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少年心事
唐援朝端著一盤水果過來，「來，吃水果。你們在聊什麼呢？」
丁老爺子提起這事就是一臉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
韓盼一怔，眼裡的憂慮終於褪去，展顏笑道：「這個，我好像也做不了主……」
「外公，爺爺在嗎？……對，把人都找齊，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宣布，非常重要……爺爺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您要做爺爺了！……哎呀，您還不明白嗎？我是說……對，對對，就這個意思，媽媽已經看過醫生了……嗯，確定了，已經兩個月了……」
「在跟前說給他聽還好些，現在隔了幾千里遠，他又急又擔心，免不了有些火氣。我昨晚還和你媽商量，先不說出去，等回京后再講也不遲。你呀……」唐援朝搖頭，「我知道，你也是擔心你媽這個年齡懷孕，不想她身邊沒人照顧，所以急著通知外公他們。可是大山，只你和小潔兩個回去，這一路上磕磕絆絆，比不得瀋陽這邊，可以坐車直達，我們……」
韓盼懷孕了！
「我說是兒子，他就一定是兒子！」唐援朝眯著眼睛，幻想道：「咱們可千萬得生個兒子，想想吧，有大山這麼了不起的哥哥，他一定從小就特別崇拜他的哥哥，嗯，然後自動自發的要求上進，將來還愁咱們的孩子會沒有出息？」
懷孕兩個月，正是該小心注意的時候。回山就不可能了，幾十里崎嶇山路，上
他想母親還是愛他的，不能怪她自己走出大山之後把他留在奶奶身邊，人都這樣，下意識就只會趨利避害，有時候丟失了些什麼要到後頭才明白，可並不代表他們想傷害什麼。
早在大山播號的工夫，董潔已經抹腳上樓把唐援朝換了下來。
大山不同意韓盼提出來的辦法：她暫時留在瀋陽，等他們三個從山裡回來，會合后一起回京。
「唐叔，我先前已經打電話，請劉大哥趕過來。他會陪我們回鄉下老家，你和媽媽就放心回京吧。再耽擱下去，只怕爺爺他們真的會集體跑來接你們了……」
反應雖然不是多強烈，只是，看她白著一張臉，總是噁心想吐卻沒有吃東西的胃口，唐援朝和大山兩個心裏很覺得著急。
被丈夫小心扶坐到椅子上的韓盼，向大山招手，把他叫到跟前，臉上的喜悅來不及褪去，眼底又浮上憂慮。
丁老爺子送他一個大白眼。
大山心裏悄然長嘆。他的媽媽，是個纖細又敏感的女人，從小被家人和唐叔小心呵護著長大，在那個黑白顛倒的混亂年代卻被獨自放逐到偏遠的山村，最需要家人溫暖的時候自己卻做了要給別人溫暖的母親。
那是他的媽媽啊，高齡產婦，本身就有一定的風險，怎能讓她一個人留在瀋陽？
想了想，大山又播通了外公家的電話。
丁睿不在，今年高考，他考取了軍校，現在已經離家南下住校去了。
丁老爺子扯著董潔的手笑他。「那孩子命苦啊，攤上這麼個爺爺，整天愁眉苦臉，好容易熬到開學，飛也似的離開，以後就推託說學校功課忙，死活不過來了。呵呵，我說老陳，你這叫拔苗助長，——不對，應該叫做法西斯主義作風，要不得呀！再說，個人的興趣不一樣，你可不能學那頑固家長，非逼著孩子按你的想法活……」
只是，大山與董潔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回去的，而兩個孩子獨自上路誰也不放心。唐援朝有心陪他們走一趟，卻又牽挂著懷孕的妻子，真正是左右為難。
接到電話的長輩們得知家裡又要添丁的消息，樂壞了也急壞了。電話里便聽到外公一迭聲叫著外婆收拾東西，他們要立即過來親自把女兒接回去。唐老爺子把桌子啪的震天響，一個勁叫著讓唐援朝接電話。兒子媳婦年齡也不小了，懷孕兩個月了兩人竟然都不知道？舟車勞頓在外邊跑，真要有個好歹，他生吃了那個糊塗小子。
這個韓唐兩家殷切期盼的小生命，已經兩個月大了，被粗心的爸爸媽媽忽略了這麼久，他終於用自己的方式讓別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睿睿他爸上學那陣兒，我就盼著他考上軍校，那時候，最好的軍校就是
不過，回京之前，拜訪陳、丁兩位老爺子是一定要的。
陳老爺子咬牙切齒，「你個丁老頭，吃自家飯管自家事，手伸那麼長做啥？有糖吃？」
唐援朝歡喜的都有些傻了，不管別人跟他說什麼，反應都慢了半拍。因為妻子年齡偏大，他跟醫生討教了許多平日該注意的地方，回到家又纏著楊母，跟她請教怎麼給孕婦進補比較好。
「媽，我已經有了一個妹妹，不對，加上璐璐，我已經有兩個妹妹了，我呀，真想再要個弟弟，可以嗎？」
韓盼拍拍他放到自己肩上的手，笑道：「大山想要個弟弟呢。」
北方的冬天來得早，這天氣說冷可就一天天冷了下來。一個不巧，回山的路上說不得還有可能露宿野外，他自己身強力壯當然沒關係，董潔的身體萬萬吃不消，路上真要生病一點不稀奇。——當年出山她曾經生病的事，現在想起來大山仍然感覺后怕，他再不想挑戰
放下電話，唐援朝不自覺伸手抹抹額頭。
「哦，這下子有人可高興了，見天咧著張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心情好。」陳老爺子拉著大山抱怨道：「哼，從前睿睿搗蛋，這丁老頭總說是被我老人家帶壞了！得，現在考上大學了，可這人撇開我，愣說是他大孫子改邪歸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幸虧及時與我劃清界線擺脫了我的不良影響，你們聽聽，像話嗎？」
「想吃糖我自己買，不勞你大駕。」丁老爺子笑，「沖壯壯叫我一聲丁爺爺，這孩子的事我就說得上話，怎麼，你不服氣？」
……
唐援朝剛接過電話，迎面就是自家老爺子一頓痛罵。呃，這口氣自然不能發泄給韓盼，他做兒子的只得生受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生理反應，韓盼開始害喜了。
韓盼哭笑不得，斜他一眼道：「生男生女，咱倆說了可不算！」
原訂計劃要改變了。
「好事呀……」唐援朝眼睛一亮，「難得大山跟咱們提了回要求，盼盼，咱們可不能讓他失望！」
大山吐舌道：「呀，原來唐爺爺脾氣這麼急呀？真對不起，唐叔，我害你挨罵了！」
待聽得老人家要親自過來接人，唐援朝嚇了一跳，急忙勸阻道：「爸，我們這就坐車
老陳的孫子已經長大今年開始念初中了。整整一個暑假被他家老爺子拎到跟前，唐三藏念經似的一個勁的要他保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也考取國防科學技術大學，好好給爺爺長臉，到時候也輪到老陳自己到那可惡的丁老頭——呃，也就是他——面前顯擺去，好生揚眉吐氣出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悶氣……
「家裡又要添個小娃娃，大山——高興嗎？」
老爺子打小管得他與姐姐兩個甚嚴，兒時也曾抱怨，這哪裡是父親呀，分明把兒子當成手底下的兵了。私心裏極羡慕隔壁的韓伯伯韓伯母，同樣是做父母的，瞧人家，從不對孩子大聲吼叫，不笑不說話。後來卻也習慣了父親的方式，待他一日日長大，尤其是結婚這些年，已經很久不曾被父親這樣大聲吼過了，今天這頓吼，可真是補回了這幾年的份，唉！
唉，她也許不是一個最好的母親，但是，她的確努力去做了。母子相依為命的最初幾年，他們親密無間，再後來，各自有了各自的際遇，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事業和最牽挂的人，他能陪母親的時間實在太少！說句心裡話，他，其實很希望給了他生命和最無私關愛的媽媽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