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又見聖姑

楊鳳一聽這話，不免有些緊張起來，再想到駱曜剛才掠入里巷的敏捷，不禁提高了警惕，她回頭給藍蘭遞了一個眼色，這才笑道：「道友想必不知，我是太平道弟子，這孩子是我道門中人，一時貪玩，跑了出來，我是奉大賢良師帶他回去的。」

一衝進巷子，駱曜就停住了。

張角和王國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笑了：「天意啊，天意。」

這一路走來，屍體隨處可見，唐英子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據說又長得胖乎乎，一身好膘，要是遇到一股餓瘋了的流民，被殺了吃肉也有可能。

「師尊，以我之見，那聖物在劉修手中對我們非常不利。」王國拎著頜下的鬍鬚，沉吟道：「就算是聖物拿回來無法使用，也總比被劉修利用的好。羌人愚昧，萬一他們因此被劉修騙了，對我們可大大的不利啊。」

張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他轉了轉眼珠，突然問道：「劉修當初說過，他願意用聖物來交換聖姑，也不知道如今算不算數。再者，這聖姑和聖物一體，我們只有聖姑或者聖物，終究還是沒法用啊。」

駱曜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怒不可遏，揮掌就撲了上來：「再吃我一掌試試！」

張鳴顧不上掙扎，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已經派人趕了過去，如果真是聖姑，一定會把她帶來見師尊。」

黃巾起事之後，邯鄲雖然名義上還在官軍的手中，不過盧植被免之後，董卓主事，奉命將官軍陣線后移到鄴城一帶，邯鄲附近已經實際由黃巾控制，一提到太平道，縱使不是太平道信眾，也要多三分忌憚，而楊鳳更是直接報出了大賢良師，以示自己身份不低，想來就算駱曜是個有道術的道士，也不至於再和她為難。

張鳴正中下懷，他衝著楊鳳和藍蘭使了個眼色，再次和駱曜拼在一起。楊鳳不敢怠慢，拖著那孩子飛奔出了巷子，連拐了幾個彎，這才停住了腳步，輕笑一聲：「聖姑，英子姑娘，你找得我們好苦。」

駱曜想到張鳴師徒四人被他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楊鳳見他笑得得意，驀地一聲冷哼，長劍出鞘，明晃晃的劍尖直指駱曜的胸膛。駱曜不以為然的大袖一拂，袖擺剛剛碰到楊鳳的劍，忽然眉頭一豎，猛的向右橫移兩步，同時轉身拍出一掌。

「我不要普通的餅。」唐英子嗆聲道：「我要市東胡家食肆的胡餅，而且我要多放胡麻，烤得又香又脆。」

「謹遵師尊法旨。」

不料駱曜聽了大賢良師這四個字，根本不以為然，他笑眯眯的看著那個雖然髒兮兮，神色卻並不緊張的孩子，老神在在的笑了笑：「大賢良師很嚇人嗎？就算是嚇人吧，可是我駱曜也未必就怕了他。」

張鳴看看自己的手掌，也輕輕的笑了一聲：「原來聞名關中的駱曜也只是中看不中用，掌力弱得還不如一個女人。」

「大賢良師請你回去。」楊鳳盯著唐英子的臉，笑盈盈地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只是有些事想問你，然後……便送你去見你的大哥哥。」

駱曜卻沒心思和她拉扯，只是看了看被她擋在身後的那個孩子，劍眉一挑：「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當街劫人？」

「師尊，我剛剛接到消息。」張鳴氣喘吁吁的說道，張角有些不悅，可是隨即被張鳴下一句話震驚了：「有人在邯鄲發現了聖姑。」

駱曜差點氣笑了，這孩子膽子還真是大，居然敢威脅他，他撇了撇嘴，不屑一顧，轉身就走。那孩子追過來要揪他的衣服，駱曜微微一笑，只是略微施展了幾分輕身身法，就遊刃有餘的把那孩子甩出幾步遠。

「買餅？」楊鳳有些詫異，她原本以為唐英子會極力反抗的，沒想到唐英子只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她再次打量了唐英子一眼，見她又黑又瘦，和在洛陽時的模樣判若兩人，心道這孩子不會是餓得狠了吧，不免有些同情，便點頭道：「行，只要你願意跟我們走，買多少餅都成。」

張鳴也不抬頭，他知道駱曜的匿緬術高明，身法之好，不是他能夠比擬的，索性放棄了用眼睛看，只憑著耳朵聽，聽得駱曜的掌風到了跟前，向前邁了半步，雙掌齊出，以最簡單、最直接的招術和駱曜硬拼。駱曜身法雖好，可是在這狹窄的巷子里卻施展不開，被張鳴硬拼了兩掌，雖然沒吃什麼虧，卻更為惱怒，鉚足了勁要和張鳴再分個高下。

那孩子「咦」了一聲，似乎覺得有些驚奇，剛想說些什麼，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麼鬼怪，顧不上追駱曜，轉身就像旁邊的一條里巷裡鑽去。駱曜雖然沒看他，卻豎起耳朵聽後面的動靜，聽他忽然不追了，不免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

「站住！」兩個年輕人從駱曜身邊掠過，追著那孩子進了一條巷子。駱曜嘎嘎一笑，心道這孩子大概是個小賊什麼的，現在被失主抓住，少不了一頓打，他向前走了兩步，忽然覺得剛才那兩個人有些眼熟，他停住腳步，仔細地想了想，忽然轉過身，飛身撲入那個巷子。

張鳴也有些撓頭，王國卻聽得一頭霧水，張角心裏喜悅，便把事情的原由大致說了一遍。王國這才大致清楚了些，他一下子想起了被劉修說降的天狼，心道劉修心裏有這樣的神物，怪不得天狼願意投降。

「就這些？」

駱曜手裡甩著塵尾，風度翩翩地從邯鄲街頭走過。因為戰亂的原因，邯鄲這座名城現在到處是乞兒，無家可歸的流民三五成群的蜷縮在城牆下、街道邊，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又黑又瘦，臉上身上髒兮兮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咒罵著這凍死人的天氣，或者尋一個背風向陽的地方躺下來。駱曜過慣了舒服的日子，對這種氣味無法接受，三步外就屏住了呼吸，生怕被薰著。

自從接受了劉修的委託來尋找唐英子，他已經在山東各地晃悠了近一年，幾乎把各郡各縣都跑了個遍，前一段時間，還特地跟蹤張鳴師傅幾百里，從幽州一路追到鉅鹿城外，被張鳴他們識破之後，他又潛進了鉅鹿城，在張角的眼皮底下呆了幾天，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從張角的反應來看，唐英子應該的確不在他的手中，再跟蹤下去也是白費心機，於是他打算回一趟長安，見見劉修，按他的估計，說不定唐英子已經死在哪個溝里了。

「啪」的一聲脆響，駱曜和剛剛趕到的張鳴同時向後退了一步。駱曜皺起了眉頭，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拎著鬍鬚，輕蔑的掃了張鳴一眼：「原來太平道中人只會偷襲。」

張角連連點頭，轉身吩咐張鳴道：「你立刻去找聖姑，同時準備去一趟洛陽，爭取和劉修見上一面。」

唐英子抬起黑黑的小手，擦了擦鼻涕，轉了轉眼珠：「那行，不過你先得給我買兩個餅。」

「就這些。」唐英子一扭頭：「你給我去買，買完了，我就跟你們走。」

唐周應了一聲，施禮離開，正好和迎面走來的張鳴相遇，他停下腳步，行了一禮，等他抬起頭的時候，張鳴卻已經走到了張角的面前，根本沒理會他。唐周非常生氣，暗自在心裏腹誹了兩句，轉身下城。

駱曜跟她們師徒一路，但楊鳳等人卻從來沒有見過駱曜的真面目，此刻見駱曜一副道人打扮，神采不俗，倒也不敢輕慢。

那孩子——唐英子翻了個白眼，瞥了她一眼，看了看手裡被駱曜踩過一腳的餅，順手塞進懷裡，拍了拍手道：「你們找我幹什麼？」

「誰？」張角吃了一驚，下意識的伸手揪住了張鳴的衣領：「你是說……聖姑？」

那兩個年輕人正是曾經被他追蹤過的楊鳳和藍蘭，此刻她們一左一右揪住那孩子，那孩子也不掙扎，只是仰起黑乎乎的小臉，滿不在乎的看著她們。楊鳳正要和他說著什麼，一聽到駱曜的腳步聲，她立刻一手將那孩子攔在身後，另一隻手扶上了腰間的長劍，沉聲道：「這位道友，不知仙鄉何處，有何指教。」

「嘿，臭道士，走路不帶眼睛的？」一個又黑又瘦，披著一頭油膩膩的頭髮，看不出男女的半大孩子瞪著兩隻眼睛，衝著駱曜大吼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駱曜大怒，可是一看他伸出來的那隻小黑手，嚇得他往後一跳三步遠，伸手阻止道：「你要幹什麼？」

楊鳳一聽，頓時心頭一驚，她上下打量了駱曜片刻，冷笑一聲：「跟了我們一路，裝神弄鬼的就是你吧？」

「你踩了我的晚飯，你說怎麼辦？」那孩子也不怕他，瞪起眼睛，尖著嗓子大罵道：「你得陪我，要不然我殺了你，剝下你這身白袍子去換晚飯。」

張鳴猶豫了一下，又連忙點了點頭。他雖然已經和劉修交惡，但是從上次劉修對藍蘭的態度來看，劉修和他們之間還有轉圜的餘地，總比和馬強沒什麼交情的好。再說了，幽州被郭勛等人控制，他這個震使現在有力無處使，到洛陽走一趟也未嘗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