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八百六十四章 妄斷生死
婦女瞬息間激動起來，也不管方雲說的真假，立刻跪到地上：「這位公子，快救救我的孩兒，奴家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
倒不是說朵雅能夠猜到方雲的心思，而是對醫者的那種共鳴，也可以說的醫者的直覺，讓他們很容易猜測到同行的行為習慣。
「可是他已經……」
「這兵荒馬亂的，哪裡來的客棧開門，我們找了大半天，才找到這麼一家，你這做夥計的，居然主動趕客人，哪有你這麼做生意的。」吳泰大為不滿的說道。
那小廝聽到方雲的聲音，眼珠子一轉：「這位公子該是大富貴之人吧，若是您不嫌棄，小人倒是能夠給您整出一間空房，只是布置並不如何高雅，若是公子不嫌棄的話，小人這便去打點一二。」
車廂中傳來方雲的聲音，他聽的出這小廝的無奈，知道吳泰這般咄咄逼人，也只是強人所難。
朵雅的目光閃爍，輕輕搖了搖頭道：「師父，還是你入住休息吧。」
「師父，這孩子怕是已經……」朵雅的眼睛已經濕潤，雖然她極其不願意看到一個孩子，在她的面前死去，可是有些時候，人力在生死的面前，就是如此的渺小且微不足道。
就連那些難民，都已經對流離失所，失去親人感到麻木。
也只有她才敢這麼口無遮攔的說方雲，朵雅苦笑的看著小知，雖然這是事實，可是她也沒這膽量。
隊伍落腳的城市名叫雨城，這座雨城已經被鄰國岩國攻破，殘破
若是把他們惹急了，當真殺人放火，在如今這亂世，他們連找個喊冤的地方都找不到。
車隊終於在一家破舊的客棧前停了下來，客棧的牌匾已經搖搖欲墜，看不清上面的字體。
「將車窗放下吧，如果你沒有勇氣繼續看下去的話。」方雲撇過頭，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朵雅。
「先將小孩放到地上，我來看看。」方雲微笑說道，他不想用太嚴肅的表情，免得婦女更加絕望。
吳泰與鋼猛等人，對此倒是習以為常，他們本就是軍人，所以對這種場景並不陌生。
一個小廝已經小跑的走出客棧，迎著吳泰與鋼猛等人滿臉歉意：「幾位爺，實在抱歉，我們客棧已經容不下您幾位了，請去其他的客棧看看，是否開有空余的客房吧。」
「大人，這個時候城裡的難民怕是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您哪裡救的過來。」
這麼多天，她也沒弄明白，小知到底是方雲的什麼人。
「如果你連這點都不知道，那就好好的看病救人，妄下結論的話，最好不要再被我聽到！」方雲毫不留情的冷哼一聲。
在沉悶的路途中，除了偶爾進入一些城鎮，還能讓他們升起一絲興趣外，大部分的時間，他們已經靠著狩獵一些野獸，消磨時間。
「他們自身難保，哪裡有空管這些難民。」方雲嘆息著搖了搖頭。
城
「師父，我與你一起去。」朵雅認真的說道。
即便是雨水沖刷過，城牆上依舊殘留著暗黑色的鮮血。
「你們覺得我那麼容易死嗎？」
「那今日我便給你上一課，什麼叫做斷生死！」
在她的眼裡，這裏就似煉獄一般的可怕，甚至讓她聯想起最不願意想起的畫面。
而方雲的準則則是，救別人救不了的人，治別人治不好的病，該死之人不救，必死之人不救。
她也是心中靈光一閃，只是隱隱的察覺到什麼。
雖然方雲接連開了幾副方子，可是他的身體並沒有顯得好轉，反而越發的虛弱。
醫德是一回事，可是醫術又是另外一回事，朵雅有著自己的醫德，可是她的醫術依舊處於普通的水平，頂多就是比那些坐堂的醫師好一些罷了。
方雲不禁苦笑的點點頭，看來朵雅的醫者之心，居然能夠如此的心靈相通。
客棧的後方還有幾縷青煙冒起，顯然也在這場兵災中受到了衝擊。
因為在方雲的眼裡，一些對他來說，相當反感的人，朵雅卻看不出來。
眾人知道，這是因為那次的意外，方雲成全了鐵森，自己則更加的虛弱。
方雲的眉頭一皺，有些不喜朵雅的話，他嚴肅的說道：「你可看出他受的傷？」
「這位爺，您有所不知，就因為這兵荒馬亂的，所以原本途經本城的趕腳商人過客，都來我們客棧投宿，所以我們
「大人，我看朵雅小姐說的有道理，您還是在此歇息一晚吧，城裡應該還有其他客棧開張，多轉幾圈還是可以找到的。」
「師父，你可是想去看看那些難民？」朵雅閃爍的目光，凝視著方雲。
路上波瀾不驚，偶爾的盜匪，已經不能升起一點漣漪。
「我會一些醫術，也許你的孩子還有救。」
「難道城裡的官員，都不管這些人嗎？」朵雅顫抖著聲音，語氣里顯得有些激動，又有些氣憤。
半個月後，他們終於進入了太吳國，只是眼前兵荒馬亂的景象，讓他們覺得，這時候到來，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在一片已經被戰火夷平的殘垣斷壁中，數百個難民捲曲在斷垣下，雖然這樣的殘跡連遮風擋雨都做不到，可是對於這些早已失去依靠的難民來說，卻是唯一能夠讓他們棲身的地方。
方雲看了看吳泰與鋼猛，兩人都露出無奈的神色，此行他們所攜帶的食物本就不多，剛走一半就已經被那些難民哄搶一空，此刻哪裡還有的施捨。
那個婦女抬頭看向方雲，目光里已經失去了神彩：「你們是誰？」
方雲上前幾步，低聲道：「這位大姐，可否將你的孩兒給我看看？」
方雲在吳泰與鋼猛的護送下，行走在難民之中，那些難民看到方雲等人的
雖然他們身上有些銀錢，可是如果拿給這些難民，怕是他們也沒地方使，反而會讓他們死的更快。
方雲一愣，有些意外的看著朵雅，她居然猜到自己的心思。
「朵雅，你與小知便先在此入住休息吧，我們再去城裡轉一轉。」方雲說道。
不過好在客棧大門還開著，裏面的小廝忙碌著，似乎生意比想象中要好上許多。
方雲也曾經領兵征戰，只有朵雅的臉色，已經無法形容的蒼白。
「像。」小知瞪著大眼睛，凝視著方雲。
對她來說，病人就是病人，不分好壞善惡。
「我還是想在城裡走走。」方雲依然堅持自己的選擇。
「也好。」方雲沒有推辭，有些人他不願意出手，朵雅卻是適合的人選。
「吳泰，不用為難這小廝。」
醫者之心並不是說只要是病人都必須醫治，而是有選擇性的。
不遠處傳來一陣哭泣，那是一位絕望的母親，懷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那孩子的臉色發黑，雙眼已經泛白，似乎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應該是被馬踐踏過……他的腹腔已經被踏碎，此刻沒死，已經是天大的奇迹了……」朵雅的聲音越來越小聲，甚至到後面不敢說出來，她害怕看到婦女絕望的眼神，她害怕從對方的眼裡，發現自己的渺小。
畢竟面前這些人，身上的氣勢與那些肆虐雨城的兵痞子，沒什麼兩樣，誰知道是什麼人。
吳泰已經在地上撲了一層衣服，婦女沒有
「這……」朵雅頓時啞口無言，而且她已經從方雲的語氣里，聽到了對自己的指責。
或者說是根據每個人的準則而定，像朵雅這種，就是天生的醫生，她有著旁人沒有的悲天憫人，而她本身也因為困難中的餘生，讓她對於醫術，已經產生了一種依賴感。
城池被破，那些官員要麼已經被殺，要麼已經第一時間逃走，而敵軍顯然不會去管這些難民的死活，他們沒有下屠戮令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讓他們救治敵國之民，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雲的臉色，實在白的嚇人，她擔心還沒走出太吳國，方雲怕是就要命歸天際。
朵雅當時差點沒嚇暈過去，那可是神一樣的存在的骨骸，小知難道就不懂得害怕嗎？
戰爭是這個時代的主基調，國與國的互相侵略，已經成了大部分人習以為常的『節目』。
「我不是要救所有的難民，除非我有三頭六臂。」方雲苦笑，就算是他的本體來，不顧著天命之違，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傷患治好。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還沒死嗎？」
而方雲最討厭的事情便是，在還沒有確認病人的身體之前，就妄下結論，斷人生死。
可是她卻知道，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她害怕的，就在前兩天，她居然吵嚷著，要方雲拿出那隻惡狼的骨頭熬湯。
方雲從來就不是那種蹉跎不決的人，一般情況下，他都是說一不二，而且他在隊伍中的威信，簡直就像是吳泰他們的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