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什麼也沒說
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處理什麼？」王楚還是沒想清楚，下意識的隨著劉修的話在想。
「我知道了，我一定勸他。」毛嬙不敢怠慢，連忙點頭答應。
「我會讓你入不了宮，我會娶你，給你想要的，給你王家想要的。」劉修一字一句地說道：「除了皇后之位，我想其他的我都有可能做到。」
「希望他只是開開玩笑。」王瑜道，「阿嬙，王家和毛家是姻親，一直相處得不錯。盧子干因病免官，也是我讓阿楚趕到涿縣通知你們。說起來和盧家本來就有些干係，現在你又嫁給了盧子行，我們更是一家人，不要因為這件事而生分了。」
王瑜皺了皺眉，低聲說道：「父親，盧植的夫人張氏就在後院吃酒，被他們聽到了可不好。」
「這麼說，你根本沒想這麼說？」毛嬙不解，「那你為什麼說阿楚一定進不了宮。」
「你告訴我，入宮不是你的本意，如果入不了宮，你願意嫁給我。」
毛嬙聽出了王瑜話中的威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露出驚駭之色。王瑜非常滿意這個效果，他擺擺手，示意王嬙放鬆一些：「你不要擔心，就算是看在你和盧子行的面子上，我們也不會做得太過份。聽阿楚說，他對你們夫婦頗為敬重，希望你們能勸勸他，不要一意孤行。」
宴后，毛嬙找了個機會，把劉修叫了隱秘處，一見面就責怪他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本來還有些希望的事情，被你這麼一搞，全亂套了。王家父子非常生氣，根本不可能再把阿楚嫁給你，不僅如此，你這樣置我和阿楚於何地？你……」毛嬙氣得咬牙切齒，越想越來火，抬腿踢了劉修一腳：「你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來，你的心裏還有阿楚嗎？」
「你告訴他，死了這條心吧，我這孫女就是嫁給刑徒也不嫁給他。」王苞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手中的拐杖用力頓著地：「以為靠上盧植就威風了？大儒又能如何，他還真以為大儒就能做大官啊，真是不開眼的鄉下小子。哼，在邊疆立了點軍功，就自以為了不解，敢到洛陽來撒野了，不把我王家放在眼裡。不錯，我王家在洛陽確實算不上什麼，可是要收拾他一個鄉野小子，那還是很容易的。」
「我告訴你什麼？」王楚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叫。
「你……你不要亂來？」毛嬙結結巴巴的說道，覺得後背一陣陣的冒冷汗。
「這個我清楚。」劉修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雙手遞到王楚面前：「此計，須得姑娘配合才行。這是我的計劃，請姑娘過目。」
「是……是嗎？」王楚可憐兮兮的看著毛嬙，眼淚在眼眶裡晃動。毛嬙連連點
王楚心中惱怒，恨不得當面斥罵劉修幾句，聽了王瑜這話，當然沒什麼好臉色，怒氣沖沖的點了點頭：「女兒明白，馬上便去對他說。」
王瑜點點頭，又對王楚說道：「阿楚，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就不多說了。這孩子雖然有些偏激，卻也是出於對你的一份情意，再說他還救過你一命，我們不能恩將仇報。你給他寫封書札，把我家的難處說清楚，請他體諒體諒。」
王楚臉色突然白了，用力地掙了一下，憤怒地說道：「你要那麼做？」
「那是不是說，你自己心裏是有我的？入宮只是因為你家裡的壓力？」劉修不理毛嬙，眼睛直盯著王楚的眼睛，寸步不讓。王楚被他看得又羞又怕，下意識的低下頭，避開劉修逼視的目光，扭過身子：「我……我……」
「你準備怎麼辦？」毛嬙擔心地說道：「很快就要初選了，一旦進了宮，就算是見不到陛下，你也沒機會了。」
這小子真是瘋了。毛嬙又是羡慕，又是著急，想上前推開劉修，又怕劉修真的紅了眼，在王家大開殺戒，想開口叫人，又覺得不妥，進退兩難。
「你不要欺人太甚。」毛嬙豎起了眉毛。
「久仰久仰。」劉修很虛偽的施禮，又敬了酒，先祝王苞長壽，然後祝盧植長壽，反正按著禮節說下來，連喝了幾杯酒。
王斌傻眼了，他預料過好幾種情況，唯獨沒有這一種，怎麼盧植這樣的大儒還有這麼無恥的弟子，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僅做，而且常做，更讓人不解的是，這麼無恥的話，他居然說得這麼理由氣壯，大義凜然。
王斌顯然沒想到劉修會這麼直白的威脅他，一點也不顧風度，一點也不留餘地。他蒙住了，在短暫的空白之後，他冷笑一聲：「劉修，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以為這樣就能娶到我妹妹嗎，不，這樣只會讓我王家恨你入骨，我妹妹也不例外，你最後還是一無所得。」
「父親？」王瑜大吃一驚。
王瑜這才鬆了一口氣：「以袁公路的手段，想要收拾他，的確是小事一樁。只是……父親，我看還是讓阿嬙先說說，然後……再讓阿楚給他說明白，也好讓他死了心，我看那豎子對阿楚應該還是真有點意思的。」
「他們……他們自己心裏有鬼，還……還敢這麼做？他們這是為了
「失禮，失禮，容我入內換件衣服。」王瑜強作鎮靜，對盧敏告了個罪，吩咐王斌坐下陪盧敏說話，自己匆匆的起身走進後堂。王斌對劉修恨之入骨，哪能還有什麼好臉色，可是當著盧敏的面，他又不好發作，只好強顏歡笑，勉強應承。偏偏劉修又故意氣他，上前敬禮，又是祝王苞長命百歲，又是祝他老子王瑜官運亨通，搞得他不喝不好，喝了更不好，鬱悶之極。
「對。」劉修用力地點點頭：「只要你這麼對我說，剩下的事，由我來處理。」
「當然不是。」劉修義憤填膺，氣得直跺腳，看得毛嬙莫名其妙，不知他在搞什麼鬼，看他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又覺得好象真的冤枉他了。
「阿楚，阿楚，你不要哭，他也許只是這麼說說，你也知道的，那小子口無遮攔，經常亂開玩笑。」毛嬙也急了，連忙勸解道。
「我……」王楚欲言又止，看著劉修那平靜下掩藏著巨大悲痛的眼神，怎麼也張不開口。
「我願意。」劉修深吸了一口氣，使勁的醞釀了一下感情，讓自己的眼神變得更凄楚一點，更動人心魄一點：「但是，我要你當面對我說，我要聽到你親口對我說，你想當皇后，你心裏根本沒有我。」
「別說了。」王楚從假山後面沖了出來，打斷了劉修滔滔不絕的毒誓，淚光盈盈地看著劉修，「你……你真的願意為了我而放棄嗎？」
王瑜苦笑，心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你不要過來，要不然我可能會殺了你。」劉修突然轉過身，怒視著毛嬙，殺氣騰騰地說道：「你知道我的脾氣，不要逼我。」
王斌眼前直冒金星，一想到王楚曾經被鮮卑人俘虜的事情，他就覺得耳鳴心跳，心神不寧，一陣陣的冒冷汗。他想了想，連忙轉身去見祖父王苞和老子王瑜，劉修是個不按常理出招的人，前面準備的所有計劃都無法執行，必須別作安排。
毛嬙大感詫異：「是為了這個原因？」
王楚似懂非懂，可是在毛嬙的鼓勵下，她也鼓起了勇氣，迎著劉修摯熱的目光，輕聲說道：「如果不能入宮，我願意……願意為君……為君侍帚妾。」話一說完，她就羞得扭過頭，掙開劉修的手，撲到毛嬙的懷中，再也不肯把臉露出來。
「這樣……就行？」王楚有些詫異地
毛嬙上前推開劉修，沒好氣地說道：「你胡說什麼，你明知阿楚不是這種人，她只是迫於無奈才決定參選入宮的。」
聽王瑜把事情一說，王楚和毛嬙頓時傻了，王楚又是生氣又是傷心，頓時花容變色，眼淚奪眶而出，她覺得劉修這麼做不僅不道德，而且太絕情，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雖然陷落在鮮卑人的營中卻沒有被侵害，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利，他居然做出這麼絕情的事來？這話要是傳出去，她的臉色豈不是全沒了？
劉修施施然的回到正堂，坐在盧敏的下首，盧敏正和王瑜談論經學，相談甚歡，見他進來，便介紹道：「德然，這是你師嫂的舅父，官居長水營司馬，文韜武略無所不通，是難得的人才。」
王苞憤憤不平的點了點頭，王瑜連忙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阿楚，你告訴我。」劉修一聲緊似一聲，連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劉修暗自發笑，心道他的底細我早就打聽過，在長水營呆了好幾年了，一直想爬到長水校尉的位置上，一直爬不上去，無奈之下只好把女兒送進宮裡。
「滿意，懸了幾個月的心，這下子算是落了地，算是板上釘釘，錯不了了。」劉修微微一笑，欠身施了一禮：「劉修幸得姑娘垂青，定不負姑娘一片心意。請姑娘拭目以待，看我怎麼把這件事給攪黃了。」他原本說得慷慨激昂，一本正經，可是最後一句怎麼聽怎麼有些無賴氣，毛嬙和王楚愕然，隨即會過意來，哭笑不得。
「不知天高地厚，就憑他也想娶我王家的女子？他把我當毛家？」王苞漸漸的氣平了，滿是老人斑的雙手拄著拐杖，鬆弛的皮膚耷拉下來，花白的眉毛顫動著，一雙老眼寒氣森森。「五十金不要，他難道不知道到會任之家找一個頂尖的殺手只要二十金嗎？」
「阿楚，你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劉修扶著王楚的雙臂，輕輕地將她撥過來：「只有你告訴我你的真心話，我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師嫂，你答應過幫我的。」劉修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住毛嬙的手臂，把她推開一邊，毛嬙被他抓得手臂生痛，氣得壓低了聲音叫道：「小豎子，你敢動我無禮？」
「你想錯了，我從來就沒想過那麼做，而且我永遠也不會那麼做。」劉修搖搖頭，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我只是嚇他們的。」
「我……」王楚囁嚅著，臉越來越紅，話在唇邊打滾，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毛嬙見了，突然福至心靈，上前伏在王楚耳邊急聲道：「阿楚，你快告訴他，這是
「當然有。」劉修也沒有避讓，一直耐心的聽毛嬙說完，這才淡淡地說道：「是他們太欺負人，以為拿出五十金就能讓我放棄。師嫂，你是知道的，我對阿楚是真心的，如果是她真心想入宮，想做皇后，我不會說多說一個字，從此離開洛陽，浪跡天涯，不再見她一面，不讓她傷心。可是他們用錢來收買我，這不僅是對我的污辱，更是對阿楚的污辱，我不能接受。」
王瑜覺得當面講有些不太合適，可是一想，不如當面說清楚也好，看女兒這個樣子，大概不會給劉修什麼好臉色，讓他乾脆死了心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便沒有阻攔。他回到房中換了件衣服，又回到前堂，不動聲色的繼續喝酒，陪盧敏說話，只是再也沒有好臉色給劉修。
王楚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過了好一會，才鬆了一口氣，緩了臉色。如果劉修真有這麼做的打算，她是一輩子也不能原諒他了。
「怕什麼？」王苞不以為然，卻不再高聲大罵。他眨著昏花的老眼，盯著遠處的池水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沉聲說道：「這件事，得先禮後兵，你先把我的意思對阿嬙那丫頭說一下，讓他小子死了這份心。如果他連阿嬙的面子也不給，那就怪不得我不講情面了。洛陽這麼大，哪天不死人啊，死人是不會胡說八道的。」
王瑜一邊客套，一邊打量著劉修的臉色，見劉修並無不悅之色，神態自然，以為他接受了王斌的五十金，放棄了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也非常高興，心道以後有機會還要提攜提攜他。正在想這事的時候，王斌走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王瑜立刻變了臉色，手一抖，杯中酒全灑在前襟上。
「說什麼話？我說什麼話了？」劉修理由氣壯的反駁道。毛嬙一愣，盯著劉修的臉，惱怒不已，怎麼剛才有膽說，現在沒膽認了？
「因為我會想辦法，我會讓她進不了宮，當然了，前提是她自己不想進宮。」劉修嘆了一口氣，顯得非常沮喪：「如果她自己想進宮去當什麼皇后，那我只能默默的祝福她。」
「怕什麼？」王苞橫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不會笨到那個地步的。你是不清楚，我卻知道這豎子第一天到洛陽便在太學惹了事，和許家那個不成器的東西結了仇。哼哼，他不知道那東西雖然不成器，卻是袁公路的門客，袁公路的人這些天到處打聽他的下落，只是洛陽太大，一直沒找到他罷了。」
毛嬙將信將疑，撇了撇嘴表示不信：「你有這麼好心，那還和她大兄翻臉？」
「難道不是？」
王楚被他握著雙臂，感覺著他掌心的熱量，羞得耳朵都紅了，她
「那是我的事，我要先聽到你的話。」劉修堅持道：「其他的事，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都由我一人承擔。」
劉修眼神一眯，微微的抬起頭，傲慢的看著王斌，嘴角露出不屑一顧的笑容，沉默了片刻之後，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損人不利己的事，我常做。」然後轉身就走，再也不看王斌一眼。
王瑜走進後院，正看到老子王苞提著拐杖要打人，連忙上前攔住，王苞抬手就給了他一拐杖，吹鬍子瞪眼睛地罵道：「我王家怎麼惹上這麼一個不要臉的東西？」
「你要怎麼做？」
毛嬙正在後院吃酒，王楚就坐在她身邊，毛嬙將劉修聽到赴王家宴席時的心急模樣說給她聽，王楚聽了，心中酸楚，正想著怎麼把祖父的決定告訴毛嬙，便見王瑜在門外向她們招手。王楚心中一驚，知道事情肯定不順利，劉修大概是拒絕了他們的提議，連忙和毛嬙起身離席。
王斌當然明白，劉修語氣中的威脅已經再明白不過，連聾子都聽得出來。
你不把妹妹嫁給我，我就讓把你妹妹被鮮卑人俘虜的事情說出來，入宮？不等著殺頭算客氣的，至少你妹妹的名聲肯定是毀了。
「好了，你早就知道，又何必再問。」毛嬙像只母雞一樣擋在王楚的面前，不讓劉修接近。
毛嬙吃了一驚，真的不敢再動了。劉修眼珠子都紅了，誰知道他會不會亂來，他可是敢在兩千多鮮卑人面前襲擊風裂的人，剛才還當著王斌的面威脅王家，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不，我要好親口對我說。」劉修堅持道。
劉修笑了，毛嬙瞪了他一眼：「這下你滿意了？」
「是的，我可以對天發誓。」劉修嚴肅的舉起手：「我劉修如果有一句假話，將來定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上不得歸天，下不得入府，遊魂野鬼，永世不得安寧……」
「我只是說阿楚進不了宮，別的我什麼也沒說啊。」劉修很無辜地看著她：「你以為我說什麼？」他想了想，忽然明白了：「哦，你們以為我會把阿楚落入鮮卑人手中的事情說出來？」
毛嬙傻了，劉修雖然有時候比較衝動，喜歡冒險，可是平時絕大多數時候還是彬彬有禮的，面對女子更是非常客氣，甚至有些靦腆。不管是風雪還是藍蘭，跟了他幾個月，他從來沒有動過一個手指頭，可是今天他先是直接把自己推到一邊，接著又以這種姿勢抓住阿楚，把可憐的阿楚逼得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