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鳳舞九天
如此密集而抑揚頓挫的鼓聲，讓人分外想要跟著音樂點頭拍手、律動身體。當人們已然陷入到鼓點之中時，才赫然發現這種聲音、這種樂器，他們竟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藍色的天空下，耗盡全部力氣的柳傾歌知道，自己距離「天下第一」只差最後一步，可是這一步，卻如天塹一般，怎麼也無法逾越。
能否一戰封神，全憑最後這一式。可她們知道，在離開大唐前的七天時間里，柳傾歌摔了多少跟頭，遭遇了多少失敗。
每一個人都難掩心中的震撼，每一個人都被這等絕技所深深感染了！他們想不到，一個來自大唐的名不見經傳的女人，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那如絲絨一般的藍色，便是她所追求的極致！
「五朵蘭花」極盡妍態，除了沒有陣陣清幽的方向，除了不是炫目的湛藍色，人們依稀覺得她們就是蘭花——不，確切地說，應該是她們賦予了蘭花生命。
最後的這一戰，關乎成敗的這一戰，她能成功嗎？
人群之中，唯有龐子敬一臉激動，對著四周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達官貴人們不住炫耀：「看造（到）沒扭（有）？看造（到）沒扭（有）！這妞似（是）我大哥的女倫（人）！什麼？你問我大哥似（是）誰？瞧瞧高才（台）上坐著的辣（那）位——大腸（唐）鎮西侯！」
這樣的體態，這樣的嫵媚，才能算的上真正的女人。低頭看看自己的水桶腰大象腿，還有因為洗衣燒飯漸漸磨粗的雙手，女人們無不嘆息感嘆：老娘當年也水靈過，只是……唉！歲月果然是一把殺豬刀。狐媚子們，任你們現在搔首弄姿
如果不是，她們怎能跳得讓人如此沉醉？如果不是，她們怎會讓人魂飛物外，眼裡看的心裏想的，全部都是他們的身影？
五圈，所有眼裡儘是迷醉，所有心中儘是震撼；
藉著四朵金花用力一挺，她的腰腹終於開始發力。所有人的下顎隨著不斷升高的火紅身影微微抬升，眼帶震撼地看著那白髮女子開始旋轉！
她模仿天鵝，有一種優雅的美，她表現女王，有一種驕傲的美。而能讓人有賞心悅目的美感，就是舞蹈存在的意義。
絲竹聲再響起，如潺潺流入，如天際流雲，柔和地讓人心醉，彷彿在告訴每一個人，方才的「沙漠之夜」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可她沒有任何怨言，仍舊一次又一次地挑戰高峰，向著最為艱難的那條道路邁進。
在無數雙期盼的眼神中，四朵金花臉帶擔憂，不自然地將目光投向了最中央的柳傾歌。
沒有了異域鼓點伴奏，舞台上的女子奔跑旋轉的速度逐漸舒緩下來。
恐怕現在沒有人會在意結果，他們只想靜靜地看完這支舞，在垂垂老矣時對子孫吹噓：當年，我也是那一場巔峰之戰的見證者。如此美妙的天宮之舞，以前從沒有過，以後恐怕也不會再有……
為了畫龍點睛，柳傾歌做了完全的準備，鳳之嵐也將最強絕學傾囊相授。可「鳳舞九天」這一招之所以被譽為鳳門的終極絕學，不僅因其效果天下無雙，讓人過目難忘，更因其難度之高匪夷所思，所以才讓無數天資異稟的鳳門
所謂「鳳舞九天」，便是借力升空，以無比優美地姿勢帶動身體旋轉，炫目的舞裙如尾翼一般迎風招展，使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隻鳳凰。
藝人們不知道，她們只剩下緊張。
表演還在繼續。
四朵金花不知道，可她們無比期待奇迹能夠上演。
三圈，紅裙如墨，肆意渲染；
所以，哪怕天空觸手可及，哪怕夢想近在咫尺，柳傾歌眼中的複雜卻一閃而過，最終選擇了最為穩妥的方式。
美是有共性的。不管藝人們站在專業的角度，還是百姓們站在看熱鬧的角度，都覺得此時的柳傾歌很美。
「九」乃數之極，通常也是「鳳舞九天」所能達到的極限。換做尋常舞者，能否跳到一定的高度都尚存疑問，更別說在空中維持住身體平衡，優美地旋轉上九圈了。
柳傾歌強忍住酸澀的身子，緊咬銀牙，費盡全力再轉一圈！
不同的表情，相同的欣賞。但這些艷羡讚美的目光，分毫不能轉移台上女人們的注意力。她們只是忘情的舞，儘力去把每一個動作做到極致。
有的人尋聲而望，發現角落裡有幾個樂師竟然在腰上綁了三面鼓，不同的敲擊聲便是從那幾面鼓上發出來的。而第一個音符響起的那一刻，優雅的「天鵝」便消失不見了。
第八圈！
長袖飛舞，玉腿舒展，那美到極致的表演，將所有觀眾帶到了沙漠綠洲，彷彿親身參加一場熱鬧的篝火晚會。熱情似火的姑娘們圍著火堆，將收穫的喜悅、聚會的歡樂和少女的情懷錶現的淋漓盡致。
可是……以她的天分都做不到，難
一圈，紅與白的交織；
四圈，蒼穹如壁，蔚藍如洗；
「咚！」
觀眾們越看越是歡樂，貴人們搖頭晃腦暗暗心折，唯有鳳凰台一邊的藝人們眉頭緊鎖，彷彿眾人臉上的欣賞每多一分，他們的壓力就會越多一分。
她捏緊玉手，將所有潛力匯聚到腰腹，憑藉著極大毅力，努力地強行扭轉開來。
人們心中讚歎，對美的渴求終於感染了他們那顆求勝的心。
她們撐起右腿，小蠻腰輕輕一扭，胯骨便有節奏地向左一鼓一鼓，柔弱無骨的身形配上撩人的動作，讓所有男人心癢難耐，讓無數女人妒火中燒。
無怪他們感到如此驚訝。鳳舞九天乃是整個鳳門的最終絕學，門裡並不排斥藝人們修習，其難度卻足以讓她們望而卻步。據說當年鳳之嵐只習到了第二層「有鳳來儀」的境界，並未將「鳳舞九天」融會貫通，否則也不會敗給鳳之瑤，失去「天下第一」的寶座了。
「嘣！啵啵啵！嘣！啵啵啵！嘣！啵啵啵！嘣！啵啵啵！」
或許她可以強迫自己完成最後一圈旋轉，但她知道，過分透支只會讓自己從半空狼狽地摔下去。
悠揚的胡琴聲，逐漸將氣氛推向高潮。她們忽然四散開來，一圈又一圈地旋轉，互相變換位置，化作一個又一個陣型，長長的裙擺如陀螺一般旋轉。
能將集中不同風格的舞步融會貫通，連貫地組成一支完美無瑕的舞，需要多麼深的造詣？
她們是蘭中仙子，是花中精靈！
她是倔強的，也是讓人敬佩的。
所以，現在再也沒有人懷疑柳傾歌是一個頂尖舞者，一個有資格向鳳之
火紅的裙擺沒有飄落，繼續在空中飛揚。
四人緩緩湊成一堆，宛如四朵蘭花向著最為美麗的那一株蘭花之王靠攏。她們分別用左手緊握住右手手腕，然後相互之間抓到了一起，彷彿形成了一張網。
舞蹈不怕欠一截，卻怕過了頭。如果達不到標準，或許在旁人眼中不會看出多大弊端，但勉強自己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動作而導致重大失誤，便相當於毀了整段舞蹈。
真正到了決戰的時刻，她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輕盈地在刻著朱雀圖案的白玉台上輕輕一點，纖足用力在「網」上一踩，飛向了九天之上！
濃烈熾熱的氣氛，無懈可擊的表演！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
這也許是「四朵金花」最為熟悉的曲目了，經過無數次的配合，無數次的演練，即便閉著眼睛，他們也能準確將每一個舞步落到位。姑娘們翩翩起舞，長袖拋散，裙擺芊芊，彷彿在黑夜中綻放的幽蘭，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舞台還是那個舞台，可是舞台上的人，卻蒙上了一層神話色彩。
一曲《飛雪悅蘭》，再度把觀眾帶回到了神州中原。
勝敗，將在此一舉！
任憑冷風掠過臉頰，雪白的長發亂舞，柳傾歌都全然不顧，她的目光堅定而執著，只盯住一個方向——天空的方向。
氣勢恢弘的合唱漸緩，笙瑟和鳴的伴樂隨之減弱。這時候，琴師展現出了極高明的技巧，一陣紛亂中透著柔和的亂琴聲入耳，猶如在眾人心湖上盪起了波紋，也宣告了上一篇章的結束。
輕快的旋律，新奇的節奏。
柳傾歌五人舞風再變，宛如一群沙漠綠洲中的
鳳凰台的人再也坐不住了，所有藝人長身而起，驚呼道：「鳳舞九天！」
柳傾歌聽著樂聲的聲聲催促，深深吸了一口氣。
在所有人眼中，她已經涅槃，化作了一隻美麗的鳳凰。
柳傾歌等人無從揣摩觀眾們的不同心思，她們只是在享受音樂，享受舞蹈。
實際上，柳傾歌能做到這一步並不輕鬆。只有親身投入到其中，才知道要轉滿九圈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那絕不僅僅是努力才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天賦。
如果從天空俯瞰，她們就如同五朵極其艷麗的花朵，在恣意的轉著，怒放著。
可突兀響起的鼓聲卻像是敲在了每個人的心頭，讓他們從「酒宴正酣」的「沙漠盛會」中拉回到了現實。
紅色霓裳終於停擺，化作天空中一道火紅的魅影。她的衣角隨風而動，白色的秀髮如銀蛇狂舞，美得宛如一幅畫。
七圈，全場起立！
六圈，一隻新的鳳凰已然誕生！
而柳傾歌之所以選擇大紅色戰袍，就是為了這一刻！
兩圈，柔與美的極限；
琴聲大作，笛聲婉轉，曲子的急促宣告著舞蹈就快要結束了，也預示著最為緊張的環節終於來臨。
李玉看的入神，連手中杯子里的茶水早已涼得通透都好無所覺。劉恭一雙猥瑣的眼睛里射出迷醉的光芒，捏著下巴暗吞口水。大師兄暫時放下了心中的失意，第一次覺得原來他從不在乎的舞蹈竟是如此讓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