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父以子貴

為什麼？因為自己的兒子現在成了人家兒子的學生，平空帶著自己也小了一輩，這劉元起要是較起勁來，非要拿出點長輩的架勢，那他張屠夫以後還怎麼在涿縣見人？

「哪裡哪裡。」張屠夫連忙打斷了劉元起的話，拍著胸脯說道：「你我相交多年，情同兄弟，你的兒子便等如是我的兒子，到了涿縣不來家裡住，難道還要住到別處去不成？那豈不是太生分了。」張屠夫慷慨激昂，聲音大得劉元起直皺眉，張屠夫一見，連忙又壓低了聲音，柔聲說道：「再說了，我家阿飛和他年齡相仿，住在一起也好多多切……切……切那什麼嘛，你說是不是？」

「呵呵呵……」張屠夫眉開眼笑：「都是機會，都是機會，這兩小子現在可好了，跟兄弟倆似的，我家阿飛小阿修三歲，簡直是把阿修當兄長一般。」

「阿伯教訓的是。」劉備連忙點頭答應，劉元起把目光轉向劉修，劉修不敢怠慢，也點頭應是。劉元起這麼笑了，推過那捲帛書道：「這是我找來的《太史公書》中的《高祖本紀》，你們用心學習，至於其他的，我還在找，到時候再帶給你們。」

劉元起笑眯眯的看著劉修，撫著短須：「阿修，最近忙什麼呢？」

劉元起得意的瞟了他一眼，卻出乎劉修意外的搖了搖頭，嘴一撇，不以為然地說道：「你知道我們祖上出過多少人才？你現在雖說進步不小，可是跟他們比起來，你還差得遠呢。小子，休自滿。古賢人說得好，滿招損，謙受益，你要時刻牢記在心裏，須臾不可忘。」

劉元起掃了劉修一眼，輕輕地搖搖頭：「玄德，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是獨子，阿修也沒有其他的兄弟，你們當然應該互相幫助。兄弟須同心，其利可斷金，這個道理還用我來教你們嗎？凡是能成一番事業的，哪個不是兄弟齊上陣，親親賢賢，這親可不就是同族兄弟？」

張屠夫雖然不讀書，但是大漢人講究長幼有序，這輩份可亂不得，要不然豈不是和那些殺父烝母的蠻胡一樣？劉元起真要和他論起理來，他還真沒什麼辦法，除非讓兒子張飛不要再認什麼先生，可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張飛這些天已經成了劉修的死忠，連他這個老子說劉修一句不是都不行。

「劉兄，今天來看令郎？」張屠夫挽著劉元起的手臂，銅鈴一般的大眼忽閃忽閃的，看得劉元起心裏一陣陣的發毛。劉元起木然地點點頭，有些不太習慣的抽出手臂：「犬子叨擾貴府，實在是不好意思……」

劉備眼睛一紅，連忙低下了頭，慚愧地說道：「大兄已經是盧師的升堂弟子，我比他差遠了。要不是有大兄激勵我，我險些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

劉元起不明所以，隨聲應和道：「好啊，好啊，他們年紀相近，本當如此親近。他們都沒有兄弟姊妹，頗為孤單，如今有了伴，也是個好事啊。」

「阿修啊，你終於開竅了。」

「好。聽說你們書讀得不錯，村裡的人都誇呢，說你們兄弟倆做了大儒的學生，以後是個人才。你阿母走路都帶笑，說起話來聲音也響了三分。」

呃，劉修自討沒趣的摸了摸鼻子，引著劉元起進了桃園，請他坐下，劉備已經勤快的端上了茶水。劉元起一邊從隨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卷帛書，一邊打量著劉備。

「玄德，這兒住得還好嗎？」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套新衣交給劉備：「喏，這是你阿母連夜做好的，讓我帶來了。這還有兩雙草鞋，你們兄弟倆一人一雙。」

「阿翁放心，我待會兒便抄寫一份。」劉修小心地把帛書收了起來，轉身拿過一本書，獻寶的送到劉元起面前：「阿翁你看，這是我們三個這幾天剛剛完成的書，師兄名之為《東胡志》。」

劉修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一聲，看來天下的父母都一樣，都覺得自己的兒子肯定是個人才，如果現在還不是人才，那只是因為時機還沒到，總有一天會恍然大悟，從此前途一片光明。

劉修從李成和張屠夫的表情上已經猜到了一些，也不好多打聽，便把這兩天做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劉元起靜靜地聽著，眉宇間多了幾分欣慰，最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是啊。」劉元起不敢怠慢，連忙還禮：「令尊在府里嗎？」

張屠夫臉上堆滿了笑，心裏卻快要哭出來了。他在涿縣城裡雖然不算什麼大佬，但多少還是個人物，劉元起算什麼？他是城外的一個平頭百姓，要身份沒身份，要家資沒家資，以前見面都要主動給他行禮，他還要看心情是不是給他個笑臉，今天一聽說劉元起來看他兒子，他嚇得一蹦三尺高，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出來了。

劉元起眼前一亮，接過那本樣式新奇的紙質書冊，翻來覆去的看了一番，連連點頭：「這樣好，這樣好，讀起來又方便，看起來也輕巧，再也不用擔心錯簡漏簡了。」

劉元起見他慎重，也提醒道：「你們可小心些，這是我好容易求來的，千萬不能有什麼破損，否則可賠不起。」

劉修接過帛書，打開看了一眼，見帛書陳舊，已經有些泛黃，摸起來手感也有些發硬，邊緣都已經磨損了，看來年頭已經不短，蠅頭一般的小字抄得密密麻麻的，字體古拙，而且篆意頗濃，和現在通行的隸書相差甚遠，一股古意撲面而來。

張屠夫哈哈大笑，連連點頭。

劉元起腰直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自然了許多，他和張屠夫一起進了門，閑聊了幾句，直到劉修得到李成的通知迎了出來，這才和張屠夫拱手作別。

劉元起看著迎到門口的張屠夫一臉諂媚的笑容，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跳下牛車迎了上去，老遠就拱起手：「張兄，怎麼敢有勞你親迎？」

劉備捧著草鞋，露出一絲傷心：「阿母還好嗎？」

這大概真是個兩百年前的東西。作為古玩行業的作為高手，劉修一下子就掂量出了這份帛書的年份。

劉元起點頭附和：「令郎文武雙全，能和他切磋，對阿修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不過，劉修心裏依然有些警惕，生怕自己的表現太好了，讓望子成龍的老爹都有些承受不起，他帶著笑，有意無意地說道：「阿翁，我這是不是也給列祖列宗增光了？」

看來兒子又給自己漲臉了。

劉元起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張屠夫表現得太熱情也就罷了，怎麼李定也「請」他到府中去飲酒？他很快就會過意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在，家父說劉叔這兩天要來，準備了好酒，讓我看到劉叔就轉告一聲，請劉叔到寒舍一敘呢。」李成客客氣氣的說道，餘光看到張屠夫驚訝得雙目圓睜，卻不好解釋，只能裝沒看到。

李成拎著包裹從後面趕了過來，給他們分別行了禮，然後假笑著說道：「劉叔，今天來城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