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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7章 一座難求

第997章 一座難求

汀州府城北的崔家大院中,早就聚滿了人,方言一看,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劉鑫,你這武夫何故來此?你大字都不識一個,也來聽學?速速退去,不要學人附庸風雅,這知行之道乃經世致用之法,可是和你這舞刀弄槍的人,沒有關聯。」
原來,位於這距離最近的地方,赫然是崔素井等人,可以算的上是關係戶了,只是這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事情,也不是那麼輕鬆的,為了不讓邱言生出反感,這些人其實是利用自身提前知道的消息和地點,在昨天晚上就提前等在這裏,頂著夜晚寒冷,生生熬到現在。
而今,那崔家在汀州城內的主事者,在聽到崔素井有關邱言講學事情之後,立刻從中窺得機會,便主動上門拜訪,說是願意將自家園子貢獻出來,以作講學之地。
有人拉住一名僕從,忍不住詢問緣由,結果那僕從卻道:「這也不是我們隨心擺下,而是依著邱學士的吩咐布置,學士說的是兩步一前,次步在後,有著一套口訣,讓我們依例而行。」
在座的眾人中,有幾人眼露寒芒,認出那人正是邱言!
中途,幾人都是披著毯子,深夜又喝了熱湯,以此暖身,到了後半夜,更是對對子、論經義,就這樣生生挨到了天亮。
邱言原本居住的那座府邸,乃是官府之邸,為上任官員的居所中,特地開闢出來,給上官居住的,雖說舒適,但確實沒有便於講學的地方,聞言思索片刻,便就應下。
只不過,這講學可不能擁擠,是以其中還是要有劃分的,未過多久,便有幾名兵卒出來,往那一站,肅殺之氣呼嘯而出。
「好傢夥,這過來聽邱學士講學的人,可真是不少。」
「此言不假,其實我一聽說學士今日就開壇講學,還心有在這關鍵時刻給咱們講學,但隨後一想,這興許是學士的布局之一啊。」
「我說這位小哥,你這般隨意擺放,也太過難看了點,不莊重、不整齊。」
他這一邊喊著,一邊在人群中往前擠,兩邊的人一看這架勢,就明白過來,紛紛在擁擠中讓出一條道來。
這個數目,對於一座別院而言,著實是不少了。
這般聲音此起彼伏,令這院子里好似沸騰的開水,下一刻就要炸開過來。
……
但混亂聲中,這崔府的僕從們卻不停手,擺放起墊子,一步一步。
就有開道的青衣小廝吆喝起來:「讓一讓了啊,擺好墊子,坐而聽學,若是不安頓,邱學士如何能出來,便是來了,也是對人不敬……」
「潔雲子,你一道士,來這裏湊什麼熱鬧?今日邱學士講學,說的是邱學知行之道,是我儒家之道,和你這道教可扯不上關係?何必來趟這渾水?佔一地方?」
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哪裡肯依,但隨即想到剛才院外鬧事人的事情,又猶豫起來,況且真要是惹惱了院中僕從,說不定直接就被轟出去了,又上哪裡去聽學?
立著檯子近的人,不用擔心被擠出去,自是不見多少動靜,而離著檯子遠的,也不敢惹惱他們,被叉出院子,無緣聽學,是以也都讓出路來。
……
驚訝過後,才有人想起來,循聲看去,才發現高台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人。
然後,就聽一個平和的聲音從檯子上傳來——
不過,幾人雖然一夜未睡,但這一會卻都是神采奕奕,不見半點困意,這一方面是心中作用,渴望聽得邱言講學,另一方面,則是由於崔家提供的葯膳之助。
只是,這樣一來,終於打破了院中的秩序,不少竊竊私語就都明顯起來,最終變成了嘈雜聲響。
此言一出,引得不少人意外,只是那吵雜聲並未因此消失,待得幾息之後,僕從穿行人群,將墊子擺好,便迅速退去。
院中院外,這般對話在各個地方、角落都能聽到,但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可稱為耳語,話語中充斥著對邱言的推崇、佩服,以及對自身能站在院中的慶幸與歡喜。
「安靜,安靜,有何好擁擠的?這般混亂,成何體統?讓邱學士見了,哪裡還有心情講學?」
跟著,那崔家的大管家就走了出來,來到眾人之前的一座石台上——這石台,也是崔家的主事人,連夜讓人備好的,就是專門給邱言在上面講學用的。
「前面的兄弟讓一讓,都知道進來不容易,還望能相互體量,讓兄弟我再往裡面進進。」
「羅兄,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你的位置那般靠近裏面,就算是墊子發過來,人人都坐下,也不受到影響,兄弟我就不一樣了,要不往裡走兩步,等會被擠出去,連哭都沒地方哭!」
這個聲音,彷彿有一股子魔性,竟是令在場眾人自覺的閉嘴,然後落在墊子上,接著才有人反應過來。
就有低語道:「這桌椅,都是用香木所做,崔兄,你們崔家還真是大手筆,捨得下本錢啊。」
「都坐!」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你也不想一想,今日在此講學的,那是何人?那可是儒家兵聖邱學士,縱橫南北,北拒胡虜,南安五沼,帶著五千兵馬,就將要平息白蓮之亂,這樣的人,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幾十萬的白蓮賊軍,都逃不出學士的計算,這小小一個城中的普通人,又如何能有僥倖,居然還妄圖趁勢煽動。」
翌日,風和日麗。
此言一出,方使得院中之地格外珍惜。
現在,這管家出來,來到台上,卻不去正中間,而是做出恭敬動作,然後招呼了幾名青衣僕從,搬著坐墊、矮桌過來,將之放了上去。
只是,那位於院子邊緣、門口的一些人見了,登時就露出慌亂神色,心裏意識到不妙。
但實際上,那崔家的別院,乃是園林布局,內裡布置很是考究,將崔家的財力表現的淋漓盡致,比之官邸亦顯不足,哪裡能來講學,但那崔家主事人倒也是魄力非凡,得了應允,立刻就傳出命令,讓人將園林夷平,連夜整理,將那整個院子掃蕩一空,生生開闢出一片空地。
頓時,人群中期待、尊敬、與冰冷殺機涌動。
「你這都算好的了,那大門之外,確實是聚集了好些個人,我就差點沒有進來,而且更值得慶幸的是,在我踏進門檻之後,那門外有人想要乘亂煽動,結果當場就有兵卒過來,將之拿住,彷彿早有預料!你說奇怪不奇怪?隨後更是順勢出聲,將局面掌控,震懾了在場眾人……」
半個時辰之前,那崔家的一名管事就已經發話了,說是邱學士有言,今日講學,院中人或許能聞,院外就未必能夠聽到了。
待得台上桌椅擺好,源自兩邊的過道和開間中,又走出一名名僕從,各自拿著一疊坐墊,入了那人群。
待得桌子放定,離檯子最近的幾人登時感到一股香氣撲鼻。
「咦?這人人落座,反倒比站著的時候寬鬆許多,更無人被擠出門外!」
「此次來此,乃是我師所策,不得不來,況且邱居士之名,貧道亦早有所知,想來世間之道,都是闡述天地至理,聽之自有收穫。」
院中之人頓覺壓力,本就壓力極大,受此一衝,登時噤若寒蟬,連細微耳語都不復說出。
在那大院之外,稍微顯露出苗頭的亂象被疏導、鎮壓,而在大院之內的人,則是拚命向前,那身處門邊的幾人,更是拼了命、漲紅了臉的想要定住腳步,生恐前面的人一個動作之後,把自己給擠出門去,淪為那門外無緣之人——
「好你個窮措大,這般說我,說我不識字,簡直笑話,我不識字就不能明理了?再者說了,這邱學士乃是我兵家宗師,他如今名傳天下,是靠著一刀一槍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與識不識字有何關係?我一兵家子弟,來聽兵家宗師講學,學得兵法精要,日後在沙場上點兵殺敵,哪裡不對了?」
時間一長,不少人就從那坐墊的擺放中,看出一點門道出來,這些僕從,卻不是依著順序、以此排個整齊,而是犬牙參差,前前後後的,蜿蜒曲折。
「可不是么?我今日一大早就來了,本以為能佔個前排的座位,不曾想差點連大門都邁不進去。」
如今,這片空空蕩蕩的院子里,已然擠滿了近四百人!
「這滿院子站滿了人,已經顯得無處落腳了,這要是都一一落座在墊子上,一個人所佔空間只能越來越大,這不就把咱們給擠出去了么?」
只是這樣的局面,換成其他時候,肯定免不了吵雜聲響,看如今的崔家大院里,卻是格外安靜,雖然因人人都想前行,在秩序上有所欠缺,可倒也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風波。
說起來,此院乃是那崔素井背後崔家的一處別院,乃是重金買下,在這汀州內為一據點,參与南來北往之商事。
「居然是邱學士的吩咐?」
想著想著,他們越發無奈,最後只得一咬牙,拼了命的想往裡面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