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失之毫釐

這可以算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個強敵。

劉備也沒心情和劉修打趣了，他張開嘴巴，眼神熱烈的看著閻柔，兩手抬起，只要閻柔一落馬，他就會為公孫瓚第一個叫好、喝彩。

聽到劉修的聲音，劉備這才發現他，欣喜的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道：「大兄，你去哪兒了，我留在屋裡的早飯……咦，你的臉怎麼了？」

劉修看著在馬上搖搖晃晃的閻柔，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瞪圓了眼睛連聲叫道：「倒！倒！倒！你奶奶的快下去啊！」

公孫瓚的眼神有些熱了起來，他雙臂一振鐵矛，大喝一聲，再次催動戰馬，帶著無所畏懼的殺氣向遠處的閻柔沖了過去。他的身體微微前傾，雙臂微曲，隱在馬頸邊的長矛隨著戰馬的奔跑不停的顫動著。他眯起了眼睛，炯炯的目光穿過了百十步的距離，死死地盯在閻柔古井無波的臉上。

閻柔幾乎在同時開始加速，他還是單手持矛，兩條腿緊緊的挾著馬腹，身後火紅的大氅被勁風吹得倒卷而起，有如一團火呼嘯而來。

在他身後，和阿楚一起坐在帷幕之中的毛嬙已經站了起來，衝到帷幕出口處，踮起了腳尖，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快要交鋒的公孫瓚和閻柔，拳頭握得緊緊的，塗了丹的嘴唇微微張開，幾乎要叫出聲來。

劉修屏住了呼吸，閉緊了嘴巴，全神貫注的看得越來越近的二人。

而如果提起左手的盾牌進行招架，他就面臨著要與公孫瓚以蠻力相撞的局面，但他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只能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抬起了左手的盾牌，護在了胸前。

「殺！」公孫瓚暴喝一聲，雙臂一振，長矛閃電般刺出。

「哇——」劉備忍不住叫出聲來。

在早晨看到公孫瓚在桃林中演練的時候，他就隱隱有些擔心，覺得公孫瓚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實力實在有些不智，擔心閻柔有了準備，而現在閻柔輕鬆地避開了公孫瓚的第一擊，更讓他的擔心變成現實的可能性增加了幾分。他暗自祈禱，希望剛才只是意外，希望公孫瓚不僅僅能出奇，更在雙刃鐵矛上有過人的造詣，不出奇也能憑實力擊敗閻柔，為毛家先勝一陣。

公孫瓚有些遺憾，又有些不解，遺憾的是第一擊居然被閻柔盪開了，不解的是第二擊為什麼沒能奏效。他練成這兩刃鐵矛以來，幾乎沒有失手過，本以為今天同樣能一個回合拿下閻柔這個大馬賊，沒想到卻失手了。

公孫瓚端坐在馬上，臉色平靜，他圈回馬，再一次和閻柔遙遙而立，不過調了個位置而已。只是他的嘴唇抿得有些緊，以至於有些發白，握著鐵矛的手也有些用力過度，關節處的皮膚不見了血色。

看來閻柔這個大馬賊的確有點本事，不是陽樂（遼西郡治）那些頑劣少年可比，就算是和遼西郡的邊軍相比也並不遜色，自己有些輕敵了。

公孫瓚露出了不出所料的微笑，剛才那一擊沒有奏效，他就估計到了閻柔可能帶著騎盾，他就是要逼著閻柔和他硬撞，並且對衝撞必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而閻柔卻未必。他的白馬也要比閻柔的馬略快一些，在這種衝撞中，這點差距就足以改變結果。

「嘿嘿，沒事，沒事。」劉修尷尬的摸著臉上的傷，有些幽怨，剛才武軍候臨陣磨他這桿槍，可把他折騰得不輕，臉上挨了一下還算輕的，身上那幾下才叫重呢。武軍候說過，不要把這些事告訴別人，他也不願意讓劉備知道他在武軍候面前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的衰事，連忙岔開話題：「飯我看到了，今天毛家真是下了本錢啊，伙食那麼好。」

與學生們緊張中帶著興奮的情緒不一樣，站在另一側的毛欽等人卻有些擔心。毛欽圓圓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但是他的眼角卻在不停地抽動，籠在袖子里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久久沒有吐出來。

兩隻矛柄在空中交錯，「嗡」的一聲悶響，公孫瓚雙臂用力，矛頭猛擺，鐵矛劃了半道圓弧，將閻柔的矛頭撥開，同時藏在肘下的矛頭順勢擺出，直向閻柔的胸口擊去。

「我十五了。」劉備一梗脖子，不服氣地說道：「阿母說了，只等我在縣裡找個事做，每個月能掙上幾石米，就要替我說親了。」

剛剛還在為公孫瓚第一擊沒有奏效而惋惜的同學們也靜了下來，一個個帶著三分緊張，七分興奮地看著眼看就要再次交手的兩個人。他們的緊張倒不是擔心公孫瓚落敗，而是被場中的氣氛帶著有些緊張——畢竟刀劍無眼，武技再強也不能保證自己不出意外——在他們看來，公孫瓚雙手持矛還能在馬背上坐得穩穩的，僅從騎術上來說就比閻矛高出一大截，只要不出意外，公孫瓚取得勝利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公孫瓚將閻柔擊落馬下時，用全身力氣為這個同窗助威。

林間一片寂靜，只聽到蹄聲隆隆，兩匹馬越奔越近，翻飛的馬蹄踩得林間的泥地一片狼藉，無數片桃花被踩爛，和泥土融為一體，再也看不出一點嬌嫩，隨著馬蹄飛起，又無力的落下。

閻柔的長矛被公孫瓚強行撥開，胸前已經露出空檔，在如此近的距離內，面對橫擊而出的鐵矛，他除了用左手的盾牌進行招架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否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公孫瓚的鐵矛從他的胸口劃過，雖然他穿著皮甲，也許能起一點防護作用，但是手臂卻不可避免的要受重傷。

瞧你那點出息，這可不是以後的蜀國皇帝應該說的話。劉修暗暗撇了撇嘴，一邊和劉備閑扯著，一邊看向遠處的公孫瓚。

「真可惜。」劉備惋惜的捶了一下手掌，大聲嘆道：「只差那麼一點點。」

劉修橫了他一眼，笑罵道：「你個小色坯，才多大啊，就知道看女人，毛長齊沒？」

「嘭」的一聲巨響，附和著公孫瓚全身力氣的鐵矛狠狠的撞在閻柔的盾牌上，然後一觸即分。兩人都有些坐不穩馬背，身子猛的向相反方向倒了過去，連帶著戰馬都有些控制不住方向，側著身子跑了起來，流暢的腳步為之一滯。

「殺！」閻柔同樣一聲大喝，后曲的手臂暴漲，長矛帶著撕破風聲的厲嘯刺出，矛頭如毒蛇般微微顫動，有如毒蛇吐出的信。

這一次，一定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可不是。」劉備忍不住笑道：「只等著把這個火燒雲給滅了，還有大饗呢。承明說了，不僅有肉，還有酒。」他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四周，湊到劉修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說不定到時候還有歌舞伎。」

「可不是。」劉修附和了一聲，心裏卻有些不安，這真是巧合嗎？

公孫瓚再次向右前方傾側了一些，將半邊身子都壓在了橫掃出去的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