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山窮水盡
不，大唐會成為地獄。
他指了指身後，道：「皇上親自下的命令，如果你不滿意，便去找皇上親自討說法吧。」
大唐大軍頂不住了。
變陣所帶來的結果，便是匈奴和鐵勒人無法發揮單兵優勢，拉開陣型以人數優勢壓制對方。
「我很佩服你。」克多爾對著莫凌圖冷冷一笑，「出於對勇士的尊敬，我會親手把你埋了。而現在，你就去死吧！」
「殺啊！！」
她當然知道唐安為什麼會發現毒誓，也知道他對自己的愛有多深。深可見骨的三刀，便是他給自己的承諾。
他什麼也看不到，可是腦海中卻閃爍著一幅波瀾壯闊的畫面。想想先祖用血換來的太平，他站起身來，在心中默默祈禱。
若非大唐軍人已經沒有了退路，若非每個人都豁出了性命，若非背負了所有唐人的期望，恐怕他們早已一敗塗地。
它見證了大唐無數傳奇，凝聚了太多龍氣。而對於秦天來說，它卻不像是地位的象徵，反倒更像一位老朋友。
克多爾目疵欲裂，怒道：「放屁！長生天所眷顧的勇士，永遠不會失敗！」
飛天門。
……
見他如此冥頑不靈，莫凌圖瞬間失去了辯解的興趣——真正的聰明人，不會試圖去和一個蠢貨講道理。
雙方的損耗極快，無論唐人還是胡人，每一個呼吸間都有人會倒下。
無比慘烈的熱鬧！
他嘆息一聲，年輕的眸子里透出一股與年紀不相稱的滄桑，遙遙望向西方，默默等待著上蒼的審判。
不過主帥在換成莫凌圖之後，進攻的策略還是有所改變。大軍合圍，嚴格貫徹了「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連坐鎮大後方的趙無極都已經渡過了盤河。
克多爾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便見那個一身戎裝的大唐將領擋在了自己身前。
這樣的女人很可悲。
克多爾回頭望了一眼，繼而滿臉陰狠，道：「好！待到殺完這些唐狗，我一定會去找天可汗。不過這頭功，你休想搶走！」
可他不能退。
大唐軍人不在乎，仗打到這份上，原本就沒了什麼念想。
當然，這也僅僅是減慢了部隊被蠶食的速度而已。
身份的逐漸變化，令他激動不已。他無法再壓制自己的野望，無法再漫長地等待下去了。
他將計就計，踏足陰謀之中以身作餌，下了一盤顛覆天下的棋局。
拼盡了全力，起碼沒有人會後悔。哪怕在地底下見了列祖列宗，他們也可以驕傲地挺起胸膛，告訴他們每個人都儘力了。
他們要讓唐人保留生的希望，不至於孤注一擲，從而一步一步打擊其士氣。
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消耗，消耗，再消耗。能多殺一個胡人，也許就等於多救一個同胞。而在此之前，他們要做的就是盡量減少損失，集合有生力量和胡人決一死戰。
之所以答應趙無極逼婚的非分要求，蘇媚兒只不過是為了換取他的信任，為自己能趕到這片見證了二人愛情之路的黃土地做鋪墊。
局已布好，人力傾盡。十幾年的付出，結果只在朝夕。
克多爾擦了擦嘴角的血，這個在他身上留下兩處傷口的男人，
唐安，大唐平安……
她是一個一個接受了長生天最殘忍懲罰的女人，一個無論如何也不會背棄信仰的女人，一個相信誓言的女人。
簡單來說，莫凌圖想要從心理上圍殺對手，慢慢轉化為最後的屠殺！
陣型開始收縮，大唐整個隊伍都開始緩慢的後撤。
他隱忍多年，一朝奠定地位。
……
落子的一刻，他便沒了悔棋的權力。
匈奴鐵勒兩軍合併，無論在人數還是氣勢上，均已經凌駕于唐軍之上。隨著大部隊在河岸旁站穩了腳跟，他們開始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只要這「一字長蛇陣」被胡人撕開一道口子，大唐部隊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代天涯的形象很狼狽，方才克多爾的一拳，險些要了他的命。哪怕僥倖活了下來，可恐怕內臟也已經遭到了重創。
考慮到戰略布局，儘管極不情願，大唐部隊還是開始收縮陣型。
……
可惜他們忘記了，在匈奴人身後，還有著連綿不絕的夏國部隊。
他們不想退，但卻不得不退。
在與胡人連年的爭鬥中，好像大唐軍人從來沒有佔過便宜。所以見不可一世的匈奴大軍節節敗退，每一個唐人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四月十九，煞東。
他不知道。
沒有了喧囂，沒有了歡騰，溫暖的陽光灑在清冷的街，映照著零零星星如同幽魂一般的身影。
大唐還會平安么？
這代表著他距離自己的終極目標又近了一步。這條猶如藍色緞帶一般的河流，就像一道標線，標志著他與曾經那個一方霸主揮
其實違背誓言廝守一生很簡單，可對她來說卻很痛苦。看看蒼白色的天空，她彷彿看見那裡站著一位手執雷電的神靈，隨時準備讓背棄誓言的人付出代價。
……
以你的倔強，怎麼可能忍心看到大唐的黎民百姓活在水深火熱里？
……
但是現在，形勢急轉直下。
方才他們以少打多，圍點打援，戰得風生水起。而伴著鐵勒戰力的注入，這份優勢則不復存在了。
匈奴統帥克多爾臉色蒼白，身上早已被鮮血所染紅，一雙小眼帶著恨意看向步履從容的莫凌圖，怒聲逼問道：「莫凌圖！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搶我的功勞么？」
「沖啊！殺光他們，大唐就是我們的啦！」
行人臉上無不陰雲密布，像是根本看不到明天。他們不知道當末日降臨，這座見證了大唐盛世的繁華都城，將會淪落成怎樣一幅凄慘的模樣。
莫凌圖不置可否地笑笑，對著前方挑了挑下巴，道：「在那之前，還是先顧好你自己把。」
程雲鶴再度嘆息，眯著眼睛往西方看去。
莫凌圖有些同情地看了身上被洞穿了兩個血洞的克多爾一眼，搖頭道：「嘖嘖……怎麼匈奴第一勇士就這麼點能耐么？若非本帥前來助拳，你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唐軍給吞了。」
黑衣鐵勒的衝鋒，一瞬間便讓大唐軍人感受到了壓力。藍色的盤河沿岸，黑衣的胡人大軍和紅衣的唐軍糾纏在一起，就像兩條彼此撕咬的蛇，一眼望不到邊。只有漫天的喊殺聲，為原本空寂的黃土地增添了一份熱鬧。
二十幾萬唐軍，在經過無數場慘烈的
揮退了所有人，秦天默默坐在龍椅之上，年輕的臉龐上儘是落寞與疲憊。他一遍又一遍在那摸得發亮的扶手上來回摩挲，彷彿貪戀著即將遠行的情人那柔軟的手臂。
唐安，我已經來了。你……會來么？
克多爾更不在乎。他知道最後的勝利一定會屬於自己，而現在，他只想殺了代天涯！
可她卻放不下唐安，不願讓深愛自己和自己深愛的人萬劫不復。
……
在所有形式均不利於己方的情況下，他們必須把損失降到最低。或許現在已經沒有人再奢望勝利了，因為在絕對的強勢面前，他們的捨生忘死已經沒了意義。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彷彿為萬千大軍指明了一條通天之路，朗聲道：「再派出西南六大部族——全力進攻！」
我想見你，想的快要瘋掉了。可是我又害怕見到你，害怕和你兵戎相見，害怕和你生離死別，害怕你面對千軍萬馬依然奮不顧身，就像個傻瓜一樣。
這上面，有歷任君王的手印。一個個重大決策出爐，讓大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離不開老皇帝們在這上面豪氣干雲地用力一拍。
馬車之中，蘇媚兒透過窗戶，看向遠方屍橫遍野的戰況，內心無比糾結。
敗寇，朕認命！
……
可是一個人的力量，如何阻擋歷史的車輪？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殘暴的匈奴也是可以被打敗的。而且，他們就敗在了自己手中！
隨著鐵勒部隊的介入，匈奴大軍終於止住了頹勢。在此之前，他們早已被頑強的大唐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因為這生不如死的日子，根本不是人所能承受的。可哪怕要死，她也想再見唐安一面，再享受片刻他潺潺眼波中的寵溺。
他的兵還在浴血分奮戰，沒有一個人退縮，身為主帥的他又怎麼能放棄？
程雲鶴坐在大堂之中，第一次在這無比莊嚴的屋子裡摘掉了那張猙獰的青銅面具。
莫凌圖也不在乎。只要匈奴人比鐵勒人死的更多，他就足以交差了。而且那些鐵勒勇士也不是白死，他們成為了自己踏上神壇的墊腳石。對於每一個鐵勒人來說，為他而死都是幸事。
汴京的街再也不復往昔的熱鬧。
……
他未雨綢繆，剜除三朝巨擎。
知心的老友，會撇下胸懷雄心壯志的皇帝而遠去么？
大唐，一定要挺住……
如果這份痛苦僅僅需要她來承擔，那麼再苦再痛，她也會繼續愛下去。
你是不是還要以你那不算寬厚的肩膀，撐起這搖搖欲墜的江山？
成王，朕之幸。
當然，有些時候人數並非衡量戰鬥力的唯一標準。以胡人的驍勇善戰，哪怕人數不佔優勢，正面對抗也不會落在下風。
胡人可不會規規矩矩地排成矩陣，而是如野狼一般四散奔跑，將大唐將士團團包圍起來，讓他們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這張面具，讓他幾十年來位極人臣，深得皇室信任。然而在來勢洶洶的大軍面前，朝廷還會是曾經朝廷么？
這一天，正陽宮早朝無事。
漫天喊殺聲中，蘇媚兒一雙美眸被滿滿的憂鬱所填滿，彷彿回到了與那個小人物在重重圍堵中一路西行九死一生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