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高牆
我拿手電筒照了照她的臉，眼看氣色紅潤，健康的很。
我和八嬸小心靠過去，向骨船上望了望。船上已經空空如也，那些蜈蚣，不知道去哪裡了。
這個道理我知道，八嬸自然也知道。空喊了一會，就再也不說話了。慢慢坐下來，在骨船上獨自垂淚。
八嬸頭也不回：「先救鐵蛋。然後鐵蛋幫著咱們救桃花。」
我覺得我們這些人肯定是被這裏折磨的變態了。居然能在這些白骨交錯壓合而成的船上兒女情長起來。這要是別人，別說坐在上面了，想想都覺得慎得慌。
我對八嬸說：「咱們快走吧。過一會那些蜈蚣又回來了。」
我記得聽收音機的時候說過，國際上通用的求救信號是三長兩短。我姑且試上一試。
我低頭，看見已經完全散架的骨船正在水面上漂著。
八嬸一腳踩上去，走的咯吱咯吱直響：「大力。你不懂。這裏的蜈蚣和千眼井的蛇一樣。這種小的，是最底層。即使死上成千上百也沒人在意。有的時候，糧食不夠，它們就是同類的糧食。」
本來八嬸站的穩穩得，聽我這麼一說，忽然開始兩腿打顫。如果不是我使勁扶住。估計這會早掉下去了。
八嬸說：「我兒子都死了。我也不活了。你從我身上踩下去吧。」
我大嚷：「咱們不救桃花嗎？」
沒想到，我在骨船上只走了兩步。船身忽然傾斜，船頭向水下栽過去。船尾高高翹起來。
這一切都在電石火光的一瞬間發生。直到我重
我正在這自暴自棄，忽然八嬸一個鯉魚打挺從窄窄的獨木橋上跳起來。大喊：「有救了！」
發現骨船上的白骨脫落下來，漂在水面上，緩緩地流到牆角下，然後，沒入到裏面了。
我們重新踏上那一道石樑。走了一段，這才發現上面交錯縱橫，果然真的是屋樑的模樣。
八嬸哼哼一嗓子：「已經摔死了。」
我知道。阿花之所以努力的把身子抬起來，只是為了減緩身上的痛楚。它的身上仍然附著一些蜈蚣，不過，已經死掉了。看來，這些水對蜈蚣果然是致命的。
我正在胡思亂想。一邊緬懷青龍和楊念魂。覺得丟棄他們兩個真是十惡不赦的混蛋。一方面又給我自己開脫。與其全都死了，倒不如留下一兩個。
八嬸開始重新向上爬：「另一邊。鐵蛋在另一邊。」
我沒有把它踩死，只是抖了抖腿，把它扔下去了。
幸好，我手裡還死死得抓著手電筒。我按了兩下。卻沒有任何亮光。
我說：「八嬸，萬一踩死這些蜈蚣，驚動了那些個頭大的。咱們還能活著走不？」
這時候，原本病怏怏的阿花像是迴光返照。憤然起身，把我和八嬸一同裹起來，甩到半空中。
只不過一會的工夫，我們就走到了盡頭。那裡是一面牆，條石一直延伸到牆裡去了。
我沿著她的手指看過去。
我騰出一
它應該是撞在牆上，撞散了。
前面八嬸倒是躺的安穩，我來不及多想，一把抱住她。
下面的人沒有必要學我。就算是學我，也沒有反應這麼快的。
我嘆了口氣。每天在蜈蚣堆里轉來轉去。現在真的是接近蜈蚣窩了。
想通了這一節。我嘆了口氣，頹喪的坐了下來。
我突然想起來，這下面全是水。那一點亮光，根本就是我自己的手電筒映上去的。
八嬸抬腳想踩上去。但是我把他攔住了。
轉眼之間，阿花已經爬上去了。在船上沖我們頻頻探頭。
阿花在我們不遠處翻滾不休，始終不肯靠近，估計，是擔心那些蟲子爬到我們身上吧。
八嬸嘴嘟囔著：「大力呀。我恐高，你可不能這麼嚇唬我呀。」
我放下心來，開始查看剛才是怎麼回事。
八嬸默不作聲。
八嬸說：「那裡有很多小洞。人可以進去，但是船不行。」
下面那個人熱情洋溢得回應了我。
八嬸不說話。
八嬸咬了咬牙，向下爬。
然後，八嬸一把搶過我手裡的手電筒，急匆匆轉身從獨木橋上走了。身形矯健，沒有半點恐高的樣子。
很多地方的磚縫，簡直能把腳伸進去。所以，在這面牆上爬，根本不用梯子。
我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來。這塊石頭不是橋。沒人會把橋建在距離水面這麼遠的地方。
這麼一撓，我發現了一點問題。下面
我和八嬸一上一下，慢慢爬下來。忽然，下面的八嬸不動了。
我催促他：「咱們怎麼辦？」
我輕輕說：「沒路了？」
過了一會，阿花折回頭去，開始悄悄往船上爬。爬到一半，又回頭看看我和八嬸。
八嬸問我：「什麼意思？」
我舉著手電筒左右照了照。發現我躺在窄窄的羊腸小道上。或者說，是在一座獨木橋上。這座橋很窄，下面是無邊的黑暗。
我對八嬸說：「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喊了一聲：「八嬸？」
我見八嬸躺在船上一動不動。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擔心得湊過去：「你怎麼樣了？」
我對八嬸說：「你可悠著點。這就是快長石頭。萬一掉下去了，可爬不上來。」然後，我拿手電筒照了照她腳下。
我說：「八嬸，你想起什麼來了。怎麼就有救了。」
我舉著手電筒向下望了望，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在黑暗中，好像有一個光點。
這座獨木橋是一塊長長的條石。我用昏黃的手電筒仔細得照著路，生怕一不留神掉下去。
我問八嬸：「怎麼了？」
八嬸搖了搖頭，神態焦急：「鐵蛋是我兒子呀。他被抓走了我得救他。他還沒有認我呢。鐵蛋從小就丟了。這才找著了幾天呀。我還沒問他這幾年都去哪了呢。現在又沒了。哎，哎，大力，你別划船呀。」
我也不敢提醒她有恐高症。生怕她給掉下去
我把手電筒開開關關。三次長時間的照明，兩次短時間。
正在糾結與矛盾中拔不出來，忽然船身震動，我措手不及，翻滾著掉到水裡。幸好百忙中伸手抓住船舷。慢慢爬上來。
我喊了她一聲：「八嬸？你沒摔壞吧。」
八嬸在下面說：「有路。你看。」
我才不信鐵蛋會幫忙。但是我實在對八嬸放心不下。只好跟著她又上去。
八嬸躺在我的去路上，一動不動。
我走了一會，覺得腳脖子有點癢。手電筒向下一照。看見拇指大小的一隻蜈蚣，毛茸茸得在我腳上爬來爬去。
現在真相大白了。這樣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再央求八嬸讓路了。但是同時也有一個壞處。下面沒人，喊救命也沒人理了。
八嬸對鐵蛋有感情。我何嘗不是對青龍、楊念魂、老麻頭有感情？但是頭頂上不知道有多高。我們根本沒辦法救人。除非把那些蜈蚣引下來。但是，那樣的話只是送死，根本不可能救人。
我措手不及，站立不定，摔倒在船上，翻滾著就要掉下去。
我管她呢，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個骷髏頭，一下一下按照相同的節奏，慢慢把船划走。
八嬸的聲音中氣十足：「死了！」
八嬸表情激動：「我的鐵蛋有救了呀。剛才他不是讓那些蜈蚣抓上來了嗎？剛才咱們不能救人，因為咱們上不來。現在這不是上來了嗎？我要去救鐵蛋。」
我也有些猶豫，但是根據以
幸好，水下的那些蟲子並沒有咬到我們。也不知道是沒來得及下口，還是全都鑽進阿花那龐大的身軀中了。
我心裏有點詫異：「難道下面有人在跟我開玩笑不成？」
我們跳著走了一段，面對密密麻麻的蜈蚣再也走不下去了。
八嬸哼了一聲，腳步慢慢放輕了。
我又叫了兩聲阿花。但是這次沒有任何聲音了。
我說：「下面好像有個人，我想去把他叫上來。你讓個路吧。」
我死死抓著她不肯鬆手：「八嬸，得罪了，船要沉。」
這恐怕是屋頂的梁。一條石樑。
這話怎麼說的，我開始撓頭。
手電筒向前照了照。前邊斑斑點點。全是這種蜈蚣。
八嬸破口大罵：「王八蛋。程大力你幾個意思？」
在這種地方看不見東西，無異於丟了半條命。我用手拍了兩下，幸好，手電筒又重新亮起來。不過，燈光昏暗，看來是沒有多少電了。
我關了手電筒。發現那個光點也消失了。
這面牆，牆體高高大大。和所有的高牆一樣。規模越龐大，細小的破綻就越多。
阿花躺在船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眼珠一直在動，我甚至認為它已經死了。
我毛骨悚然，跟著八嬸的腳步，咯吱咯吱得向前走去了。
遠處傳來八嬸的哎呦聲。
我心中燃起一股不切實際的希望。先不管他是誰，我想摸索著先去下面與他會和。
我提醒八嬸：「小心點，那些蜈蚣好像就是生活在這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