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來了，又走了
那個？董潔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母親的意思是指例假吧？「不是，我還沒有——」
這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羊脂玉，雕成雙魚追逐嬉戲的樣式，寓意「年年有餘」。大山請北京很有名的一位工藝大師設計、雕琢出來，配一條細細的做工精巧的鉑金鏈，親手給她戴到脖子上，希望她健康長壽的意思。
她發獃的時候，母親沖了一碗紅糖水，給她端了過來，「肚子疼的時候，喝紅糖水挺管用的，你喝喝看。」
「行，中午咱們就吃手擀麵，家裡正好有芸豆，切點肉開湯。」
董潔摘下脖子上戴著的玉佩。
董潔吃了一驚。她從前明明是七九年生的，是姐姐呀。「阿——姨，您有幾個女兒？」
母親是很細心的人，她能感覺到，這個小姑娘對自己有一種強烈的依戀之情，看自己的眼神，笑起來的樣子，都有所流露，她是做母親的人，對這方面比較敏感。「我長的像你的媽媽？」她在董潔目不轉盯的盯視下，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
這是誰家的孩子呀？瞧著比自家的閨女還大些，那長相、尤其是氣質，比自家的孩子可強到哪兒去了。突然找上門來，怎麼就哭開了？別是生病了？趕緊問問吧。
董潔堅決要她收下，然後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叮囑母親：如果以後遇到困難的事，不管什麼事，就給她打電話。
「我家在北京，和哥哥到青島玩，嗯，沿著公路走，看到這個村子，我一時好奇，想看看這邊的村子是
「是不是吃壞東西了？」母親向外望望，「你家大人呢？」
母親已經在集體企業上了幾年班，基本的見識還是有的。這個小姑娘眼圈泛紅，但一身合體好衣料的打扮，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現在民風淳樸，上門討飯的窮苦人見過不少，騙子卻聽都沒聽說過，當然不會把她當成騙子看。「肚子疼？阿姨領你去衛生所看看，好不好？」
母親愣了一下，「你哥哥很不容易，他把你帶的很好……」
等在外面的田志祥，第二次走到堂屋門前，聽到屋裡兩個人說的熱鬧，不由得搖頭。哎，她呀，有時候很容易和陌生人說的很投機，從前在公園裡就不止一次這樣做過。於是按下性子，回到門口繼續等。
董潔有一些失望，又有一些安心，也說清楚現下心裏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滋味。同樣的靈魂，這個世界上果然不允許重複出現，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來，喝水。」
母親果然讓開路，邀請她進屋，「那，快進來坐會兒，我給你燒熱水喝。」
董潔緊緊盯著照片。爸爸媽媽還有弟弟，一如她從前的記憶，只是那個站在父親身後笑盈盈的女孩，不認識。
董潔坐上車，從車窗探出頭來，跟母親揮手道別，母親揚聲叫道：「記住了嗎？一定要來！」
「可以嗎？」董潔眼睛一亮，不管母
母親有一點驚訝，自家的閨女夏天的時候就成人了，這女孩瞧著更大些，怎麼？「你多大了？」
「十二……」董潔想起這邊習慣說虛歲，趕緊改口，「十三了，我是七七年生人，再過兩個月我就十四了。」
董潔注意力又被相片吸引過去了，「阿姨的女兒很漂亮，兒子虎頭虎腦也可愛，學習都好嗎？叔叔工作是不是很忙？他這張照片背景好像是南方……」
她捧著肚子道：「我——肚子疼……」很真誠很無辜的表情望著人家，補充式的強調，「很疼！」
她現在身無長物，拿錢出來不好，又實在想留下點什麼，就毫不猶豫摘下了這個玉佩。「阿姨，謝謝你的招待，這個玉件，我想送給你。」
眼淚流出來了，心情反而好了許多，緊張的感覺也飛了。畢竟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女，董潔對曾經的母親那是非常了解的，心思也能拿捏的差不多。
董潔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我沒有見過媽媽，是哥哥把我帶大的，但是我想像中的母親，就是阿姨這個模樣，很親切。」說到這裏，董潔心裏有一種懊惱的感覺：哎，如果早些年，自己還小的時候就好啦，倚小賣小，撲上去抱著不撒手，只管認做乾媽，一定沒問題。可惜現在年齡大了，不能再由著性子這樣做，唉！
「阿姨做的飯一定特別好吃，嗯，我想吃手擀麵。」董潔想起，從前這個
車子拐了個彎，從視線里消失。母親攤開手，看著手心裏的玉佩，有些做夢般的失真感。坐轎車的小姑娘，大城市裡來的，在她家吃了麵條，留下一塊玉佩，還留了一個電話號碼……
董潔趕緊搖頭，又不是糖豆，沒事亂吃藥，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不用，我從前身體一直不好，葯吃的太多，後來一位老中醫囑咐我，是葯三分毒，平時的小疼小病，能自己挨過去就不要吃藥。昨天肚子也疼了，一會兒肯定好，我有經驗。」
開車？母親疑惑的挑挑眉，然而並不去追問這些事，「不用那麼麻煩，叫他進來一起吃就行，多雙筷子的事。」
「對我來說，這頓午飯，比玉佩更值錢。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和阿姨特別投緣……」
「哎呀，快中午了。」
董潔信口編出幾句話，有沒有漏洞不重要。母親是很善良的人，小時候，每次家裡來了討飯的人，都會送給人家白饅頭和一些糧食，再怎麼著，她也不致於連個討飯的待遇都比不上吧？
「可能海鮮吃多了，加上有點水土不服，昨天也疼過，沒什麼事，有個地方歇歇，一會兒就好了。」繼續很誠懇的仰著臉。
「鄉下地方，沒什麼好吃的，你不嫌棄就成。」母親笑著道：「我家閨女今年上初一，住校，兒子在姥姥家，我一個人吃飯也沒味道，有你
和面、擀麵、開湯……母親動作俐索，很快把飯準備妥當。時隔多年，再一次吃到媽媽親手做的飯，董潔心裏百感交集。像從前一樣，她吃盡了兩大碗，連湯都喝的乾乾淨淨，這下子，是真的肚子疼啦，撐的！
母親神色略微黯了一下，很快揚眉笑道：「我們這邊計劃生育早，一家最多只讓有兩個孩子，我們家一男一女，正好兒女雙全。」
爸爸媽媽命中注定會有一個女兒吧？這張照片里的全家福，那個女孩與她自己，並不相象，是她曾經無緣的姐姐嗎？
兩個人說了半天話，董潔從母親的敘述里，了解到的情況，和她記憶里基本沒有大的出入，爸爸媽媽的生活依舊平靜又安詳，一切都井井有條，她也就放心了。爸爸不巧出差去了，這次是沒有機會見面啦。「阿姨，您該準備午飯了吧？這半天，我肚子也不疼了，謝謝你，我該走了。」
「小姑娘，你——哪裡不舒服嗎？」
母親瞅著她依依不捨的目光，也不知怎麼，衝口說道：「要不，你在阿姨這裏吃頓便飯？天不早了，你肚子也餓了吧？」
母親不以為意，拿過相框里的全家福遞給她，「喏，就這個。」
「那個……」董潔這時候才想起田志祥還等在外面，她不好意思的開口：「開車載我來的人還在門口，我都給忘了。我讓他先找個飯館吃飯，然後再過來接我吧，我想吃阿姨做的飯。」
董潔一時控制不住情緒，當場抹起了眼淚，把母親大人嚇了一
「以後，再來青島，你就到阿姨這兒來，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呵呵，你跟我家閨女同歲。」
母親的工作是三班倒，今天是夜班。吃過午飯，分工合作洗碗刷鍋，董潔不想佔用母親剩下的休息時間，雖然不舍，仍然到了說再見的時候。田志祥先行一步，把車開過來接她。
「是不是來——那個了？」母親很隱晦的提醒她，「要不，我給你沖碗紅糖水喝？」
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偶爾聽老人們說，她有過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很聰明很可愛很漂亮，總之是無數誇獎的話，出生沒幾個月就得了白血病，然後沒了，爸爸和媽媽非常傷心。當時她孩提心性，也不當回事，聽聽就算了，再後來，家裡就沒有人提到這件事了。或者，這就是那個女孩子？只不過，因為某種神秘的力量，歷史拐了個彎，夭折的那個孩子，換作了前生的自己？
母親順著她的話，簡單說起了家裡的情況。
董潔雙手捧著碗，只覺得那股暖意，從雙手一直傳到了心裏，「嗯，我記下這個方法，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就這麼辦。」
把她讓進屋裡，拿出暖瓶接滿水，熱得快通上電，「家裡有止疼片，要不要吃一顆？」
母親對玉的好壞沒有觀念，只知道這東西不便宜，自然不肯收，「吃兩碗麵條，不當什麼事，這東西我可不能要，你好好收著。」
「真的呀？一男一女正巧是個好字，阿姨真有福氣。有照片嗎？我想看看。」她顧不得冒昧，直接提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