魄散。
謝搖籃自問,即便他是地仙之身,若放出十二魔神,自己也能勉強對付,但是一個仙人加上一個大乘期大圓滿修士……
悲壯,決絕,慷慨。無數在青冥大劫上死去的人,這一瞬間,在她身上活了過來,重傷孤身一人,她凌然無懼。
謝搖籃飛身躲避,時不時伸手一點,阻攔他的攻勢。
師父道此乃機緣命數。青冥界含有巨大的氣運,百年能出三位大乘期修士,不足為怪,按照青冥界氣運的強盛程度,萬年甚至都能出一位地仙。師父憂慮青冥事宜,知曉有一個女修被狂心看中,當做未來徒弟在培養之時,於是又動了和狂心搶徒弟的念頭。
縮在角落裡的犀牛連連後退,抱了一個桌案擋在自己面前,怯生生地從角落裡露出個腦袋,小心翼翼地觀看戰況。
師尊棲雲的慷慨赴死的場面,師兄秦稽為師父擋下一擊降魔杵的最後一句呼喚,眾多弟子自爆肉身元神的轟轟聲,眾多清羽弟子以頭扣地,大呼今生不拜天地,只跪棲雲一人,殷舊墨捨身留下,送走宿微,無數畫面在她腦海之中呼嘯而過。
「你輕點。」謝搖籃嘶了一聲,小聲抱怨,「都九十九萬歲了連個人都不會抱。」
他很難過,然而立刻,這股難過就轉為了怨毒。
謝搖籃托著傷腿,慢慢朝她走去,身上殺氣依舊濃郁凜冽,如同刮骨寒風。
他飛快後退幾步,在骨池之中蜻蜓點水,而後立在一根白骨之上,冷淡地看了一眼謝搖籃,持長叉重新攻了上來,他此次專註于謝搖籃手中禪杖,點,勾,攪,戳,掃用盡十八般武藝,一心只想將她手中禪杖擊落。
「能。」謝搖籃學著他的態度,虛弱嘲諷道,「敢問夫君什麼時候給我過千歲生日?」
謝搖籃這才回頭去看闖入的人,卻是謝琅和秦山主,他們已經被魔神攔住,秦山主被伸手阻攔,待遇還算禮貌,謝琅則被揪住長長的銀髮發梢,不許他前進半步,謝琅不滿地身後拍掉那魔神的爪子,那魔神就一臉痴獃像的再揪住。
修士盯著謝搖籃的臉,第一次覺得天地如此不公!
師父思慮重重,講道之後就令徒兒們散去,對他連看都沒多看一眼,更別提恭喜他踏入仙人境界了。
此時,塔底第一層大門突然轟然被破開,日光耀眼地照射進來。
謝搖籃放出綠蛟,自己撐著禪杖,站了起來,她手中杖身黑白神光相互交替流轉,黑色突然壓制了純白,整個杖身漆黑透亮。
看起來很脆弱,只要輕輕一捏,然後再慢慢一折,之後取出她的元神,那麼重重一捻,如同一隻螻蟻般的生命就可以結束了。
修真界里,每相差一個等級,都是天壤之別,仙人眼中,即便是修真界的大能,大乘期修士,也不過螻蟻。
修士口中念念有詞,不住地催動頭頂寶塔,塔下白光耀眼,照耀得四周一片明亮。
那女修看了謝搖籃一眼,嗤笑道:「當年我們一時大意,放你逃跑,如今你不是照樣會落我們手裡。狂心欲收你為徒又怎樣?禪修的真正祖師,是長燈祖師,而不是狂心!不如跪下磕頭認罪,大喊三聲長燈祖師乃禪修之祖,我們便給你一個痛快,否則,我們他日必定稟告長燈祖師,滅青冥界滿門!」
那修士身形一閃,眨眼之間已經來到謝搖籃面前,手中拿一柄長叉,寒光一閃,就要在謝搖籃胸口戳三個血窟窿。
正是那日青冥大劫之時,他手中所託的寶塔!此塔身下白光照耀下,曾讓清羽山無數弟子身化齏粉,此景猶在眼前。
謝搖籃手臂和腿都是重傷,骨頭如同酥了一般,站立都是勉強,她滿頭大汗地控制著禪杖,同那已是仙人之身的修士苦鬥,寶塔耀眼白光無數次從她頭頂閃過,她堪堪躲避,又拖了一身的傷痕。
斜雲塔禁制乃是出自祖師手筆,若不是開啟禁制的只是個剛剛升級的仙人,恐怕集他二人之力,也無法破開。
修士大喜:「不是師父派你來喚我回去?」
五百多年前青冥界被滅之時,無數人隕落,棲雲入魔,眾弟子放聲悲哭,然而即便如此,青冥界不滅的信念,依舊紮根在僥倖存活的每個人的心裏。即便她謝搖籃隕落於此,即便猶如微弱燭光的青冥宗再遭屠戮,這股信念和夢想,也永遠不會消滅!
綠蛟嗷嗷地飛撲而上,他已經認出這兩人是誰,往日的慫包樣子消失無蹤,他身如鬼魅般纏著那個女修,粗壯的身軀宛如龍騰九天,女修那可劈山斬海的長劍無數次砍在他蛟皮上,他皮開肉綻,卻半步不退。
「疼。」
謝搖籃轉移謝琅的注意力,他果然暫時將目光從她斑斑的傷勢上移開了。謝搖籃看了秦山主一眼,微微點頭,重新閉上眼睛。
這修士認為謝搖籃能夠抵擋自己,多半是因為她手中禪杖的作用。他此刻佔了上風,殺得興起,一時想乘勝追擊,於是猛地用力一挑,將謝搖籃推得後退幾步,他順手一扔,祭出了一件法寶。
他的師妹看著謝搖籃,冷淡道:「殺了人再回去也不遲!這麼些年了,總算找到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此女修亦是當初清羽山上屠界的三人之一。
寶塔沒了主人的控制,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噗通一聲跌入了骨池之中。
難道那些從界河之上走來,相互扶持百年的青冥界至交好友們就怕死嗎?
她一拍儲物袋,十二魔神旗幡傾巢出動,狂暴的吼聲響徹雲霄,整個斜雲塔,都是猛然一震!
謝搖籃已經修鍊至大乘期,這些年來所修無論是功法還是心法,都是上乘。對此自然渾然不懼,她側身一躲,禪杖敲擊這修士的長叉中斷,那修士拿叉的手猛然一個顫動,身形都有些不穩地向前栽去。
「滅我青冥界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