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三章 不類生人
這魔屍山千里之內，都已無生靈。就連草木，也全數枯死。
一目望之，全是跳動的陰火。
雙目中厲芒微閃，晴明接著亦是一個閃身，緊隨在那梓歸之後，離開了此間。
梓歸子卻第一時間，就已注意到了此人。先是殺意微現，隨後便有收束了起來。
初時若有若無，可若聽的久了，卻是漸漸震響。有如擂鼓，撼動心神。
遙感地下，更有著整整八十一條陰脈，聚集於此。
「這句話，可莫讓儒家那些夫子聽見。」
眼望了望下方，思及數年之前，宗守頓時是微有些唏噓。
嘆了口氣，宗守靈能注于雙目，往那墓中看去。
晴明微微頷首，目光閃爍著：「只是與魔宗聯手，真的妥當？」
果然就如金不悔的所言，這絕非是普通的九陰冥女臨世。
——這是他昔年所戀之人。
雖無生靈，卻有著不少能動的死物。多是身軀腐爛的獸屍，還有一些森白枯骨。
「與這乾天山勢同水火，無墟子是難辭其咎！挾怨報復，目光短淺，不配為穹境之主——」
「晴明怎敢與他比？」
所謂談秋，只是宗未然聚他殘魂，借宙極命世書之力，投入到萬年之後轉生而成的另一個「宗守」。
而那陰冥死氣，也同樣毫不遜色。半條山脈，都在其覆蓋之下。
隨後是心神一動。只見遠處，正有無數的甲士，潮湧而來。
此處雖是陰霧瀰漫，卻阻不住他的靈目。
他宗守，也再不
這霧中的冥死之力，果是極盛。普通的五階，即便是不用如普通人般，立時化作枯骨。可若呆的久了，也需損耗一定的壽元。
這些死物，階位都是極低，構不成威脅。而這一直到宗守，行至那墓碑之前，也沒一隻死物，敢向他挑釁。
那梓歸子說至此，唇角是微微一挑：「聽說元始魔宗數年前有兩位弟子，身隕在第三龍殿附近，一直便懷疑是宗守所為。看來這位海殤君，只怕多半也是為那位妖王的天障之劫而來。」
宗守挑了挑眉，收回了目光。也將這波神念，徹底屏絕在外。
那裡的一切，都如同他將鞏欣然埋葬之時。只除了墓碑之上，那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紅血痕。
也罷！打草驚蛇，其實也未必就是壞事。
正當宗守的靈念，欲將這陰霧洞穿。那石墓之中，就有一股陰冷至絕的神念，如錐般往他元魂深處，穿擊而來。
「可傳孤之令，讓周圍駐軍，全數撤走。」
「正因如此，才需你我回來！換作其他的師兄弟，在那為面前，只怕都無抗衡之力。其實也無需太憂心，我道靈穹境此番，雖非是窮盡諸宗之力。可此時雲界能調用的實力，都是傾巢而出——」
此處的陰霧，已經是蔓至血谷之外，籠罩千里地域。
說出這句，宗守就拋下了虛政元，獨自踏入那
又躬身道：「臣有罪，因恐此地之變，是那冥女復生之兆，故此已自作主張。將此地周圍三千里之民，盡數疏散。只是看這情形，怕是已經來不及。」
梓歸子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接著又略略好奇：「當世劍道第一的妖王，三百年前的符道第一人，還有這位昔日魔道第三。也不知你三人，到底孰強孰弱？那宗守，又能否應付得來你我幾人的聯手？」
只是此時，他已經是知曉自己的本原。
那虛政元皺著眉：「一直都是，可三日之前，這冥力突然爆發。此時三階之下，都是立時身死。四階先天，也只能接觸片刻。即便是臣，也不敢深入。內中是何情形，臣實在不知——」
正這般說著，二人就忽然齊齊看向了東面，眉頭俱是一挑：「是冥潮？」
「最近可曾遣人進去看過？這幾日有什麼異狀？」
留在這裏，只能是送死而已。
「三日之前，此處的陰冥之力，突然爆發。也不知是因何緣故——」
「怎談的上是聯手？各打各的而已。」
這些冥獸，大多是沒有智慧。可卻能判斷強弱，只憑宗守散開的那強橫的劍壓，就足可令它們戒懼。
大笑數聲，梓歸子是一個踏步，就消失了原地。
地面之上，更覆蓋著一層薄冰。
這一次，可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可能是魔屍山周，本就鳥獸絕跡。宗守又早早就有防備，將此
「日日不敢怠懈！」
「原來這世間，還有人知曉我梓歸子！」
對視了一眼，梓歸子是幸災樂禍的冷哂：「冥死門開，當是東面那位九陰冥女降世。若不能阻，則血漫千里。此時天地封印，又缺一角。靈潮之起，便在近日。這是天助我道門！」
思及臨海書院中的過往種種，宗守的目中，一時全是悵惘之色。
此時那血雲騎，還在輝洲。乾天山城內，只有一千血雲騎士，加上兩千玄狐鐵騎。
冰冷生寒，戾意滿含，不類生人——
※※※※
以前自認是談秋，雖可憐鞏欣然的際遇，卻對此女並無太多的感覺。
掌握冥河告死劍，比這更濃厚十數倍的冥死之力，他都經歷過。對此地的些許死氣，自然不懼。
乾天城中，多的是肌肉虯結，身高巍拔的武修。眼前這位，混在人群中，其實並不顯眼。
梓歸子聽的是無聲一嘆，其實只看這乾天山城，那位國主之能，就絕不能小視。
乾天山能夠與之抗衡數月，更將其擊潰全殲，確令人驚異。
宗守對此，卻已是習以為常，毫不在意的在霧中遁行。
夜魔之強，他也是再清楚不過。哪怕只是一隻殘軍，也足可毀滅一個小千世界。
即便再英明的人，只要感覺到危險，感覺到壓力，只要急起來，就有可能會犯錯——
只有五階之上，才可無恙。
也的確是死者。
「是元始魔宗的那位海殤君，晴明你的這位
這兩支精銳，卻需鎮壓在乾天山城，防範諸宗強者，輕離不得。
旋即他心神，就又猛地一醒。
一聲冷哼，帶著幾分不滿之意。梓歸子接著又眉頭一挑，看向遠處。
看著碑上，那學姐鞏欣然幾個血字。宗守的心神，又是一陣恍惚。
「事急從權，孤該感謝才是愛卿才是，怎會責怪？」
「我雖不通這治政之道，可那位既能以二十之齡，就雄據六州之地。麾下強軍百萬，政通人和。這樣的人，又豈會是一個庸君？」
此時立在宗守身後，面上滿含著愁意。
遠處的雄魁大漢，似乎也無意多留。冷冷看了他們，就轉身離去。面上同時浮起了一絲笑，意味深長，又殘忍之至。
觀那鞏欣然的墓穴，分明已是快要將這生冥兩界，徹底連通。
晴明則是微微搖頭，當初他就感覺，還是莫用本名最好。
身高丈二，熊腰虎背，有如山嶽，定定的矗立在那裡。
宗守微微頷首，目注著那鞏欣然葬身之所。
此處的冥力，積鬱了數年之久，實在太盛。普通人根本就靠近不得，也自然是插不進手。
方才那靈念，是鞏欣然？
宗守雖是早有防備，在雲聖城布下重兵，卻根本就靠近不得。
而後就立在了原地，默然無語。
就在半年之前，此人也同樣突破了七階，已能御空而行。
駕馭辟魔神梭，宗守只用了三日，就已經飛抵那魔屍山上空。
當那數千甲士趕至之時
而就在他抵臨此間不久，原本的雲聖城主，此時乾天山僅有的幾位巡撫之一虛政元，也隨後遙空飛至。
而若是側耳傾聽，更可隱隱聽見那墓穴之內，有心跳之聲。
宗守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隨後又舒展開來。
「大約是如此了！二百年不見，此人的修為，愈發是難測深淺。」
即便這鞏欣然能夠醒來，也再不會是那位對他溫柔體貼，照顧有加的學姐。
那墓穴，就彷彿是一個強力無比的心臟。而這些陰脈，則彷彿是血管。在有序的吞吐著，天地間的陰冥死力。
周圍卻又有無數道視線，在遠處遙遙窺視。
晴明失笑，帶著幾分自嘲：「我當初在雲界時，可遠沒他那般的聲勢。力壓群雄，無敵於世，晴明自問遠遜。四成的靈武合一，晴明更至今都無法辦到。也唯有域外這三百年的苦修磨礪，可以稍作依仗。可即便比那宗守，痴長三百余歲，也仍無太多把握。此人在東臨，實力已直追仙境。而你我，卻偏受這雲界之限，不能施展——」
能驚動宗守，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使此處的駐軍守將疑神疑鬼，也很是不錯。
十幾股還算強橫意念，陸續橫貫此間。
卻窺不見那鞏欣然的身影，只能望見那墓里，一團隱隱約約的陰霧。
只見那街角處，一個雄壯人影，也正在往這邊看著。
宗守頓時只覺那額角處，一陣抽疼。看這情形，這鞏欣然還真是出世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