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錯過
蔣琪怕自己的父親激怒了少年的父親，很有點小心的捧著啤酒瓶，跳起來，過去幫陸成凡滿上，又才過來坐下。
陸成凡終究還是把手放在了兒子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輕聲：「還是長壯實了……」
師詠琪笑這打圓場：「這麼多人上上下下，我們就不堵在這裏了，走吧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先找個地方坐下吃飯？」
蔣天放白眼送給老友：「兒子是我的了！」
陸文龍居然伸手去扶，一直把這個年輕人扶著趴到欄杆上，才警惕的放手站開一點，朗聲：「做什麼生意是自己選的，可偷東西實在是太討人恨了。」然後就一言不發地靠在艙門邊看著慢慢扶欄杆挪開的年輕人，絲毫不顧忌對方扭頭看自己怨毒的眼神。
連續的擊打，幾乎是毫無懸念的就把那個竊賊打得渾身欲裂！蜷在地上直哆嗦。
少年的心裏，無論再困難，也沒有怨恨過自己的父母，現在就是一樂，咧開嘴就要撲過去，手裡又提著蔣家的東西，有點為難的扭頭看蔣天放。
蔣天放繼續翻白眼：「你也知道他不長？！你知道他為什麼不長？！天天營養那麼差，能長高才奇了怪了！」很憤憤不平。
蔣天放對他就好臉色，嘴角抽一抽，拉出個笑容來：「你懂事，不像他！」夾起肉片來在油碟過一下，狠狠的嚼著吃了。
本來也是，因為是旅遊過節，就沒有帶什麼多餘的衣物，就是奔著到大城市來
這些年走南闖北，上山下海見識了不少，學習了不少，在驚濤駭浪中也成長了不少，再有那麼幾年的時間，也許就可以開始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了……
陸天凡才不生氣，笑著看看小美女點點頭致謝，又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每一次看見，似乎都能看見一點變化，這次似乎特別多，是欣慰，還是遺憾？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一邊涮鴨腸的蔣天放，一邊用那種朋友之間的嘲諷：「你倒是不錯嘛，人模狗樣的，小龍自己在家吃苦頭。」
然後一抬頭就看見自己的父親笑眯眯地站在跳板外的石梯上招手……
陸文龍趕緊抬頭分辯：「我沒吃苦。」
蔣天放倒是一下就看見自己的腰包換了個位置，從枕頭邊掛在窗下，明白怎麼回事兒，高興的想伸手去拍拍身側陸文龍的肩膀，可少年習慣性的雙手橫握球棍，雙腳微微分開靠在艙壁上桀驁的眼神卻讓他滯了一下……
陸成凡正在詫異，蔣琪趕緊跳出來，站在陸文龍背後，盡量只斜著露出上半身：「陸伯伯好！我是蔣琪……」
蔣天放得意地看看後面自己女兒：「想知道？乾脆跟我們一起住嘛！」
陸成凡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朋友女兒的動作，再掉頭看看蔣天放。
於是半小時后，五個人就坐在兵站招待所外的一家火鍋館里，行李都已經放好，卻一點
蔣天放有點皺眉：「我贊成你這樣的說法，但是起碼的溫飽總要有吧？」
老頭兒在遠處的轉角也目睹了整個過程，若有所思。
陸成凡臉上沒什麼驚訝不驚訝的表情，輕輕搖了下頭：「他能生存下來，就說明他有這個能力……」
蔣天放很有點好笑：「跟我一塊走！別看見你親爹就啥都不記得了，我都不待見他！」還把自己手裡的包換個手，騰出手來抓著少年的肩膀，控制住他跟自己一起。
陸成凡的外表很儒雅，日系的黑青色西裝穿在身上，裏面的白色襯衫是帶底紋的硬領，領帶也是這個時代很少見的銀灰色小領結，在這個大多數人還沒有穿過西裝的時候，他這樣的穿法已經足以證明他的見多識廣了，更別提後來接近十來年，還有很多人把袖口的西裝標保留著穿的笑話。
陸成凡看兒子一眼：「男孩子嘛，不打磨不成器，自己摔打，比在蜜罐子里要好。」
師詠琪這當媽的也跟女兒差不多：「是比陸文龍周正得多……比你爸新潮多了！」
之後一路無事，隨著一聲長長的汽笛聲，第二天中午客輪駛進了渝慶港。
蔣琪不滿意前半句，撇嘴，拿筷子去戳鍋里的毛肚。
蔣天放熟悉地形，沉吟一下：「那我們也住那，那個地方我知道，和最熱鬧的三八
反而是上鋪的蔣琪，毫不在意，撐著手從窗戶探出頭，看一看少年：「你沒受傷吧？那就行……」伸手摸摸陸文龍的頭，就縮回去，哧哧笑著睡覺去。
蔣琪才勉強點頭同意，嘟著嘴拿球棍頭去捅前面陸文龍的腰。
陸文龍不敢吭聲了。
蔣天放還是有些氣鼓鼓，扭頭不想理自己這個老友，用筷子在分成井字格的火鍋裏面找肉吃，陸文龍幫他找了點，擱在交叉的格子上：「謝謝蔣叔叔，我真的能過好。」
那就走吧，坐上斜拉的纜車從江邊升到街面上，乘坐現在最時髦的日本尼桑中巴車離開碼頭，陸成凡順便介紹：「我們公司在解放路，那裡有個軍方的兵站招待所，我們老闆有點這樣那樣的關係，就常駐那裡了，你們住哪？」
蔣天放把手裡的啤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頓，就要翻臉：「你知道他……」師詠琪趕緊拉拉丈夫：「陸哥有自己的打算，你就別多說了，我們平時多幫帶點就是了……」
自己有太多的夢想和希望想要追求，年紀已經過了知天命的時候，再不搏一下就沒有機會和衝勁了……
蔣琪終於心滿意足的換了雙小皮鞋，身上一件專門挑選和陸文龍的咖啡色棉襖搭配的淺米色短大衣，小聲給自己母親八卦：「陸伯伯好帥……」
陸文龍扭頭看她一眼，剛才硬邦邦防備的狀態一下就不見了，似乎又回到那個十四五歲的笑
依舊是狹長的跳板，但是大城市的就全部安裝有欄杆，蔣琪還是穿著襪子和拖鞋，手裡拿著陸文龍的球棍，嘰嘰喳喳的陪著少年一起走下輪船，忽然才意識到要見少年的父親了，頓時有點慌張，想跳回船上去：「我……重新去梳一下頭，換件毛衣，還有鞋子……」小美女都要哭了！
蔣天放自然也看見了，很爽：「你家老二沒好好照顧他，阿桑也沒時間照顧他，以後交給我來照顧，怎麼樣？」阿桑就是陸文龍的母親林慧桑。
蔣天放可是目睹了少年短短几秒鐘之內的變化，很有點欣慰，終於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身上穿著一件黑色T恤的，下面已經換了一條運動褲的少年，就在客輪外走廊昏黃的燈光下，躍起揮棍，一臉的暴虐！
陸文龍抬頭：「我吃飽了的……」蔣琪趕緊輕輕拿筷子敲他的筷子：「吃飯別說話！」
竊賊明顯也很驚訝，一般這個時候都是通知船上的乘警來抓人的，趕緊支撐著想起來，可這小孩兒下手實在太重，真的有點艱難。
陸成凡看見兒子還是有點激動，然後再一看，哈哈笑著走下石梯逆著下船的人流過去，口中招呼：「老蔣？怎麼是你把小龍給帶過來？」
蔣天放拿眼橫他：「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陸文龍在大人們寒暄對話的過程中，只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父親身上，一言
陸成凡的坐姿也和蔣天放這樣的不同，同色的西褲綳得有點緊，雙腳分開，左手撐在膝蓋上，右手拿筷子慢悠悠的夾菜，腰背挺得很直，沒有這個時代男人常見的那種慵懶鬆散，特別是在小縣城，這樣的懶散風格佔據大多數。
陸文龍拿球棍捅一下年輕人，覺得他沒了戰鬥力，才小心翼翼的隔著褲袋把裏面的刀子倒騰出來，用球棍撥拉開，刀子上不留指紋是起碼的常識，一手拿棍一手撐膝蓋：「能起來不？能自己走就慢慢下船滾蛋！」
陸成凡咦一聲：「小姑娘這麼漂亮了，長這麼大……嗯，也差不多該這麼大了，這麼高？咳……現在什麼都漲，就是鄧老闆不長，工資不漲，我兒子不長！」
師詠琪看見女兒的窘狀，哈哈笑，摟住她的肩膀下船：「來不及了，沒事兒的，待會上岸就到商場買衣服。」
只是這樣的打拚勢必錯過自己最疼愛兒子的青春期成長階段……
陸成凡哈哈笑著不在意，伸手要摸兒子的頭，卻被蔣天放一手拍開：「你別以為我開玩笑！」
陸文龍一手拎個包，輕鬆自在得很：「蔣……叔叔，你們到了渝慶住在哪？」總還是有點挂念的心思了。
外套是母親的，船上是沒有衣服鞋子賣的，這下好了，穿著一雙白花花的紙拖鞋見人了！
蔣琪趕緊幫父親彌補，偷偷挾塊帶魚給陸文龍，幫忙橫自己父親一眼，忙得很。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