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起於九天，終於九天
唐安皺著眉頭，內心暗暗問自己：鳳之瑤啊鳳之瑤，下一次見面，我該用一種什麼樣的身份來面對你呢？唉……
她的矛盾，她的困惑，她的一顰一笑，她在那個雨夜撩人的風情，都早已印在了唐安的心裏。
「停下來，快停下來！」
清新的氣息很好，讓她貪戀，讓她體會到自己還活著。可為什麼沒有人懂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呼吸，一定要用爾虞我詐顛覆這個世界？
四種情懷，四種表現，讓在場觀眾看得如痴如醉，掌聲四起。可他們並不知道，不知不覺間，鳳之瑤便為所有人演繹了最為經典的「鳳門四藝」。
當她在空中劃出八道優美的圓時，每個人的心臟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懷念的到底是什麼？或許只有她自己心中最清楚。
自己的成功，代表著他十年來的苦心沒有白費。可他難道忘了，對一個無情將自己出賣的人，她會讓他繼續得意下去么？
唐安默默嘆息一聲，內心湧起複雜的情緒。
謝淵吞了口唾沫，握著茶杯的右手都在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對不起鳳之瑤，但不確定她會不會願意犧牲掉自己的一切，只為報復自己？
在她的周圍，「四朵金花」臉如死灰，彷彿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長久以來的努力，在這驚天一舞之下變成了笑話，讓她們心冷如冰。而一身大紅色舞裳的柳傾歌卻帶著一臉微笑，或許她只感覺到了釋然，因為她已經儘力了。
四圈，五圈，六圈……
他們揮舞著手臂，臉色漲紅的吶喊著，歡呼著，深切感受到了身為齊國人的驕傲。或許在戰場上，他們
七圈……八圈！
更何況，她還見識到了真正的「鳳舞九天」絕技。十幾年來的苦練，讓鳳之瑤可以將這一式發揮得異常完美，尤勝當年的鳳之嵐。
唐安眉頭緊皺，面色糾結。
第一次被人鑽進裙底，第一次和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第一次夜半無人私闖聖地，第一次敞開心扉吐露心聲，第一次……忘乎所以的瘋狂。
雖然依舊在墜落，可她清晰地從謝淵臉上捕捉到了一絲釋然。
他沒時間替他們悲哀，而是有些擔憂地看了柳傾歌一眼。
天空那麼近，彷彿是藍色的湖泊，而她便是湖裡的一條魚，怎麼也甩脫不掉尾隨在身後敵人的圍剿。她好想魚躍而出，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轉滿九圈的鳳之瑤同樣帶著一絲笑意，在半空之中遙遙看了高台一眼，那是唐安的方向。
所有舞姬已經圍成了一個圓圈，她便是圓圈的中央。只見她用足尖點地，瘋狂的旋轉起來。
從進入鳳門開始，她們便接觸這「四藝」，甚至可以說這四種舞步只能算是入門基本功。但能把基本功表現得如此淋漓盡致，讓人嘆為觀止的，放眼天下恐怕只有眼前的女子才能做到了。
萬般心思，只換來一聲嘆息。
立足，挺腰，如一代女皇，霸氣外露。
信手拈來的舞蹈皆是風景，不知人在景中，還是人即為景。
這宿命的對決，是對美最完美的解讀。每個人都知道，大紅色與白色兩道倩影，這讓人驚心動魄的一幕，將會
他不希望任何人贏，又希望沒有輸家。對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心懷期盼是一種折磨，可他卻必須在這種折磨中睜大眼睛，隨著那白色的身影繼續矛盾下去。
這是一個讓人緊張的數字，大唐第一天才便止步於此。跨過這一道坎，她便能延續自己的傳奇，證明她才是天下第一——唯一的第一！
見證了這讓人無比振奮的一轉，所有齊國人都陷入了瘋狂，用盡渾身力氣高呼出了鳳之瑤的名字！
完美的「鳳舞九天」，終再現江湖！
這聲嘆息，似乎也飄進了鳳之瑤心裏。
鳳之瑤臉上閃過一絲嘲弄，眼神徐徐飄向遠方。
從感情基礎來說，他當然希望柳傾歌能贏。成為天下第一，一直以來就是她的夢想，他無法想象失去夢想動力的女人，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鳳之瑤已經完全沉浸到了舞蹈之中，甚至忘記了去數已經轉了幾圈，可是滿心熱切的觀眾都在為她默數。
她伸展開手臂，撐直雙腿，藍色天空變成了她的舞台，無數雙激動的眼眸在為她喝彩。她就像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在每個人心中都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如果他精心培養的棋子，在所有人的見證下遺失了齊國視為瑰寶的「天下第一」，他也必將淪為整個朝廷的笑柄！
所有人屏氣凝神，看著舞台上那舒展開身體，在幾十個跪伏在地的舞姬的點綴之下升空的白色身影，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世人皆嘆美妙，而如雪般曼舞的女人卻心生哀嘆。
台上的舞姬依舊在律動身體，可是一
「四朵金花」已經全部站了起來，滿臉都是緊張；柳傾歌捏緊小手，手心全部都是汗漬。
東闕台左右兩側的達官貴人長身而起，生怕被攢動的人頭阻礙了視線，看不到這必定會成為經典的一幕。
左邊是愛，右邊也是愛。一邊是因憐生情，一邊是由欠而愛，兩個同為自己摯愛的女人的生死相搏，自己卻要作為一個殘忍的見證者，這樣的角色讓他如坐針氈。
這就是天下第一的風采么？
鳳之瑤苦笑著從半空徐徐飛落，彎腰伏向白玉石面，再虛擁而起，整套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遠遠看去，就像是她追不到傍晚的霞光，只能在夜深之時輕攬水中月影以示懷念。
想到唐安的名字，往昔的一幕幕便會清晰浮現在腦海中。
有時鳳之瑤甚至在想，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遇到他會不會是上蒼的指引？如果真是這樣，見到了對的人，為何還要讓自己遭遇如此多的坎坷和不幸？
旋轉，跳躍，我閉著眼，塵囂看不見，你沉醉了沒？
柳傾歌不動聲色，可緊緊抿著的嘴唇，也預示著她內心的不平靜。聞名于江湖的鳳舞九天和自己嘔心瀝血的一舞，終歸要比拼出一個結果。纏繞自己十幾年的桎梏，年少時滿心抱負地期待，在這一刻即將揭曉答案。
白色衣袂招展，在冷風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
這一切，會不會也是老天爺和自己開的玩笑？
「轉一圈，再轉一圈！」
鳳之瑤依舊在旋轉，彷彿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或許只有唐安才知道，她的腰肢到底有多麼柔軟
無數齊國人在心中默默吶喊。
奔日，采雲，追霞，攬月！
和他關切的眼神一觸，鳳之瑤只感覺到了欣慰，因為她已經展現了最美好的一面。曾經那個漫步雲端傲立於舞林之巔的女人，應該已經住進他腦海中了吧？
可是鳳之瑤呢？
白鳳起舞，升入雲霄。扶搖直上，百鳥來朝！
老百姓們踮起腳尖，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天空；高台之上的權貴們伸長脖子仰起臉頰，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復讎者聯盟」的人和「四朵金花」一同暗暗念叨。
鳳之瑤展翅高飛，這一刻，她就像一隻白鳳。
在自己寂寞空虛時，她走進了自己的世界。在自己惶恐無助時，他屢屢解救自己於水火。
百鳥起飛所謂何由？只因百鳥之王展翅高飛，翱翔九天！
第九圈！
「喔！！鳳之瑤！鳳之瑤！鳳之瑤！鳳之瑤！」
當年遍體鱗傷的小女孩，已經脫離了一身稚嫩。在鳳之嵐的推送下，在謝淵的暗保下，她步入神壇，成就一代神話。這其中有過辛酸，有過汗水，更有身在籠中難以解脫束縛的悲哀。
自己能否戰勝從小到大的假想敵呢？
她是鳳之瑤，獨一無二的鳳之瑤。
同時，她也看了謝淵一眼。
可是這一切，她又與誰說？
琴弦輕撥，在指尖流動出跳躍的音符。密鼓聲聲，將一曲《百鳥來朝》帶入高潮。
四朵金花緊攥小手面色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舞台，似是想要見證這傳奇般的一跳，又怕這一幕會讓大齊之
她閉著眼睛，半空中清冷的空氣侵襲臉頰，讓她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感覺。
就在所有人高聲呼喊慶祝勝利之時，如羽毛般飄落的鳳之瑤悄然落地。可是當那隻纖足接觸到白玉舞台的一剎那，她忽然腳踝一歪，整個人摔倒在地！
每一個人都在等待著答案，每一個人都在期待最後的結果。
「既然一切起於鳳舞九天，那麼便讓這一切……終結于鳳舞九天！」
白雪，夏夜，我不停歇。模糊了年歲，時光的下落被我踩碎。
他知道自己已經欠了很多感情債，媚兒也好，海棠也罷，甚至傾歌和仙子，都為自己付出了太多，需要他用一輩子去償還。他不想再沾染感情，可是這種難以控制的東西總在不經意間闖入自己的生活，每一次都讓他無力抵抗。
鳳門最終絕學——鳳舞九天，在這一刻終於再現！
唐安看著齊國百姓們忘情的姿態，心中暗暗嘆息。舞文風月和百姓民生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為什麼齊國人會如此熱忱，而且樂此不疲呢？
再一圈，旋轉。
現在，惹惱了權勢滔天的謝淵，她失去了最後的庇護。即便謝淵不出手斬草除根，那些躲藏在暗處的虎狼虎豹也不會放過自己，比如劉恭。
一圈，兩圈，三圈……
「嵐姐姐，當年你犧牲一切，成全了今天的我。十年來你嘗盡人間艱辛，今天我便把這份恩情如數還給傾歌。如果說『鳳』只有犧牲才會涅槃，那便讓我與你一樣浴火重生。」
鳳之瑤睜開雙眼低頭俯瞰，人臉匯成了黃色的海洋。她的唇角帶著一抹微笑，尤有餘力的腰肢再度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