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小初還在京里
袁為出去后，楚懷賢獨坐房中，對著紙筆想家人。他心中還在一線希望，遺詔既然早有，先帝是想到這件事情的。既然先想到，應該有主意。
他語氣平靜，全不浮躁。大國舅不願意就此殺他，再說留著楚懷賢，還可以和楚太傅談條件。他只是勸道：「你再想想。」
小初身著舊布衣，頭上還有舊布包頭。脂粉未施的她，只有親近的人才能認得出來。她身邊走著一個人，是芳香。
這一回頭，見鋪子里有龔苗兒在，對自己露面看一眼，就立即走開。小初不再猶豫，拉著芳香進去：「這餅我要。」
剛把油燈點亮的秦七一下子愣住：「你！」這個人，他敢回來？秦七眨眼間明白，慢悠悠地道：「你投靠了新君？」不然怎麼敢來見自己！一定是另有倚仗。
進財和多福多壽一起勸：「求少夫人走吧。」
幾個膀大腰圓的太監擼著袖子就要過來，被身後一個人喝住：「住手！」管這一處的將軍袁為進來，雙目如炬對著楚懷賢道：「公子，您現在是階下囚，死是容易的，你往牆上一撞就行，不過我們就難辦了。丞相很是愛重您的才華，所以對您算是優待。這幾天死了多少人，您難道不清楚？稍安勿躁，從也罷不從也罷，您好好和丞相去說，不要為難我們。」
覺著這話有含意的楚懷賢希冀地對袁為看過去，袁為目光不與他相碰，錯開眼神道：「我們要養家吃飯，有些事情，我們也沒有辦法。你自己保重，有事叫人。」
「我沒有，我來找你是求你辦事。楚公子……」剛說一個「楚」字，秦七立即「噗」地一聲吹熄油燈，早有準備的秦三急急後退做防範時，秦七低低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小聲些，最近盤查的
燈燭下，王公公的面上是一臉的誠懇：「你這孩子我喜歡，你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來真傷我心。你把信寫了，再給我當乾兒子，我可以保你榮華富貴。」
幾隻眼睛直直瞪著小初，芳香第一個說出來：「我勸過你，公子要知道你還在這亂地方，不會放心的。」
「你是添亂！」龔苗兒毫不客氣地道：「你幾時進的京？現在出去不容易，不過送你走應該還可以。」
這一甩，發泄了他全部的怒氣。王公公有如一條破麻袋被甩出去，當時就暈在一旁。跟王公公的人從外面進來，是大喝道：「不得無禮！」
秦三冷冷道：「我也不想從宮裡把他救出來，他妻子在京里，只想見他一面。不管如何，算是欠他一個人情吧，讓他們夫妻見面說幾句話，如果是遺言，也是各人的功德。」
「楚公子？」秦七狐疑地道：「我多時不見他，先是聽說他把梁王氣瘋變成國賊，怎麼著，他又成了忠臣還是開罪了新君？」
進喜和進財去宮門口外接楚懷賢，進喜兒被拿住，進財得已逃脫。
秦三哼一聲，秦七再道：「宮裡可以進去，但是救人出來不行！我們秦家世代在這裏紮根，而且眼下新君勢大，我對我的兄弟們說，你們要趁錢的，都可以去。改朝換代是天地的事情，要是換了，我也沒有辦法。我不吃他的糧食，我的後代們要吃。」
袁為讓人把王公公抬走，再來看過桌上：「茶水還有，您要吃要喝，只管喊人。您是金貴人，太傅的獨子，太傅拿您當寶貝，丞相也拿你當寶貝。我要是你，就保重。」
「你怎麼還在京里？你真會添亂？」龔苗兒是這裏唯一罵小初不費事的人
楚家街口上有一個小小鋪子，這鋪子是楚懷賢的。小廝們全聚在這裏，才沒有被抓走。龔苗兒也咬牙：「你們楚家的人凡是有頭臉的，可以和楚太傅通信的人，都被抓走了。餘下的雖然還在，家裡也駐紮著有兵，就等著捉去商議事的人。」
「你羅嗦完了沒有！」秦三聽得不耐煩。秦七一笑：「你三天後來，等我打聽一下楚公子關在哪裡，帶她進去見見。」
小初道：「停！」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問：「公子在哪裡？幾時不見人的？……」越聽臉色越蒼白，那血色是「唰」地一下子就下去了。
兩個人都能想起來楚懷賢當時說了什麼，要說他當時，的確是做了不少。包括讓秦七出錢給秦三搬家，雖然他們兩個人一提起來都覺得自己有氣，不過心底里來想，湊乎將就著，也還行。
「他從你手底下救了我一次不是嗎？」秦三一腔憤怒的說出來，秦七低聲打一個哈哈：「我也沒打算殺你。我在父親面前發過誓，不殺你。」
秦七嘆氣：「是忠臣。楚家的人，能不當忠臣嗎？」秦七搖頭，雖然黑暗裡秦三看不到，也能感覺出來他在搖頭：「宮裡的事情，我不摻和。」再也諷刺地問秦三：「他為你做了什麼，你要捨命幫他？」
幾個人商議定，龔苗兒去尋法子，小初和芳香是秦三官人陪著進京，晚上依就回去見秦三。把這些話一說，秦三沒有說話，只是道：「你們睡吧。」
到半夜裡秦三悄悄開了門，獨自出去。他對京里是熟門熟路，而且功夫不錯，沒過多久來到一處院牆外一躍而入。
提起秦家的祖先，私生子秦三心中泛起苦澀，他把這苦澀壓下去
「他妻子還在京里？這要是送到衙門裡去，賞金可是不少。」秦七說過，秦三喝道：「放屁！我不缺這個錢用！你也不敢，祖上有遺訓，不做這樣的人！」
秦三咄咄逼人地道：「我也在父親面前發過誓，我不會和你爭！」秦七一下子繃緊身子，眼睛里閃著寒光：「你來爭爭看！」
裏面立即知覺，有人哈哈笑著出來：「外面的朋友，進來坐坐。」秦三昂然推開進去：「我不是朋友，我是仇人。」
「再找不到公子，老子和他們拼了！」多壽開始哭。進財罵他：「哭什麼！公子救不出來，你都不能死。」然後也是淚水盈眶：「進喜兒不知道在宮裡還是在外面？」
秦七道：「放屁！他對我也是這樣說，不要和你一般見識！」
這鋪子里隔開一間小小閣樓，不高，可以容得下他們蹲身在這裏。他們趴在這裏，每天對著楚家進出的人看著，希望能發現一些。
「你眼開了沒有！」秦三硬邦邦的甩出來一句。秦七冷笑：「怎麼會！我家上代可是與簡親王，就是去了的先帝交過手的人，我們這混混，不是一般的混混。」
夥計們見外面沒有人注意到，手急眼快打開櫃檯放她們進來，帶到後面上了閣樓。
進財問道：「豫哥兒呢？」小初道：「我在路上遇到老爺的家人，說老爺不放心讓他來看看。我把豫哥兒交給他，把他送來的信接下來，我是來給公子送信的，再就我要陪他。」
「少夫人。」七嘴八舌的喊聲中，多壽是哭，多福是激動，進財是羞愧，他丟了公子。龔苗兒是著急：「要讓人知道你在這裏，一定抓你去要脅公子！」
楚少夫人
京里亂紛紛，龔苗兒和多福多壽等人聚在一起：「還沒有公子下落？」多福咬牙：「肯定在宮裡。公子時常說，他一出門，我們就不能在家裡獃著。幾時他當值是安全回來，我們才能回家。」
如今人都不見，哪裡去救？
又過了兩天，袁為過來給楚懷賢送飯，告訴他：「小趙王爺不知道哪裡弄來的兵，人數不多，只有一萬，在京外攻城呢。」
芳香小聲在說話：「看看就走吧，我總覺得不對，你現在還是不回去的好。」小初也是警惕地到處看著，對芳香道：「我也覺得不能進去，咱們看看就走。」
面對這樣一群人，龔苗兒熱血沸騰，低聲斬釘截鐵地道：「好！我去想法子，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公子就是在這宮裡，也要把他弄出來。」
楚懷賢手一指王公公：「抬出去，我不想看到他。」
白天龔苗兒就出去打探，這裏面的人，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出去活動。
「可能得手？」楚懷賢目光一閃問過，袁為搖頭：「丞相籌劃多年，這京里只是人心慌亂，要說守城，還是守得鐵桶一樣。」
秦三隨著放低聲音，卻有不屑：「你的人，難道也有二心？」秦七苦笑，因為是黑暗中不會被人看到：「現在是跟著新君的就能發財，新君打開一座國庫分給投靠他的人。又對不投靠的人非殺即抓，我的人看到有錢，也是眼開的。」
沒有人能說出來勸她不哭的話，這裏的人全都想哭。芳香是隨著哭，多壽更是跟著哭起來。多福嘴唇羅嗦著沒有哭聲，就是淚水斷線一樣往下面掉。進財沒哭，他是恨恨地贊同道：「去見公子，公子還在，一定還在！」
這一天沒有人再來，第二天大國舅親自
說到最後，痛哭失聲，一個人抽著肩頭嗚嗚的哭起來。既哭，又怕外面人聽到，用袖子死死的塞住嘴，讓看的人全都揪心。
「哎，你呀，要知道我全是為你好。」王公公痛心的站起來，看著要走了，又習慣性的伸出手來碰楚懷賢。手還沒有伸到楚懷賢面前，被楚懷賢一甩手揮了出去。
芳香是個女人，也跟著哭起來。小初在這哭聲中，坐在那裡只是發獃。
「我不和你爭，我和你爭，楚大公子說他是看笑話的。楚大公子說，老三，你避避吧，何必一般見識。」秦三開始挖苦。
對著這樣一個噁心人，楚懷賢連罵的心情都沒有了。罵他有什麼用？罵賊而死很了不起還是能救自己。楚懷賢安靜的坐著，只對著桌上紙筆看著。
「不行！」小初很堅決：「要想辦法見公子一面。」楚懷賢讓小初走的時候，給她一筆數目不菲的銀票。她身上有錢，也不是不相信這裏人，但是沒有說出來。只把懷裡自己幾樣首飾取出來：「把這個變賣了，公子還在，我知道他還在。」
人流中出現兩個人，進財驚恐萬狀喊別人：「快看，那是誰？」幾個人眼睛湊過去，一起大驚失色：「少夫人？」
正在看，身後夥計叫賣：「蜜餞點心，新出爐的點心，來一塊勝肉餅吧，大嫂？」小初聽到勝肉餅這句話，把頭驟然回過來。這餅，是山家清供上的菜，只有無趣樓上才有。
秦七嘿嘿笑：「祖上的遺訓，你比我知道得清楚。我實話告訴你，我不會這樣做，因為我是個漢子。我就是小人，也是擺在前面，不像你會暗地裡傷人！」
出來吩咐看守的人：「好好侍候他，不要惹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