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投鼠忌器

槐縱一驚，倏地抬起來：「真的？」

他一提到槐縱，風雪剛剛忍住的眼淚不禁又流了出來，朝思暮想的槐縱現在就在大營里，可是自己卻要死了。她知道風裂的心性，在這個時候，他要的是抓住樓麓和樓班兩個人質，控制烏桓人，劉修自作聰明，以為有自己這個人質在手，把機會送到了風裂的面前，風裂絕不會為了自己而喪失這個機會。

劉修辦了一件蠢得沒邊的事。

槐縱和竇歸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這件事只有風裂去處理最合適，風雪不管是生是死，風裂都可以負得起這個責任。而劉修居然帶著兩個烏桓人質來沖營，無疑是把大好機會送到了他們面前。只要殺死劉修，把這兩個人質搶過來，難樓和丘力居就只有俯首聽命的份了。

「我反正也不想活了。」風雪怒道：「死了也比被你用來威脅我阿哥好。你殺了我吧，我會等著你，不過我去赤山是回家，你卻要做異鄉鬼了。」

竇歸的心思則更複雜，處境更尷尬，照理說，這種情況下他應該替槐縱分憂，可是他也不知道怎麼應付劉修，如果傷了風雪，不僅槐縱不能原諒他，風裂也不會饒了他。

風裂帶著幾十個親衛風馳電掣般的趕到營外，一見那怪異的場面，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到劉修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執戟而立的劉修，嘴角輕輕一撇，目光轉到風雪的臉上，才變得柔和了一些。

風裂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只是看到風雪哭得如此凄慘，心中也頗有些不忍。他不想再看下去，緩緩地抬起了手。裂狂風咬著牙，憤怒的跺了一下腳，嘶聲吼道：「準備衝鋒！」

「唉唉唉……」劉修連忙打斷了她的話，有幾分慌亂地說道：「你別急啊，這些天我也沒虧待你，你又何必急著死呢？活著多好，活著才能和你的槐縱阿哥成親啊。你看槐縱都帶著大軍來救你了，你還沒見他一面就要死，是不是太可惜了？你勸勸你阿爸，我們再商量商量？」

「王子放心，風裂大人智謀出眾，他體會王子之心，一定會留下這個狗賊，讓他做王子的奴隸。」

風雪抬起袖子擦了擦臉，轉過頭怒視著劉修，把風裂的話轉述了一遍。劉修一愣，露出幾分震驚和慌張，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他不怕我殺了你？」

竇歸笑了，躬身施了一禮：「賀喜王子，大王最頭疼的烏桓人問題終於解決了。」

槐縱不知道怎麼應對這樣的情況，劉修如果用風雪的性命來要挾他，那他該怎麼辦？上次一時疏忽，致使風雪落入劉修的手中，這次起兵的目的之一就要救迴風雪，可是真要面對風雪了，他才發現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風雪看懂了那個手勢，見到義父的狂喜頓時變成了震驚，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阿爸……」她泣不成聲。

風裂是多麼疼她啊，哪怕是阿哥裂狂風都經常妒嫉的說，在阿爸的心中，她這個義女比他那個兒子還要金貴。

帳外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帳門一掀，風裂大步走了進來，像一桿槍一樣往兩人面前一站。「那個漢子帶來了難樓的兒子樓麓和丘力居的兒子樓班。」他說。

想起以往的點點滴滴，風雪再次淚如泉湧，痛哭失聲，恨不得上前一劍刺死劉修這個惡鬼。

槐縱猶豫不決，他雖然傷還沒有好，但他不怕和劉修對陣，他相信自己有一戰之力，可是他敢肯定劉修不會接受他的挑戰，只會用風雪來要挾他。他就是那種無恥的人，什麼不要臉的手段都做得出來，就和上次為了不讓他逃走而活生生打斷他兩條腿一樣。

鐵狼轉過了頭，大手將弓握得咯咯作響，心痛如絞，悔恨交加。

劉修突然舉起手，大叫一聲：「等等！」

這與她是不是風裂的親生女兒無關，哪怕她是風裂的阿媽，風裂也會這麼做。她不恨風裂，她只恨劉修，如果不是遇到劉修，竇返不會被竇威拋棄，槐縱不會受傷，她也不會成為任人使喚的奴隸，更不會因此死在風裂的刀下。

「哈哈哈……」槐縱忍不住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搖頭：「這狗賊真是個功臣啊。我剛才忘了關照風裂大人一句，應該留他一條性命。」

「是的。」風裂點點頭，掃了兩人一眼，一撩背後的大氅，「我去處理這件事。」說完，轉身就走，沒等槐縱和竇歸反應過來，雜亂的馬蹄聲已經遠處。

劉修看了看張鳴，張鳴輕輕地點了點頭，手悄悄的握緊了青牛角。劉修這才輕磕馬腹，單手綽戟，緩緩向前邁了兩步，大聲叫道：「風裂大人，待會兒再和你女兒敘舊吧，等把贖金交了，你們慢慢再敘不遲。」

槐縱和竇歸雖然沒有商量，可是他們相信，以劉修那種不擇手段的傢伙既然敢來闖營，手中必然有讓他們不敢放手施為的籌碼，而這個籌碼，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他擒獲的風雪。

圍在四周的兩千多鮮卑人舉起了手中的武器，為了防止誤傷風雪，哪怕是神箭手也沒有使用弓箭，他們恨透了那個漢人，決定哪怕多死幾個人，也要親手用刀砍死他，為風雪姑娘報仇。

戰馬開始不安的打著噴鼻，馬蹄刨著地面，情勢一觸即發。不管是樓麓和樓班，還是四十名精銳的黑翎衛和白狼衛，臉色都有些發白。

所以他也只好不吭聲。

槐縱戰場上無敵，可是面對這樣的對手，而且自己最心愛的人還在對方手中，他不知道怎麼應付，他寧願在戰場上與數倍於己的敵人廝殺，也不願意麵對這樣的人——他甚至不肯稱之為敵人，他覺得他不配。

「不，阿爸，我不怪你……」風雪連連搖頭，眼淚在陽光下飛舞。

槐縱輕撫著傷腿，有些嚮往地說道：「真要抓住了他，我先把他兩條腿打斷再說。」

殺了劉修？那風雪肯定也死定了。答應劉修的條件？那劉修要是逼他退兵怎麼辦。

竇歸哈哈大笑。

「阿雪，不要怪我。」風裂心中一痛，用鮮卑語大聲說道：「阿雪，是我害了你，當初不該把你帶到這兒來，不該讓你到漢人的土地上。阿雪，你要恨就恨我吧，下輩子，我給你當奴隸，還你的債。」

「阿雪！」風裂挽住馬韁，輕喚了一聲，同時不為人注意的對裂狂風和鐵狼做了個手勢。裂狂風大驚，張嘴欲呼，卻被風裂凌厲的眼神制止住了。鐵狼面色一黯，虎目一紅，眼淚差點下來，卻又不敢違抗風裂的命令，只得低下頭，快步向自己的人馬走去。

風裂皺了皺眉頭，他雖然懂漢話，但不是很熟練，劉修的話他聽得不是很明白。他也沒心思和劉修扯皮，用鮮卑話對風雪大聲說道：「阿雪，告訴這個漢子，讓他立刻下馬投降，否則我一聲令下，他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