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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魑鬼戰偶

第046章 魑鬼戰偶

也正是因為他不知道血焰老祖,此刻才會怒火中燒的準備為徒弟報仇。之前的千里飛劍,他自己也沒報什麼信心,只是警告一下對手而已。
「對了。」傅搏虎剛到門口,周長突然道:「你帶回來的那個江湖術士,給他點錢打發了吧。剛到京師就不知天高地乎的惹出這麼大的動靜,真以為這天子腳下可以讓他恣意妄為?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早晚是個禍害。」
石宏被冷落一邊,也毫不介意——這事情他可是推波助瀾了。他這麼高調入京師,想必不用再一步一步覲見那些所謂的「大人物」了吧?
修雲宗正要說,一邊黑暗的巷道里突然衝出來一個驚慌失措的人影,撞在了修雲宗身上,轉身就要跑。
「我家中老娘病重,抓了葯急著往回趕……」他一邊說一邊退,石宏卻毫不同情,一伸手:「拿來。」
這件事情牽扯甚大,不但關係大夏軍中兩股勢力,還牽扯到了朝中黨爭。
除了幫助修雲宗報仇雪恨之外,石宏也有自己的心思。他堂堂修士,可不想讓傅搏虎領著,點頭哈腰一個個去見那些高官。
……
為首一位公子,一身凜然正氣,衣著在眾人之中不算華美,但是隨便一人,一眼看去都能知道他是這些人之首。
傅搏虎還是不放心,這次直言道:「石兄弟,這件事情關係到雲宗的性命,你到底有幾成把握?」
修雲宗摩挲著手中那枚灰不溜秋的匕首,愛不釋手。晦暗的房間內,匕首就好像死亡惡蛇的毒牙,極端致命。
那周公子掃了石宏一眼,修雲宗倒在地上,他也看不清楚。
太傅周常從侍女手中結果熱毛巾擦了把臉,眼袋如煙鍋,放下毛巾揮揮手讓下人們都出去。傅搏虎趕緊上前,關切問道:「大人,情況怎麼樣?」
「你和上元真人比試一場,若你贏了,雲宗便可活命。」
周常不是不知道石宏的法術厲害,只是他盲目自信,就算是沒有石宏,自己也能對付得了上元真人。這種盲目自信,只不過是他這種身高權重之人習慣性使然而已。
勇冠侯連忙道:「非也、非也,只是……」他卻不說了,顯然還是有些擔憂。上元真人哼了一聲,自通道:「我有上古仙人遺寶,便是元神高手,也難當我一擊!侯爺儘管安排,咱必定一招擊殺這小賊,以消心頭之恨!」
傅搏虎不是薄情寡義之人,當即將修雲宗帶回自己府中,不需九門提督進去抓人,自己立刻前去面見太傅大人。
上元真人算不得修真界的人物,自然不知道血焰老祖的赫赫凶名,否則現在別說生氣了,只怕立刻卷了鋪蓋,屁滾尿流的跑了。
門外四名侍衛把守,不許他出門一步,不過修雲宗壓根也沒想出去。傅搏虎知道事情重大,這四人不光是監視他,更是保護他。
皇宮之中,那道怒龍一般的靈氣之下,上元真人一掌拍碎了一隻價值連城的玉凳。密室內只有他一個人,他憤怒的卻不是趙滄勵——他和勇冠侯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趙滄勵的死活與他無關,他憤怒的是,他閉關七天,為徒兒林俊卿解開血焰熔魂的法術,那一道血焰一直纏繞在林俊卿的心脈之上。
然而現在,傅搏虎卻突然覺得格外的噁心,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姿態,可不就是犧牲了無數的「義氣」所換來的?
自己苦修天道,現在看來,反倒不如修雲宗、傅搏虎這樣胸懷天下的俊傑更近於天道。
石宏自是毫不在意,扶起了修雲宗正要走,突然一變傳來一個聲音:「這是怎麼回事?」一行人自一旁走來,俱是錦衣玉帶,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來頭不小的人物。
修雲宗怒髮衝冠,勃然語緊,似乎全身的精力也都泄盡了。猛的身子一軟,咕咚一聲栽倒在桌邊,呼呼大睡起來。
修雲宗早就把京師各處酒樓的招牌好酒打聽清楚,兩人一路喝了過去,到了半夜,修雲宗已經酩酊大醉,卻只喝了京師一半的美酒。
為首的衙役從孩童身上搜出幾個錢帶來,拿過來讓石宏挑選。石宏拿回了修雲宗的,心中覺得有點奇怪,這衙門什麼時候抓賊這般盡心儘力了?
傅搏虎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搶著道:「若不是雲宗,咱們也不能和震波將軍府結盟,而且他跟隨我這麼多年……」
石宏看了他一眼,問道:「修大哥不怕死?」修雲宗爽朗一笑:「討論這個問題,是不是太俗了?」石宏啞然失笑。
周常有些無奈:「這件事情其實是好事,震波將軍府從此又在軍中抬起頭來,對於咱們來說大大有利。只是……」
「正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剛才被小的人贓俱獲,這位公子可以作證。」說著指了一下石宏。
石宏胸中豪氣頓生:「好!」
修雲宗一張口,哇的一聲吐了他一後背。
那孩童被一眾膀大腰圓的差役押著,憤憤的瞪著石宏,那神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不是!」修雲宗猛的一擺手:「不是不是。」他拍著胸口:「這兒!這兒!有一個最大心愿沒能完成,本來有了你這隻匕首,這個心愿大有希望,可惜啊,哥哥我,沒時間了。」
石宏啞然失笑:這世上眾人所圖頗多,大多數人爭名逐利,苦求的不外乎榮華富貴而已,石宏卻還是第一次見有人上杆子往自己身邊湊,讓自己修理他一頓。
石宏扶著他,修雲宗手中拎著一壺「醉江居」的美酒「酒仙釀」,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著,一邊走一邊還往嘴裏灌。灌一口酒,倒是有一半的清洌美酒順著嘴角脖子流了下來。
曾經對己方有巨大貢獻的修雲宗,說放棄就放棄了,便如同棋盤之中的棄子——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修士們手段通天,未必沒有貪戀世俗繁華之輩。儘管歷朝歷代經常有修士擊殺朝廷大員的案件發生,卻從未有人真正殺了皇帝自己噹噹。
因為入城時候的事端,傅搏虎帶著石宏從大街上疾馳而過,京師的繁華,石宏也不曾細看。傅搏虎忙的焦頭爛額,石宏倒是閑暇,獨自呆在一座跨院,忽然起了興緻。
石宏心下奇怪,這周公子一看身份非凡,處心積慮示好於這個偷兒是什麼用意?
……
……
「這孩子還小,若是送進大牢,只怕還要跟那些慣犯學壞了。我看還是不要毀了他一生好。我跟你求個情,放了他可好?」
勇冠侯抱拳一拜:「如此,小侯就去安排了。」他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他望了望地上的修雲宗,自言自語道:「你有此心,我便助你。」他將修雲宗扶到了床上,苦笑一聲道:「只是眼前這一關,咱們得先過去了。」
傅搏虎渾身一震,周常卻淡淡的端起茶杯送客了。
修雲宗一碗醒酒湯當成了好酒喝下去,整個人頓時豪氣再發,憤憤勃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西域鬼戎,屢犯我大夏邊境,劫我商賈財貨,屠我天朝子民,雲宗有生之年,不能踏平鬼戎,梟首敵酋,實乃此生之最大遺憾也!」
身後突然傳來一絲聲響,修雲宗好奇一回頭,卻看見石宏鬼頭鬼腦的從牆后鑽了出來。修雲宗大吃一驚:「穿牆術!」
那衙役頭兒見了他,立刻堆笑道:「原來是周公子,小的剛剛拿了一名飛賊。」
勇冠侯目露憂色:「上師,這小子能夠打敗令徒,只給了修雲宗一隻匕首,就讓他殺了趙滄勵……」
「怎麼回事?」
勇冠侯聽他說便是元神高手也難當他一擊,頓時大喜:「上師可莫要欺我。」上元真人傲然拂袖:「不過是一個學了幾首制器之術就以為天下無敵的小輩而已,他的小命,已經捏在咱手中了。」
……
殷都內華燈初上,自高空望下去,腳下燈光、頭頂星光交相輝映,宛如置身於星海之中。修雲宗把著石宏的手臂,兩人浮在半空之中,不由感嘆道:「臨死之前,能知道原來京師還有這樣一番景緻,也算是值了。」
周公子笑眯眯的點點頭,隨手丟給他一張銀票,那衙役頭兒立刻感恩戴德的道謝走了。
他太愛這匕首了,不光是因為它的威力,更因為它幫助自己殺了趙滄勵,讓震波將軍府一系在軍中能夠重新抬頭。作為一名真正的武人,現在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下場,砍頭也罷,腰斬也罷,他已經可以堂堂正正赴死,九泉之下,見了老主公也不虧心了。
「什麼條件?」
有很多能人,晚年也會犯一些看似低級的事務,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大多都是這種情況。
石宏扶著修雲宗,後者已經爛醉如泥,手中的酒壺早已經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口中胡言胡語:「石兄弟,哥哥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你知道、你知道是什麼嗎?」
石宏反倒有些好奇了:「那到底是什麼心愿?」
「哈哈哈,痛快!」修雲宗大叫一聲,猛地一甩長發,高舉酒壺:「干!兄弟,這輩子看來哥哥是沒機會喝遍這京師美酒了,下輩子咱們還做兄弟,你答應我,一定要陪我喝遍天下美酒……」一個酒嗝翻上來,修雲宗推開石宏,抱著一顆樹哇哇的吐了起來。
那孩童一愣:「什麼。」
石宏淡然道:「那就比好了。」
回到了傅搏虎的府中,以石宏的手段自然無人發覺。石宏將他安置在房中,去廚房偷了一碗醒酒湯給他灌下去,修雲宗一邊喝一邊大呼小叫「好酒!」石宏啞然失笑。
……
事不關己,他也懶得去管,扛起了修雲宗,往回走去。想起來剛才說到一半的話題,石宏拍拍修雲宗的後背:「修大哥,你最大的心愿到底是什麼?」
夜空中,一道靈氣如怒龍一般衝天而起,石宏驚覺,轉頭看過去,那靈力他有些熟悉,和那道符籙桃木劍上的靈力同源,看來一向高高在上的上元真人,得知竟然有人敢毀了法器,勃然大怒了。
一邊說一邊把修雲宗扶起來。
「可是……」傅搏虎還要再說,周常卻堅定道:「不必多說,這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明早陛下就會下旨,修雲宗死定了!」
石宏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腳上纏著厚厚的白布,卻已經被鮮血浸透。他疼的滿頭大汗,神態卻依舊鎮定。
「行,既然周公子都說話了,小的哪敢不從。」他朝部下一揮手:「放了他。」那孩童一脫困,朝周公子一拱手,立刻刺溜一聲鑽進了一邊的巷子里不見了。
上元真人勃然變色:「侯爺可是信不過咱的本事?」
傅搏虎又是一愣,回頭看了周常一眼,後者卻低著眼睛呷茶,看也不看他,眉眼低沉陰暗,故意擺出一副諱莫如深的高深樣子。傅搏虎原本十分欣賞這位三公之一的太傅大人這種高深姿態,也曾經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如他一般,端茶淺飲,含而不露,讓全天下人都琢磨不透的姿態。
京師之中,除了皇上之外,石宏還真沒有什麼忌憚的人物。這趙滄勵,不過依靠掌中一件簡陋法器,儘管在世俗界之中呼風喚雨,卻也不入石宏法眼。
「這個……」衙役頭兒一陣猶豫。那孩童看到有人營救自己,頓時興奮起來,高聲叫道:「公子,我也是一時糊塗,才走上了這一步,以後定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說完,他還惡狠狠的瞪了石宏一眼。石宏一陣苦笑:怎麼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惡人,還成了人家周公子高大光輝形象的反襯角色?
石宏吃驚:「人命豈可兒戲?而且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關聯啊,怎麼會扯到一起去?」傅搏虎苦笑道:「看來你還是不了解上元真人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這件事情,雖然是勇冠侯提出來的,但是誰看不出來這是上元真人本人的意思?陛下怎會不允?他們怕你不肯比試,所以才加上了雲宗這條命做賭注啊。」
石宏隨口答道:「沒能喝遍天下美酒?」
自己苦尋回來的世外高人,胸懷治世之才,卻被他看成是江湖騙子,這般總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看到一切,難道就是上位者的習性?
看到上元真人出來,勇冠侯起身一拱手:「上師。」上元真人一抬手,直截了當道:「侯爺來意我自明了,趙滄勵也算是我的記名弟子,而且這小輩還傷了俊卿,侯爺只管安排,我定降伏此賊。」
「他的錢袋。」
上元真人摸了摸懷中的那木偶,嘴角露出一絲獰笑,自言自語道:「若不是看你還有用,早已拿你的生魂,來補我這魑鬼戰偶,哼!」
傅搏虎失魂落魄的轉身離去,連拱手道別這樣最基本的禮節都忘記了。周常眼神一瞥,滿是陰鴆。
孩童大吃一驚,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石宏搖了搖頭,卻沒有想到,那孩童剛那個跑出去兩步,斜刺里猛地一群衙役沖了出來,顯然早有埋伏,七八個人一擁而上,鎖鏈鐵尺,叮叮咣咣,把那小賊給壓了下來。
那衙役頭兒側著耳朵聽了聽,那小賊確實去的遠了,這才笑眯眯上前一拱手:「周公子,小的做的可還合適?」
蓋因為,真命天子皆有龍氣護體,便是大道神君、血焰老祖這個級數的高手,也難以傷其性命。不過,真龍之氣只能反擊,不能主動攻擊。
「飛賊?」那周公子眉頭一皺,指著那孩童道:「就是他?」
修雲宗道:「我一直有個夢想,要喝遍京師美酒。雖然一直身在京師,卻始終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實現這個夢想。如今臨死之前偷閑,石兄弟就陪我一同,飲遍京師吧!」
揮手讓下人都下去,卧室內只留下石宏和傅搏虎兩人。石宏上前,伸手在他腳踝周圍揉了幾下,傅搏虎疼痛大減,血也不留了。
諸般疑問,複雜湧上心頭;他長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毫不在意的事情,卻必定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思品武官在京師城門洞中被當場擊殺,連個屍首都沒有落下,儘管是趙滄勵挑釁,這件事情還不是那麼容易擺平的。
勇冠侯年紀並不大,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頜下三縷長髯,一襲繪著水墨青竹的長袍,好一位俊傑人物!
傅搏虎直到深夜,才被人抬回了府中,雙腳鮮血長流。
門外一名道袍弟子侍立:「師尊,勇冠侯大人來了。」
石宏倒不是江湖經驗豐富,而是因為他的六識遠比一般的人敏銳,那孩童下手乾淨利落,一般人絕對難以覺察,但是卻逃不過石宏的雙眼。
趙滄勵之死在石宏眼中連小事都算不上,他已經習慣於以修飾的角度來思考。答應進京之前,石宏對京師之中唯獨忌憚兩個人,上元真人的老底已經被石山神獸揭了,不足為慮,去了一人。剩下那一人,便是當今聖上。
修雲宗現在,就是沒人碰也站不穩,更何況突然被撞一下。他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石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個影子。
他沉默半晌,才道:「我已近了最大努力,卻也只能給雲宗爭取到一個機會。」他有些猶豫的看了看石宏,石宏不耐道:「和我還耍什麼手段?」
周常面色一冷,擺手道:「我一直視你為我的接班人,卻沒想到你這麼讓我失望!這件事情總要有人來承擔責任,修雲宗是最好的人選。他死了,這件事情就壓下去了。而且會讓震波將軍府和我們同仇敵愾,徹底的站在一條線上。搏虎,成大事者,切不可意氣用事!」
一旁的一隻金鈴叮鈴一響,上元真人立刻將東西收拾好,木偶揣進了懷中,封好陣法,打開門走出去。
石宏一笑,擺手道:「雕蟲小技。修大哥可有興緻陪我夜遊京師?」修雲宗當然沒興緻了,不過他還是一拍巴掌:「行啊,石兄弟對我有大恩,不管讓我幹什麼,我也絕不推辭。」他一站起來,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被軟禁了,石宏一笑,拉起他的手穿牆而去。
石宏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你這輩子,肯定能喝遍京師美酒,我保證。」
影子是個瘦小的孩童,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傅搏虎想起今日遭遇,長嘆一聲,張了張嘴,卻有什麼也說不出來——既然決定投身官場,還有什麼可說的?
……
他打開了地面上的一道陣法禁制,從裏面取出了一隻烏檀木盒子,打開來,上面是一本古書,被他擱在了一邊,又從下面拿出一隻模樣古怪的木偶,攥著木偶,上元真人的臉上,露出了無比自信的神色。
石宏一怔,沉思良久,連修雲宗倒下,都沒有一點反應。
傅搏虎一笑,道:「也是,在官場里呆的,形成習慣了。簡單說吧,我去跟陛下求情,陛下已經坐下了決定的事情,絕難更改,我也差點掉了腦袋。本來這件事情已經毫無轉機,卻沒有想到,勇冠侯突然幫忙說話,不過卻有一個條件。」
傅搏虎苦笑道:「大夏律有規定,若要半夜叫醒君王,必須腳踏釘板擊鼓。」石宏心中已然猜到了什麼,淡淡道:「形勢不容樂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