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崩
第四百零五章 夜戰文丑
文丑越想越后怕，一陣冷汗透體而出。
「我沒說你們是弱女子，可是你們在騎戰上的能力不如我們，這是事實吧？」劉修也輕聲笑了起來，「你們倆是震使派來的使者，能不能洗脫我的嫌疑，就落在你們身上，你們可不能有什麼傷害。」
刀光，從黑暗中突現。
他帶來的十幾個騎士最多只剩下三分之一還坐在馬上，剩下的人都躺在地上，有的打滾慘叫，有的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斷了氣，幾根火把落在地上，照亮了他們橫七豎八的身體。無主的戰馬走了回來，用嘴拱著自己的主人，噴著鼻，不時的刨一下土。
「當」的一聲脆響，刀劍相碰，藍蘭手臂一麻，擋不住文丑的大力，險些長劍脫手。三匹馬交錯而過，禇燕和藍蘭根本不打算停下來，直接向後面的騎士沖了過去，文丑也是驚魂未定，生怕後面還有人，不敢放慢馬速，繼續向前衝出幾十步，沒看到有人再出現，這才勒住戰馬，轉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你們向後退一步。」劉修側過頭，對她們說道：「等會兒我在最前面，他們倆在我後面，你們倆在中間略后一些。」
文丑大吃一驚，本能的舉起了左手盾牌，同時奮力刺出了右手的長戟。
他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是他相信，對方現在不是怕他——對方能在一個回合險些擊殺他，並且擊落甚至可能是奪去了他手中的長戟，武技顯然高出他不止一籌——只是不想拖延時間，被更多的追兵追上，所以在一擊得手之後就飄然遠去。
漢人佩刀和後世不一樣，不是用絲繩掛在腰間，而
「我更希望看到你們的實力。」劉修道，「你剛才說到項王兵法，其實項王兵法並不適合你們。眾所周知，項羽用兵，固然善於捕捉戰機，可是他最擅長的是騎戰，以騎兵的速度來衝垮對方的弱點，以達到迅速擊潰的目的。檀石槐有無數精銳騎兵可用，所以他能把項王兵法用得淋漓盡致，你們卻不行，因為你們沒有足夠的騎兵，也不通曉騎戰。你們能用的，只有用避虛擊實的戰術，而且很容易畫虎不成反類犬。」
「我馬上要給你們展示的，就是項羽最喜歡用的辦法：集中力量，擊敵中軍。」
文丑大駭，他的盾牌上也挨了一下，力量非常重，他這才反應過來，對方不是在射箭，而是在扔石頭！
劉修立馬沙丘之上，看著遠處舉著火把奔騰而來的數十人，看著手持長戟沖在最前面的文丑和他的將旗，沉默不語。他讓駱曜和王稚騎了兩匹馬向西去了，以他們在隱身術上的造詣，再加上黑夜的掩護，別說百十人，就算是上千人也未必能抓得住他們。可是這位河北四庭柱之一，歷史上應該成為關二成名的墊腳石可不是泛泛之輩，居然這麼快就識破了他布下的疑兵，並且帶著十幾個親
「將軍以為我們是弱女子嗎？」禇燕微微一笑，拔出了長劍。
將拳頭大的石頭扔出五六十步，就算是藉助了戰馬的速度，這力量也夠驚人的。不過文丑沒有時間驚訝，幾乎與石頭不分先後，幾匹戰馬踏著急促的馬蹄聲，轟然殺到。
他轉過頭看了禇燕一眼：「你要記住，以弱勝強是有條件的，戰機非常重要，不可勉強，不可戀戰，保存自己，活下去，才有機會創造更大的勝利。」
「殺！」兩馬交錯的剎那，一聲暴喝，如炸雷一般在文丑耳邊響起，一柄戰刀電然而至，在文丑的長戟上輕輕一撥，順著戟柲滑了過來，狠狠地劈在文丑的盾牌上。如果文丑沒有舉起盾牌，這一刀就會砍斷他的手臂，同時割斷他的脖子。
他身後的十幾個騎士都是他帶來的私兵，在一起多年，配合默契，一聽到這句話，立刻控制著戰馬調整隊形，組成一個小小的雁形陣，以文丑為雁頭，向前急奔而去。
「將軍，為什麼不殺了文丑？」禇燕有些遺憾地說道：「就是他殺了地公將軍。」
文丑吃了一驚，下意識的舉戟要刺，突然覺得右手空蕩蕩的，長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這可把他嚇得不輕，一時愣在那裡，直到禇燕和藍蘭衝到他的面前，兩口長劍一左一右刺到，他才驚醒過來，左手揮盾架開一口長劍，右手從腰間拔出環刀，大呼一聲，全力反撩。
禇燕和藍蘭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控制戰馬向後走了兩步，兩個虎士輕催戰馬，向前一步，一左一右，將禇燕和藍蘭護在中間。
遠處，禇燕和劉修並肩而馳，這是一條馳道，當年秦始皇死於沙丘之後，趙高與李斯密謀立胡亥為帝，為了防止消息走漏，就把秦始皇的屍體裝在轀涼車中沿著這條馳道西行北上，經井陘至九原，每天派人上食，假裝他還活著。這條馳道後來一直在用，保管得非常不錯，她們最近常從這條路來往于黑山的鉅鹿，走過很多次，非常熟悉，哪怕是夜裡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文丑追得太緊，夜裡又不能脫離大路，只能沿著馳道向前走，而前面四五里就有亭舍，半夜不可能讓你輕鬆路過，盤查是避免不了的，有這個時間，足夠文丑追上來。要想安全離開，就只有擊敗甚至殺死文丑，讓他不敢再追，然後大大方方、從從容容的離開。
事出突然，天色又暗，他們來不及射箭，只能端平了手中的長矛，凝視向前細看，屏息細聽。可是他們舉著火把，身上明處，而對方在暗處，他們只能看到幾個影子，只能聽到隱約的馬蹄聲，卻看不清有多少人，一時不免有些緊張。
巨鹿城北，沙丘。
緊接著又是幾聲巨響，又是兩個騎士落馬，兩匹戰馬狂嘶起來，亂蹦亂跳，更是把陣形攪得一團糟。
「殺他容易，可是他這十幾個人只是追兵的一部分，如果被他纏住，後面的人追了上來，我們還能脫身嗎？」劉修一邊催馬前進，一邊說道：「再說了，他的武技很不錯，如果不是他在明，我們在暗，突襲得手，真要光明正大的對陣，我們不可能
接連幾聲巨響，沖在前面的幾個騎士大叫一聲，摔落馬下，隨即被後面的同伴戰馬踩中，發出凄厲的慘叫，後面的人一時慌了手腳，一面緊緊的夾住戰馬，防止自己也掉下來，一面還要控制著戰馬，盡量不要踩到同伴，他們都是在一起多年的袍澤，那種關心已經深入到血脈，雖然他們平時訓練時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顧同伴的性命，必須保持衝鋒的陣形，可是他們畢竟只是一些家兵，不是百戰餘生的戰士，還做不到那麼冷血，陣勢渙然而解。
文丑正在急奔，忽然看到前面有黑影幢動，又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迅速接近，頓時警惕起來，他放平了手中的長戟，同時大聲喝道：「敵襲！」
「走！」劉修一聲輕喝，一磕戰馬，戰馬猛然向前一衝，竄了出去，緊跟著，兩個虎士也催動戰馬跟上了去，禇燕和藍蘭雖然一直在準備，可是這一刻還是暴露出她們騎術的差距，一錯神的功夫，已經被劉修三人落下了十幾步。
文丑凜然心驚，他向四處看了看，四處一片漆黑，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側耳傾聽，在親衛的慘叫聲中，他聽到了幾個漸漸遠去的馬蹄聲，馬蹄聲很輕，他分不清對方有多少人，但想來數量應該不會很多。可是一想到剛才那電光火石般的迅猛突擊，想到那破空呼嘯的石頭，想到那又快又狠的一刀，他不敢再追了。
禇燕若有所思，輕輕點頭。劉修是段熲的弟子，出道以來百戰百勝，他對項王兵法
「轟」的一聲響，文丑覺得自己不是被刀砍中了，而是直接被戰馬撞了，胸口一悶，一口氣沒上來，身子在戰馬上晃了兩晃，險些摔落馬下。等他反應過來，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坐姿，正準備撥轉馬頭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面又有馬蹄聲響起。
「轟！轟！轟！」
馬蹄聲越來越近，在火把的照映下，文丑的臉漸漸清晰，劉修等人面前的山坡也被火把照亮，這是一段非常平坦的路，上面看不到一塊磚石，不知道是不是當時離宮的大道，經過幾百年的風雨依然平坦堅實，連草都長一根，可見當時夯築得有多密實。
就在這裏，突然空中響起幾聲呼嘯，這嘯聲非常奇怪，既有些像箭，又不怎麼像箭，聲音不尖，卻非常響，迅速地向他們靠近。他們吃了一驚，本能的低下了頭，舉起了左手的騎盾。
禇燕和藍蘭有些緊張，他們這裏畢竟只有五個人，可是一看劉修不緊張，而他身後的那兩個虎士也不緊張，她們也慢慢的放鬆下來，只是在馬上調整了一下坐姿，並且把手按上了腰間的劍柄。
文丑嚇出了一身冷汗，雖然他在明處，對方在暗處，可是在極速衝鋒之中能劈出這麼準確的一刀，對方的眼力和刀法還是達到了驚人的地步。只要有一絲偏差，無法磕開他的長戟，那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沙丘是個並不很大的土坡，卻非常有名，這裡是商紂王建酒池肉林的地方，這裡是一代英主趙武靈王被餓死的地方，這裏還是千古一帝秦始皇斃命的地方，如今這裏卻只剩下一個土坡，雜草亂石之間，偶見幾塊秦磚趙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