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杯弓蛇影
「我一早就猜到那是什麼，但老太太體內的冉遺沒辦法直接取出來。於是我去了一趟市裡，看望了個老朋友。」師傅已經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他邊走邊說，「後來知道了個不得了的消息……」
「你是想問王道士和我師傅到底誰厲害？」我光腚抱著膀子，涼風吹過胯下，心情一陣舒暢，心說，讓你們信那個假道士。
「對了，給葉老頭熬的薑湯，也給葉子虎喂點，葉子虎身體里的陰氣得慢慢祛除，溫陽一段時間，急不得。」
我驚訝，瞬間想到了那時候章子在樓上被打，有個東西從他身上掉了出來。
王道士頭也不回的往外跑，一面跑還一面喊：「妖孽啊！妖孽！」
那條蛇精不像普通鬼怪，葉子虎那種壯漢，拿著菜刀都沒辦法在它腦袋上砍出一道印子，何況是其他人。
「救……救命！」
葉老頭怎麼會在這裏？而且情況如此詭異……看樣子，葉老頭也遇上鬼打牆。
師傅擺擺手：「我過來看看情況。」說著自顧自走到後院，見到樓房沒鎖，一聲不吭上去了。
我在一邊糾正：「是福爾摩斯。」
「這裏邊的東西可不得了！你惹不起的，快還給我！」王道士急得滿頭大汗，連忙搶過包裹。
「你們猜？」師傅哈哈大笑，「既然山上的冉遺要找青銅酒壺，那麼青銅酒壺裡的冉遺當然是要去找青銅酒杯！」
「天機不可泄露！」師傅神秘笑了笑。
就在我迷惑的時候，師傅默默上前，從房屋角落裡揪出一條小蛇，小蛇腹部有鱗片，鱗片張著，噴出白色霧氣。我遠遠看著精神就一陣恍惚，邊上的小順也差不多。
師傅這時候湊上來，打趣問道：「小娃娃，那你知道山上發生什麼了嗎？」
我在後頭偷偷猜師傅鞋跟子，心裏想，我肯定是後娘養的。
緊接著師傅從床底摸出一個黑不溜丟的玩意，手電筒往上一打，好傢夥，這不是青銅酒壺嗎？
我問這些蛇和大仙奶奶有什麼關係。
這幾日一直忙著大仙家的事情，都沒功夫找他玩。
這時候一雙手按住我的肩膀：「瓜娃子，怕個鎚子，看清楚這是誰！」
「道長，你可要救救我們村子啊！」
小順聽完一驚，撒腿就往後山方向跑。
「道長……」
二狗清了清嗓子，臉上一直淡然，似乎難有事情讓他害怕。
我撇撇嘴，默默湊了過去，拉住師傅的膀子，說：「師傅，您知道的真多！」
「你們不是在山頂找到了個青銅酒杯？」師傅問我。
正說著，外面
師傅說：「當然，不過一般情況下，這些蛇都是生在墓里，古時候那些個富貴人家大墓的墓道里就放養著兩條來守墓。」
「道長！」
不顧眾人挽留，王道士擺手要走。
胖魚感恩戴德。
「我正準備給你們說呢。」師傅又在屋裡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於是做了下來。
胖魚點頭哈腰，就差跪下給師傅道謝了。
師傅扶著門，輕輕笑著：「說到葉老頭他們的去處，還得先說說山上的那些蛇！」
這時候鄉親們都從山上跑了下來，大呼小叫聚在了大仙家門口。
酒壺就跟電視里常見的那種差不多，反正我也分辨不出是哪個年代的。
二狗得意笑了笑，搖頭晃腦，小大人樣把山上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虎子哥是怎麼回事？」胖魚一面往頭上套沾滿尿騷味的褲子，一面臊眉耷眼地問。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葉老頭。
師傅翻個白眼：「我哪知道，可能是跟著章子來的，我只是個捉鬼的，又不是福爾摩的，還給你把現場給還原了？」
手電筒的光掃過屋子，黑暗中，一張鬼臉突然出現，我嚇的往後急退，一個把持不住，又尿了一褲子……
小順聽到還有這等神奇的故事，耳朵都豎了起來。
這人穿著金絲道袍，長袍底都拖到地上了，好不威風，穿著這樣不方便的衣裳，他竟然還跑的比誰都快，八卦鞋跑丟了一隻都不知道。
「什麼事儘管問。」
「那麼老太太現在在哪？」小順一臉焦急。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山上有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這王道士如果是個有真本事的人，那麼他這膽子可比葉子虎小多了。
「冉遺毒性本就不強，就算是那條冉遺王，也不至於立刻把一個人毒死，它主要是靠陰氣迷人心智，不過葉子虎倒是一條好漢，身體里湧入那麼多陰氣，還能撐到山下來。」
難道就是那叫冉遺的蛇給弄的？
「那虎子哥不會有事吧！？」胖魚急得跟死了爹一樣，連忙往前湊。
師傅嘆了口氣，在蛇身上貼了兩張符紙燒了。
「聽我爸說，王道士帶人上山後，發現了一條大蛇……」
「跑、跑！」
之後，我們安置好葉老，小順喊回在外面防風的胖魚等人，胖魚聽說了師傅的事情，便死皮賴臉拉著師傅扯家常，師傅笑呵呵跟他聊天，聊了一陣后，這個死胖子厚臉皮說：「天師，您老人家本事真高！」
胖魚支支吾吾，用屁股都猜到他想問什麼。
我哼哼兩聲沒理他，心裏卻在想，他娘的，又尿褲子了，等下怎麼出去見人啊！
小順一臉疑惑：「你們沒跟著去山上啊？」
師傅瞪我一眼，繼續說：「老太太怎麼『屍變』的事情暫且不提，後來我想了想，能讓老太太與鬼仙犯沖，並且陰氣纏身的，光是一條冉遺可不夠。」說到這裏，師傅頓了頓賣足了關子，「還可能有別的東西……」
「天師……」胖魚欲語還休。
胖魚眼睛尖，表情一下變了：「這是嫂子的首飾！？」
「跟老太太一樣，中了陰毒，不過他和老太太不一樣的是，老太太會『屍變』，是因為她的體質與身體內有一條冉遺。葉子虎只是過量吸入了『冉遺』噴出的白氣！」
胖魚撿起那包東西，藉著燈光，我一看，原來是個報紙包著的包裹。
「人肯定不會死，不過今後免不得大病一場。你們這些年賺的錢也夠用了，那天我就說過，老太太千萬不能再請鬼仙上身，否則劫難難逃。」
兩條怪蛇，竟然被兩張符紙給燒了個乾淨，眾人無不嘖嘖稱奇。
兩天不見，葉老頭彷彿又老了七八歲，他焦急繞著圈子，嘴巴大張卻說不出話來，雙瞳大張，卻毫無焦點。
師傅點頭說：「瓜娃子，知道杯弓蛇影這個成語嗎？」
結果這一下力氣用的大了，包裹本來就用報紙包著的，這下被扯開，嘩啦一下，黃黃白白的東西掉了一地。
師傅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葉子虎身上陽氣重，殺氣也重，侵入他體內的陰氣雖然量足，就算沒人管，也能自己緩過氣，不過就算身體恢復的慢些罷了。」
村子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去山上了，還有人，這時候師傅在樓上吼了兩嗓子，喊人來抬走葉老頭，吩咐要用生薑煮水喂他喝。
一群人鬼哭狼嚎的從山上跑下，其中打頭的那個人跑的最快，最顯眼。
我定了定神，心想，豁出去了，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瘦瘦高高的老頭正無聲在屋子裡兜圈子。
「本來是沒什麼關係的，後來那個叫章子的人來找她驅邪就有關係了。」師傅走到房門前，輕輕推了推，門吱呀一聲開了，「老太太的確是犯沖了，不過他還中了『蛇毒』。」蛇毒
我胃口全被掉了起來，心裏暗罵，老東西，就喜歡賣關子！
原來裡頭有這麼多彎彎繞。
我脫了尿濕的褲子，啪啦一聲甩他身上：「這是童子尿，你身上也沾著不少陰氣，快把他套頭上，小心血光之災！」
這時候有人拍我肩膀，我扭頭一看，好傢夥，原來是二狗。
我被師傅的笑容鎮住，心說，這老狐狸！救葉老頭當然輕鬆，因為葉老頭就在大仙家！但是山上呢？大仙奶奶肯定跑到那條大蛇的洞里了！這人要救就難咯。
「我們那時候差點被那條大蛇給殺了！」想到隧道里發生的事情，我依然心有餘悸。
師傅連忙把他拉住，微微笑著說：「莫慌，莫慌，我這不是讓王道士上去了嗎？救人可是體力活，咱們幾個哪比得上王道士。」
我們聽到要說那些蛇的來歷了，全豎起耳朵。
我心裏也癢的難受。
小順吞了吞口水：「那蛇怎麼鑽進去的？」
我和小順面面相覷，師傅啥也沒跟我說過。
師傅根本沒有親眼見過，卻說將蛇的樣子說的栩栩如生，我大吃一驚，問：「這麼厲害？！」
師傅得意笑了笑：「讓你瓜娃子不好好學習，不過我說的『杯弓蛇影』可不是成語里的那個杯弓蛇影，我說的『杯弓蛇影』是養冉遺的法子。」
胖魚看樣子是真的很擔心葉子虎，也不知道這兩人關係為什麼這麼鐵。不過他是個明白人，師傅一說，他心裏大概也有了譜——王道士十有八九沒面前這個老頭厲害。
小順也不爭氣的喊出聲，但是他到底是成年人，比我穩住的快。
在眾人驚奇目光中，師傅又從屋裡捉出一條「冉遺」，用符紙把它燒了。
屋裡漆黑一片，師傅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這個叫章子的人……是個盜墓的！」
王道士被喊的滿頭大汗，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連道：「我道行有限！沒想到山裡是這麼厲害的妖孽！說來慚愧，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狗日的，這兩天都沒見到你！幹什麼去了！你剛才也上山了？三胖那小子呢？！」我問。
「蛇毒？！」我驚訝。
「王道士他……」
「道長！山上那個是不是蛇精啊？！」
師傅說的邪乎，其實總結了一下，就是大仙奶奶的身體本來就和殭屍類似，被陽氣一激，再被「冉遺」控制，就「詐屍」了？
我和小順走進屋，胃口全被吊了起來。
「瓜娃子，委屈你了。」師傅黑黑一笑，「那條冉遺王修行不少年了，怎麼可能輕易殺人，只是畜生對
「對！」我想到了山頂隧道發生的事情，心說，原來那個酒杯是張大年的遺物。
我看的直樂。
「對了，大仙奶奶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發瘋了？」我問。
「山上的那些蛇可不得了，他們叫『冉遺』，能讓人鬼打牆，你注意過那些蛇的肚子沒？是不是有點大？冉遺食陰氣長大，肚子裡邊就儲著陰氣，見到生人，肚皮上的鱗片一開合，陰氣就放出來，就是這些陰氣讓人鬼打牆的，甚至能迷人心智！」
被識破奸計，我哼了兩聲走到一邊，指著地上的葉老頭問：「現在怎麼辦？」
師傅捏著鼻子趕他走，看他頭頂帶著沾滿我尿液的褲子，一臉嫌棄。
師傅豎著大拇指誇他：「嘖嘖，這孩子以後肯定有出息，再看我們家這瓜娃子，剛才在樓上被葉老頭嚇一褲子尿！沒用！」
「救命！！！」
我沖他喊：「順子叔，我們來了。」
胖魚連忙把王道士拉住，王道士衣服被他一扯，兜里頓時掉出了一包東西：「道長……您這是……」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想到山上那條蛇對我們出手時候，似乎總留了一絲氣力，現在想來，原來是不想殺生。
「天師……這是怎麼回事啊！」小順問。
「道長！現在該怎麼辦啊！」
順子在邊上問：「大師，您來這裏幹什麼？」
師傅瞪了我一眼，卻沒有戳破。
「大仙奶奶不會被蛇精吃了吧？」我想到那條蛇精的身體，不由擔心起來。
師傅說：「不礙事，就是幾天沒休息，脫力了，這也是老頭的劫啊。」
「其實啊，老太太由於體質特殊，身體里就算有陰氣，也會自行散去，連補品都不用吃，到時候他體內的冉遺也會識趣自己走了。不過壞就壞在老太太不聽話，非要再請鬼仙上身，鬼仙又被冉遺一激，老太太會變成那樣也是活該。」師傅嘆了口氣，「這老太太真是倔……」
王道士一馬當先跑進村子，頭也不回的鑽進大仙家，眨眼就看他背了個包往外跑。
「不過『杯弓蛇影』具體的流程是什麼我就不曉得了哈，只知道其中有一套器具，就是青銅酒杯跟青銅酒壺，酒杯鎮陰，酒壺養蛇，這條蛇就是被酒壺吸引過來的。」
師傅神秘一笑：「肯定不會，這點我能打包票。」
「不僅是章子，章子他爹，張大年也是個盜墓的！而且金盆洗手之前，還帶走了一個青銅酒杯。」
小順更是被唬的一愣一愣，他問：「天師您早知道？」
二狗淡定站在我身後，也不知道剛才他是不是也上了山。
「確切的說是『陰毒』，通俗點說就是身上陰氣太重，那天見到老太太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她雖然是半隻腳都踏進棺材的年齡，可好歹是活人，即便他是神婆，平日與鬼仙打交道頗多，但陰氣也濃的太詭異了。後來吃飯的時候，我還看了下，老太太不得了，不僅中了『陰毒』而且身上還鑽入了一條冉遺……」
「大仙奶奶是中了陰毒，而且體內有一條冉遺的幼蛇。我原先的設想是讓你們用純陽之物逼出他體內的陰氣，順帶也試試看能否把她體內的幼蛇逼出來。不顧我忘了她是個神婆！神婆平日溝通陰陽，腳踏陰陽兩界……」見到我一臉迷惑，師傅頓了頓，又說：「也就是說，神婆的身體可以看成是活死人的身體，和殭屍一樣的身體！身體里陰氣本來就盛，又被大陽之物一激，再加上『冉遺』生性聰明，可以控制人的身體，自然就『詐屍』了！」
抹黑和師傅回到大仙家，大仙家現在只留下了小順那壯漢守著葉子虎。
「你還好意思說，我找了你幾次，你都不在，後來聽說你在山上，我和三胖準備偷偷上山找你們，然後被發現，就鎖在了家裡，今天晚上才偷偷出來。」二狗攤攤手，「不過我爸上山了。」
我一愣，先前便感覺到章子不一般，現在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成年男人身上陰氣那麼重，雖然被陽氣蓋住了，但總跟平常人不一樣，這就是為什麼守墓的人總是給人陰測測的感覺一樣。
師傅滿臉得意：「那當然！誰讓我是師傅……哎，不對，瓜娃子，你別蹭我啊，你一褲子尿！」
葉老頭這時候突然醒過來，他迷惑看著我們：「天師……你們怎麼……」話還沒說完，就咕咚一聲躺地上暈過去了。
我癟癟嘴，我才三年級，哪知道這個啊……
小蛇被這樣一燒，竟然發出了微弱的、如同嬰兒哭鬧的聲音，不過三分鐘，這條小蛇被兩張符紙燒成了黑灰。
「他娘的！這是什麼！」
「這不是老太太的房間嗎？」我小聲問。
我記得這傢伙白天給了我們不少白眼，那時候王道士「出神入化的道法」打動了他，對師傅和我是多麼的不屑一顧。
胖魚一下愣住：「道長！道長！您這是去哪啊！」
「如果你瓜娃子那天在山裡一直鬼打牆，晚上也會被『冉遺』拐到這裏來的。」師傅不懷好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