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鍋巴粥引出來的事情
本著不服氣，十六公主換了便裝，往無趣樓而來。
夥計飛奔而至楚家，小初出二門來見他，把話聽過，就知道是十六公主。這位公主明著撕破臉來了？小初倒不怕去會會她。只是她說的那菜，就是小初去了，也是拿不出來。
楚懷賢又一次要入睡時，帳中又是小初一句：「讓你想，吃不著。」看小初時，是在說夢話。第二天楚懷賢取笑小初：「不能得罪你，夢中也記恨人。」
下樓來的庄管事的，趕快讓人去回小初：「告訴少夫人，有這樣一個人在這裏，應該是她認識的。」
楚少夫人想來想去，十六公主的手藝，她沒法子壓倒。唯有這一碗人人可以吃得到的鍋巴粥，可以回敬她。
來到以後，公主就更不服氣了。坐在樓上的雅間里，這氣一陣一陣地上來。奶媽倒是興趣頗高地在外面看了一圈，來對十六公主道：「這古董，倒有幾個漢代的；那一株桔子樹累累垂果，紅桔子下面配的綠色的盆兒，擺在榻旁常坐卧處，倒是不錯。」
晨光初露時，十六公主從房中走出來。梳洗過，走到廊下看丫頭們洒掃。楊駙馬隨後從房中出來，對十六公主道：「早飯有了，來用早飯。」
奶媽這笑就更忍不住了：「駙馬爺也是有才的人，只是夫妻過日子，哪裡能天天這樣鬧。天天對詩，倒像是下科場。再說。」奶媽窺視著公主的神色道：「老子的道德經，聖人寫不出來。公主何必拿著駙馬和別人硬攀比？」
瓷罐兒很是精美，小食盒也是名家雕就。再有了小初這番話，十六公主輕視的心去了大半。盯著小初一雙素手過來打開，十六公主皺起眉頭：「這是什麼味兒？」
十六
這活脫脫一個攪局的。小二見勢頭不好。下樓去直奔庄管事的而來：「樓上來了一位貴夫人，人家要的菜，我們全沒有，一看就是一個攪局的。」
楊駙馬笑著勸解道：「早上不吃，一天何來的精神？你昨天又做山家清供上的菜是不是？」十六公主打斷他的話，眉頭顰起不悅地道：「你現在變得像楚少夫人一樣，她是個鄉下丫頭不懂，你卻也不知道。」
十六公主不動聲色聽他說完，笑容滿面道：「對好景吃好菜，這句話兒我贊成。」斜斜地再飛一眼宅子，見到遠處深紅一片，這時候才看到是上百棵掛果子的桔子樹。十六公主笑眯眯：「我要點一個蟹釀橙，飯要用青精飯，羹要碧澗羹，下面有梅花，給我梅花湯餅。就這些吧，要是不夠我再點。」
房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丫頭們開窗子的開窗子，換薰香的換薰香。小初也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總算這房裡舒服得多。
到上午的時候，楚少夫人來了。一進房門，十六公主先對著她手中的小提盒看。小初笑逐顏開，自己親手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個紅色繪福至心靈的瓷罐，高不過三寸許，寬不過三寸許。雙手捧定，恭敬送到十六公主面前，先不打開，必恭必敬地道：「這是一道葯膳，最是養胃，而且來歷久遠，漢代以前就已經存在。如果傷風，趁熱了喝，一氣喝下去睡下來發汗，也
要是楚懷賢，會不會先進來看一看妻子？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對的十六公主，克制不住自己這樣亂想。
夜風中，楚少夫人在床上幾乎笑破肚皮。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寢衣，笑得什麼古怪樣子都能出來。
楚少夫人，一時著急起來。
如此平靜了兩天，楚少夫人是個不說多忙，只要她願意，也不閑著的人。所以對十六公主，並不是常放在心上。
因是新婚，又娶的是公主，楊駙馬又笑一笑，柔聲道：「我不如公主知道，請公主教我才是。」十六公主這才略帶了喜色，但眼底還是有些不喜歡：「那是食珍錄上的菜，就像今天早上的，我備了一樣食經上的菜，你去嘗一嘗。」
吃過這一頓飯，楊駙馬出來辭十六公主：「我部里去，你在家裡好生著些，不要想我。」十六公主口中吟詠道：「朝別君兮。」楊駙馬回她一句：「晚相見。」十六公主這才嫣然一笑，目送楊駙馬離去。
楚少夫人一臉正色地送過來，十六公主不好捏鼻子。勉強吃了兩口，沒油少鹽的覺得吃不下去。
「請公主明察，有藥效的，多不是好味兒。」楚少夫人無比恭敬，是她以前少有的。把這一碗焦糊味兒的粥送到十六公主面前，再送上調羹來：「公主請。」
楚懷賢想一想道：「我心疼你從頭到腳，認為公主遇到你，是挺倒霉。這個如何？」小初用力在楚懷賢身上肉厚的地方捶了一下，不再計較地伏在楚懷賢懷裡。過上一會兒，笑著兩聲。再過上一會兒，又是撲哧一笑。
庄管事的上樓來，十六公
聽過的十六公主不說話，默默地歪在榻上出神。聽房外呼呼風聲響，才對奶媽委屈地道：「有一年我親手做了一道點心給父皇，父皇說好吃，賞給大臣們問出處，只有楚公子答了上來，那個時候，他才十四歲。又有一年，我做的一首詩，套用幾句古人的詩句，當然對答的也是他。」
「我心疼你的人，可憐她的胃，你覺得如何？」楚懷賢挑高了一邊眉頭問小初。小初搖頭，在楚懷賢身上擰了一下：「不行，重說一個。」
楚懷賢好笑：「這樣一說，我又心疼你了。過來讓我抱抱，以後別再捉弄公主。」小初皺皺眉，回到楚懷賢懷中，先和他理論一回：「你心疼我，還是心疼她？」
丫頭捧上紅棗湯來，十六公主喝了兩口，對楊駙馬道：「你自己吃去吧。」
「睡覺了，我的卿卿。」楚大公子剛閉上眼，又要被小初笑醒。小初對著他看看，突然扳住楚懷賢面龐狠狠親了一口，解氣地道：「可以睡覺了。」
十六公主到晚上問自己的奶媽：「這粥能養胃？」奶媽也是窮人出身，早年逃茺到京里來。見公主問，就綳不住那笑：「這楚少夫人，滿京里都說她是個聰明人有成算。公主已經嫁人，何必再和她鬥氣。她說給公主煮一道窮人們的葯膳，用這焦糊
燭花兒暗下來大燈熄滅，楊駙馬進來，好在今天晚上並沒有鬧到書上去，還算是安穩就寢。
奶媽又看幾眼道：「論要價兒也不貴，不過三百兩銀子，主要是難得的種出來。」十六公主對著宅子里一片梅花瞪眼睛：「不好，這裏不好。」
這位才女是不覺得累，不過別人覺不覺得累，就不知道了。
十六公主不言語了，又默然過梳洗去睡。睡下來聽到腳步聲響，是駙馬回來。十六公主又亂想起來，聽這腳步聲在外面停下來，問一聲：「公主睡了？」然後停在外面。
「又對應著什麼詩？」楊駙馬趕快先問問，免得自己到晚上說不出來對應的好詩句，十六公主又要惱上半天。十六公主把身子一擰：「隨你說什麼詩句去。」自顧自地去看院子里，一面在心裏取笑楚少夫人，她能弄出來黑玉白玉粥？
庄管事的正在想對策，十六公主笑吟吟又道：「你們的名菜，也就只有一個黑玉白玉粥罷了。」庄管事的糊塗了：「黑玉白玉粥？」十六公主樂不可支：「這是你們幕後掌柜的拿手菜，對了，別的拿不出來，先給我一個黑玉白玉粥。這裏花太香，薰一薰味兒也是好的。」
旁邊的丫頭是她陪嫁過來的，見公主窘迫，機靈地說了一句：「公主最知民間疾苦，這一道粥是常吃的。雖然好，卻不能多吃。」上前去把這一碗鍋巴粥接下來，並且趕快送出房門去。
床上的紅綾被被小初手揉腳踢得不成樣子。楚懷賢歪在枕頭上，很想忍住笑，又忍不住不時地笑一笑。
夥計進來請點菜，小二的嘴皮子全是練出來的，一溜兒的下來：「夫人點什麼菜？對著
小二張口結舌：「夫人，我們沒有這些菜。」十六公主笑的得意：「沒有是不是？」她手往門外指：「外面是誰的詩句寫著，經過百般滋味，方知無趣是真味。你們沒有也行，把這些誇獎的詩全揭下來，你們沒有，怎麼敢掛！」
院子里傳來菊花香，楊駙馬吃著几上的佳肴，不時往外面看著公主。她在看著人弄菊花，不知道晚上又吃什麼。要是光讓吃倒也是賢妻一名，只是還要猜哪裡的出處，弄得吃飯好似殿試，楊駙馬想到這裏，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笑。公主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身份有身份，還要如何？
「那粥，我想她是頭一回喝。」小初說著，又伸一伸舌頭：「不過真不好喝。當初我和小意喝得一身是汗，覺得很是舒服。可見我是變了。」
十六公主在家裡悶悶了兩天，閑心思又上來。這一天從九公主處回來，對奶媽道：「都說楚少夫人有個什麼樓很掙錢，九姐也誇，說去過兩回是不錯。我要去看看，她這個做菜只會做黑乎乎焦米粥的人，還能開酒樓？」
「好什麼！」十六公主又使性子：「這桔子，街上到處都有。這下面的盆兒，那是綠色嗎？這是哪一家的窯燒出來的，深綠淺綠水綠還帶著幾抹子棕色，全都出了來，這是什麼盆兒？」
楊駙馬要是往東去，十六公主會想，要是楚公子，一定往西。
一碗黑焦鍋巴和白鍋巴煮出來的粥，是林小意小姑娘的手藝。還是當初姐妹兩個人賣花時，晚上常吃的晚餐。
「我不吃，楚少夫人說請我吃黑玉白玉粥，還說最養胃，空腹吃最好。正好我昨天吃多了，今早不吃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