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章 開口
這是幾乎所有人對陸文龍所表達出來的態度。
時間倒回到維克托結婚的那一天，當林長峰坐到陸文龍面前的時候，臉上就只有惋惜：「我首先還是感謝你救出了我的女婿，也代表港澳辦的幾位領導對你在統戰工作中的表現和犧牲表示嘉獎……你辛苦了……」
但陸文龍的眼光卻漂浮在車窗外閃過的景色之上。
低聲哭泣的小崽子更多，但陸文龍就在這裏，睜開的眼睛似乎在看著大家，所以哭出聲的反而少。
就是難受，最早一批出來跟著大哥們做工的小崽子現在大多都是小頭目或者小管事了，哪個不是跟著陸文龍上陣打鬥搏殺過的，後面來的更是把陸文龍的各種事迹當成傳說和崇拜的心情，過去幾年大家更是把這個帶頭大哥，如同親兄長一般的大哥看成山一般的依託。
余竹低著頭不聲不響的跟在最後。
陸文龍只能獃獃的看著天花板，陳鋒搖著頭，留下一份國安第四局給他出具的因公致殘證明書，就無奈的離去了。
一行車就順著青石板路，還能聽見路邊有些商鋪跟認識的車輛打招呼：「阿龍回來沒？新聞上看他受傷了，怎麼回事？」
陸文龍似乎是在期待那個木板組成的縫隙里會不會跳出個驚喜，臉上淡淡的笑一下：「走吧。」
想來小庄是一字不漏的把整個陸文龍受傷的過程都彙報上去了，還好沒有讓這傢伙參与陸文龍和張志強的交易。
陳鋒恨鐵不成鋼：「沒錯！
如果他真是一介平民，什麼後路都沒有，眼見著光醫療費就是一攤子焦頭爛額的踢皮球破事兒！
陸文龍艱難的回話：「我想……能跟對方搞好關係……」
蘇文瑾答應他過來以後，自己卻帶著姑娘們一起返回十八樓了，只讓陸文龍自己在弟兄們的簇擁下過來。
沒有誰站在輪椅後面推，因為從門口開始，就擠滿了年輕人，中間只小小的讓開一條道，幾乎每一個人都想站到道邊來，幾乎每個人都在伸手扶住輪椅，就好像接力傳遞一樣，一手疊著另一手把輪椅小心的推進去，余竹他們站在外面等陸文龍進去了，才開始往裡走……因為阿光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著頭蹲在外面的花台邊悶聲大哭起來！
從機場過來，一路上都是順著江邊的公路，也就是幾年前，陸文龍剛學會開車出車禍的那條路，物是人非，曾經在這條路上無數次飄過的那道倩影也不知所蹤了。
說陸文龍心底沒點低落，是不可能的。
陳鋒見多識廣：「我沒有否定你工作的意思，我跟你談就是我很看重你，但是你的
就好像一個驍勇善戰的將軍從馬上下來，癱軟無力的躺在病榻上，就什麼都不是了！
余竹已經帶著其他弟兄走進來，腳步不停的走到陸文龍的輪椅邊，把他推著轉過身來，面對下面密密麻麻的年輕後生們，齙牙哥咬咬牙，自己開口了……
就好像蘇文瑾說的那樣，包括渝慶的基業，陸文龍所有產業跟人際關係都得重新清理。
從機場到那個位於華西師範大學附近的廠區，有不短的距離，在車隊朝著那邊疾馳的過程中，陸文龍靠在寬大的車座上陷入了沉思。
早就通過自己的女兒給陸文龍傳話，他來參加婚禮之前是要跟陸文龍暢談一番的。
這裡是阿林的摩托車工廠，洪景明的飲料車間在隔壁，可這個五十多歲的老傢伙也站在最靠邊的牆角，遠遠的看著眼前場景，顯然他跟這些清一色的年輕人心態不同，自己考慮的
阿林、小白和周傑等人眼圈也有點紅，但能忍耐，伸手拉這幾個一同進去。
但一般人落到這種地步，心理落差極大的變化下，估計暴躁或者沮喪都已經超越他多少倍了吧，所以看著陸文龍靜靜的靠在盡量放斜的副駕椅背上，坐在後面的余竹小白等人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複雜。
阿林穩穩的剛把車停下，阿光和曹二狗就跳下車，打開副駕駛的門，小心的伸手把陸文龍扶住，塊頭較大的小船和王猛還有猴子拿了擔架跟輪椅過來，看陸文龍的目光選擇了輪椅，才像捧著易碎的瓷器一般，把他抬著放上去，再慢慢的推進去。
可現在呢？
林長峰說得沒那麼直白，陳鋒就不留半點情面：「你在搞什麼名堂？！保護李成庚逃出綁匪的控制也就罷了，你去澳門我也能理解，但你為什麼一定要在那個什麼齙牙駒的街頭混戰中插手？你不明白做隱蔽戰線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保存自己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看看……」
剩下的就是長長的沉默和相對無語。
陸文龍輕輕的有聲音：「走……豆花鋪那邊。」
曹二狗是不停的在咧牙，似乎只有這樣使勁繃緊下巴的動作，才能讓他限制自己不要這麼沒骨氣的哭泣，可難受的感覺讓他只能伸腿去踢那個蹲著的阿光，阿光不理他，自己吭吭的抽，因為怕聲音大了，陸文龍聽見。
惋惜。
陸文龍原本就沒有正式編製，更沒有警察系統
那些車上的弟兄們就不吭聲。
只剩惋惜！
因為大量的年輕人都或蹲或站，散坐在廠房大門周圍。
不然林長峰還能說什麼？
她也夠放心。
另外更是有好消息要給陸文龍傳達，渝慶獨立直轄成市的議案已經基本內定，就差走個形式投票，陸文龍甚至有可能搭著這件事，利用奧運冠軍的名氣走進政協，給自己的身份裹上一層金燦燦的官衣。
經過了曾經的工程項目部，經過那輛破吉普車停靠的空地，就是陳婆婆的豆花鋪了，現在已經是下午，過了學生們吃飯的時間，豆花鋪的幡子還在飄揚，但大門卻緊閉鎖在一起，余竹在後面輕聲：「這邊的小崽子也都過去廠房那邊了。」
不過遠遠的看見這邊車隊過來，有幾個機靈點的就連忙招呼人，呼啦啦的都開始往裡面去，直到一排越野車都停在大門前，門口就只剩幾個頭目了。
所謂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應該就是形容陸文龍眼前的場景。
阿林飛快的把眼光在後視鏡裏面看一下擠在後面的五六個兄弟，方向盤一轉，就繞開路口，從古街另一頭進去。
起碼陸文龍變成這樣了，自己的抱負和未來是不是會受到影響，會不會重新流落街頭，變成一個真正的通緝犯……
作為在
可現在似乎這座山轟然倒下了，看著陸文龍渾身虛弱的躺坐在輪椅上，任誰都難受。
其實距離很近，從老街穿過去，遠遠就能看見三棟宿舍樓，前面偌大個工廠廠區，兩棟廠房不過佔據了少部分面積，其他地方都是水泥平整的道路跟草坪，有點學那個湘南著名空調廠區的格局，陸文龍在這方面，也就是個模仿的水平，最後看見好些個運輸公司的貨車都排列在廠房外，一大堆用箱子疊放起來的百分百飲品應該是要裝車，但現在都停頓下來。
是阿林在開車，很小心，生怕有點顛簸。
看上去，這似乎才是最迫切的事情。
香港也許就成為陸文龍最後的退路，目前最大的關鍵，就在於他能不能把渝慶這紛亂複雜的各種產業抓在手裡，自己那些弟兄是不是還能齊聚一心的甘居他這個癱子之下。
陸文龍低下眼帘：「是啊……我對誰都沒有利用價值了。」口氣說不出的蕭瑟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