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慈不掌兵

「那好，你就做前鋒，先和亂民一戰。」

為了安全起見，劉修和郭嘉一直隱在暗中，馬相等人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要效忠的車騎將軍就在他們身邊。這支聲勢不小的「黃巾」中，知道劉修的人除了張任，只有甘寧和他的手下，閬中那些豪強也不約而同的一個也沒有參加。

「綿竹的情況如何？亂民到哪裡了？」

郭嘉本想私下裡和劉修商量了一下，可是現在卻被甘寧當場抓住，一時有些為難。劉修見了，便輕鬆地笑道：「奉孝，有什麼想法，就和興霸、伯當說說，大家一起探討嘛。」

「不，我是說，這一戰，我們只能敗，不能勝。」

……

甘寧更急了：「你們都在說什麼？」

郭嘉笑著點點頭：「是啊，你想想看，賈龍有五千精兵，我們再用心打，也不是對手，反而會露出破綻，既然如此，那我們又何必硬拼？」

但是退回綿竹就不一樣了，在城裡，百姓會比較安心，據城而守，也更容易穩定軍心，不會出現大面積的潰敗，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看起來這好象太慢了，卻可以對全局產生重要的影響，甚至可以進一步削弱成都的防守力量。

趙瑤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雒城，廣漢太守趙瑤親自出城賈龍。趙瑤字元珪，是漢中南鄭人，漢中大戰將即，他已經夠緊張的了，突然綿竹又被亂民攻陷，雒縣又即將面臨大戰，他心裏的緊張可想而知。賈龍的到來解了他的心頭之患，作為廣漢太守，他對兵曹從事賈龍並不陌生，相信以他的能力足以擊破這幾千亂民，還廣漢以太平。

郭嘉心中一熱，他知道劉修這是把主動權交給了他，他說的話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劉修說的話，這種信任讓他覺得非常興奮，臉色一時有些發紅。他頓了頓，平緩了一下心情：「二位將軍，你們覺得以目前所有的兵力，能擊敗賈龍嗎？」

甘寧濃眉一皺，「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烏合之眾，不是賈龍的對手？」

劉修也鬆了一口氣，他雖然沒有其他人那麼興奮，但能把賈龍誘出城，這本身就是一個勝利。如果賈龍在成都，他是不可能，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攻城的。

「伯當，難道這個賈龍真的很厲害？」甘寧知道賈龍是張任的上司，眼前這幾個人中，張任對他是最了解的。

「不！」郭嘉又攔住了他們：「退之前，要戰一次，而且，你們都不能參加。」郭嘉看看甘寧和張任，目光最後落到了張任的臉上：「特別是你，如果賈龍發現你在陣中，他一定會懷疑到閬中的事。」

甘寧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為什麼不能？你看我這次砍下他的首級。」

張任有些猶豫：「如果我們都不參加，那僅憑馬相他們，只怕傷亡不會小啊。」

張任突然點了點頭：「不錯，的確應該是只能敗，不能勝。」

「賈校尉，你可來了。」趙瑤一見到賈龍，就連忙上前行禮。其實以他的官職，他根本不需要對賈龍這麼客氣，不過現在有求於人，這態度當然要好一些。

郭嘉眉頭微皺，看了甘寧片刻：「你覺得一幫烏合之眾，能戰勝賈龍嗎？」

「那我們的機會不就來了？」

不等劉修說話，郭嘉咬緊了牙關，死死地盯著張任：「伯當，你難道不知道慈不掌兵嗎？」

郭嘉不說話了，低下頭想了想，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變得很堅決：「征戰，總要死人的。」

甘寧和張任相視大笑，劉修也非常贊同。他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如果和賈龍野戰，就憑他們現在這五六千人，哪怕他親自出面，甘寧和張任再勇猛，取勝的機率也非常小。如果對方是一個笨蛋，他還有機會以智取勝，可是如今賈龍不是什麼無能之輩，大家拼的就是實力，這些剛剛召集起來，才打了一仗的普通百姓連列陣都不會，如何能戰勝五千精兵？一旦攻擊受挫，這些百姓很可能一戰而潰，接下來就是被人屠殺。他們這幾個人是猛，可是那除了引起賈龍的懷疑之後，根本無法左右戰局。

張任把目光投向了劉修，眼中大急。劉修也呆了一呆，郭嘉這是要用這些百姓的性命當誘餌，誘賈龍上當了。可是這些人大多是無辜的普通百姓，有些人還是張任的鄉黨，讓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去送死，未免太殘忍了。

張任也看了過來，他們都知道，這個跟在將軍身邊的年輕人雖然看起來有些稚嫩，但是將軍對他言聽計從，不可小視。

張任心中大定，侃侃而談。

甘寧雖然粗猛，但是並不笨，他敏感的覺察到了郭嘉的小動作，不禁好奇地問道：「奉孝，你的意思是？」

「得知亂民要來攻城，我召集了什邡和新都的縣卒，郪縣的正在趕來，總共在八百人左右。請大人放心，我當親執刀楯，為校尉前驅。」

馬相也很高興，他沒想到造反這麼簡單，能這麼輕鬆的就攻下了綿竹縣，看來人還真是要膽大一些，要不怎麼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呢。他和好友趙祇不知道在暗底下慶幸了多少回，這次終於抱住一粗腿了。

趙瑤皺了皺眉：「那些亂民不知行伍，駐營里漫山遍野都是，很難估計，不過粗粗算來，總在萬人上下。」

「賈從事用兵頗有章法，他的兵力又和我們相差無幾，可那是訓練有素的精兵，絕不是這些百姓所能比擬的。」張任沉吟道：「興霸，你想想看，我們攻打綿竹的時候死了多少人？」

趙瑤冷汗直流，連連點頭。

「那……那我們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

「那我們現在就退？」

張任愣住了，甘寧也愣住了，包括劉修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容易把賈龍誘出來了，應該一戰成擒才對，怎麼還只能敗不能勝？劉修還能保持鎮靜，甘寧可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跳了起來：「奉孝，你這是何意？」

「嗯，你說。」劉修點點頭，鼓勵他道：「本來就是互相探討，各抒己見嘛。」

「將軍，你就和他們見一面吧，見了面，士氣肯定更旺，到時候一舉把賈龍拿下。」甘寧眉飛色舞的說道，隨著身體的晃動，刀環上的鈴鐺「丁丁當當」的響個不停，煞是悅耳。

甘寧和張任思索片刻，不假思索地說道：「成都。」

「當然不是。」郭嘉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們退回綿竹，據城而守，賈龍雖然有五千人，可是攻城卻略顯不足，至少不會有像野戰時的優勢那麼大。我們佔據了綿竹，切斷了成都和漢中的聯繫，那漢中的大軍就會生亂。賈龍兵力不足，除了廣漢的郡兵之外，他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從漢中調兵，一是從成都調兵，你們覺得，他可能會怎麼做？」

得到賈龍到來的消息，甘寧摩拳擦掌，張任雖然礙於身份，不太好表現出來，但心底里也有些高興。他知道賈龍現在是劉焉最倚重的將領之一，如果能擊敗他，那成都等於倒了一道城牆，短時間內，劉焉再也找不到一個能代替賈龍，統領全局的人，劉修再攻成都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綿竹失陷數日，情況不明，縣令李升殞職，殊為可惜。」趙瑤嘆了一口氣：「亂民正在向雒縣的路上，聽說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甘寧恍然大悟，瞪圓了眼睛：「奉孝，你是不是擔心這個？」

「我們打的是黃巾的名義，自然是一股亂民，亂民嘛，倉促雲集，勝則一哄而上，敗則一鬨而散，遇到兵力相差無幾的官軍，幾乎無一例外都是作鳥獸散，不會有什麼頑強的抵抗。」張任有些緊張，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一時有些氣急，他頓了頓，調整了一下心態：「所以，如果我們打得很頑強，那肯定會引起賈從事的警惕，最後不僅不能取勝，而且會影響整個戰局。一旦他發現車騎將軍在此，那可就是禍事了。」

張任愕然。

甘寧語噎，隨即又反駁道：「可是我們也不能求敗啊，如果主動求敗，那還不如不打了，湊上去讓他欺負嗎？」

張任沉吟不語，雙手交叉在一起，用力的捏了捏，關節捏得啪啪作響。甘寧原本對他這個降將不怎麼看得起，可是上次攻打綿竹時，張任驍勇善戰，而且機智百出，讓甘寧大開眼界，收起了輕視之心，現在見張任不說話，甘寧也覺得剛才自己有些魯莽了。

劉修覺得自己就是紅太陽，好象走到哪裡哪裡就能亮一樣，他正準備點頭答應，郭嘉給他遞了個眼色，搖了搖頭。劉修一愣，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換成了兩聲沒有意義的咳嗽。

張任站起身，伸手按住甘寧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他轉過頭對郭嘉笑了笑：「將軍，奉孝，我先說說我的想法，看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想是。」張任抬起頭，「奉孝，你是想退守綿竹嗎？」

「現在大概有多少？」

賈龍靜靜地看著他：「使君對綿竹的失守非常重視，趙府君，你可要拿出點勇氣來，將功補過啊。」

「連行伍都不知，就算萬人又能如何？」賈龍輕鬆的笑了笑：「府君現在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