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變陣

袁紹早有準備，手中的百鍊清鋼環刀呼嘯而下，一刀砍在公孫瓚的矛頭上。「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四射，矛頭被砍歪了方向，公孫瓚向地上墜去，不過他並沒有放棄，藏在肘下的鐵矛橫向拍出，直奔袁紹咽喉。

蹄聲如雷，長矛如林，一往無前。

白馬義從雖然人數少，可是他們加速在先，又有公孫瓚等人為鋒，攻擊犀利，一下子就深深的楔進了袁軍的陣勢，並且不斷地向深處殺入，力求殺透袁軍的戰陣。然而在他們面前有五千多袁紹的親衛騎，這些人雖然不能和白馬義從相比，馬速也沒有達到最佳，在衝撞中紛紛落馬，可是厚實的陣勢卻在無情地消耗著白馬義從的速度。

公孫瓚雖然知道自己人數嚴重不足，可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他用力的踢打著戰馬，將速度提到極限。戰馬嘴邊吐著白沫，四蹄幾乎騰空，使出了所有的力氣狂奔。

公孫瓚看到突然生變，不假思索的抬起了手，向右前方猛地一揮，傳令兵連忙敲響戰鼓，後面的騎士緊跟著公孫瓚調整了方向，向右側的山坡馳去。他們繞開這些輜重車，劃了一道弧線，繼續向袁紹賓士。

袁紹在向後撤退的騎士中，他放下了面甲，身邊由精銳的親衛團團圍住。

公孫瓚回頭看了一眼，暗叫一聲可惜，緊跑幾步，飛身縱上一個白馬義從的坐騎，又跳上一匹無主的戰馬，繼續向前衝去。

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公孫瓚看到了後退的袁紹，不禁冷笑一聲，大戰開始，他卻向後退，到底是沒有膽氣，這樣的主將怎麼可能讓人心服？而且這時候後退，袁軍的左翼就暴露在他的鐵騎面前，一衝即潰。

還沒有接觸袁軍長矛陣的騎兵陣勢一亂，流暢的陣形頓時有些凝滯。

他們剛剛伏好，公孫瓚的騎兵就奔涌而至，一見這些輜重車，他們不假思索的一帶馬韁，操控著戰馬輕鬆的一躍而過。輜重車並不是很多，縱深也不太夠，大多數戰馬都躍了過去。

數百被疼痛激怒的戰馬嘶鳴著，昂首奮蹄，向公孫瓚迎了上去。

袁紹臨時變陣，看似示弱，實際上卻是給他布下了一個陷阱。現在他如果繼續向前衝擊袁紹，那自己的左翼就將面臨方陣的弓弩手的射擊，在這麼近的距離上，損失將非常慘重。而如果調頭攻擊方陣，且不說急切之間能不能如願，那邊的袁紹也可能開始加速，一頭扎進他的右翼，切斷他的陣勢，最後又將演變成步卒的混戰。

袁紹猛踢胯下那匹西涼大馬，拔刀怒吼，在親衛們的護衛下開始賓士。

他知道了袁紹的意圖。

袁紹有些不耐煩，他知道公孫瓚很勇猛，他擊敗公孫瓚的可能性很小，可是現在他能退嗎？他一退，整個大軍都會崩潰。這一仗打輸了，他不僅要丟掉河間，很可能還會丟掉整個冀州的人心。

袁紹聽顏良說起受傷的過程，知道公孫瓚的鐵矛是雙頭，早有防備，不過他還是沒想到公孫瓚的鐵矛能這樣使出來，急切之間，只來得及側了側身子。

公孫瓚將剩下的十幾個白馬義從精銳聚集在自己身邊，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公孫瓚高舉鐵矛，放聲長嘯，一馬當先的衝出了戰陣，白馬義從緊緊相隨，他們如同磨得雪亮的矛尖，直刺袁軍的騎兵戰陣，而公孫瓚就是前面最鋒利的那一點。在他的身後，只剩下不足兩千的親衛營放馬狂奔。

袁紹雖然痛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但是他知道此時他的安危非常關鍵。他強忍碰上劇痛，雙腳踩穩馬鐙，舉刀高呼：「殺！」

洶湧如潮的白馬義從一擁而上，頃刻間吞沒了那數百袁軍騎士，他們只是略微遲緩了一下速度，隨即又再次加速，以更兇狠的姿態沖向還在後退的袁紹。

公孫瓚藏身於馬脖子後面，豎起了臂盾。弩箭大部分射入戰馬的脖子，那匹已經到了極限的戰馬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栽倒在地。公孫瓚從馬背上騰身飛起，半空中一聲暴喝，抖動長矛，直刺袁紹。

戰馬割破了戰馬的馬腹，慘嘶聲撲倒在地，將背上的戰士扔倒在地。那些人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隨後躍來的戰馬撞倒，踩死。而那些騎士對這個結果也有些始料不及，他們下意識的進行避讓，急切之間又哪裡避得開，反倒導致了更多的騎士摔倒。

就是這稍微一側救了他的性命，鐵矛頭在離他的脖子不過三寸的地方掠過，挑飛了他的頭盔，矛柄「轟」的一聲砸在他的左肩上。袁紹覺得胸口一悶，半邊身子失去了知覺，左手握不住馬韁，晃了兩晃，險些從馬背上載了下去。

雙方接觸。

這些戰士突然站了起來，面對飛躍輜重車的戰馬，舉起了手中的戰刀。

袁紹感受到了公孫瓚的殺氣，厲喝一聲，迎了上去。人還沒到，親衛們抬起了手弩，射出一篷箭雨。

不過，這樣一來，他面對的就只是公孫瓚率領的一千多騎，兵力上大佔優勢。

這是天意啊。公孫瓚暗笑一聲，再次加速。

袁紹也有些熱血上頭，正準備一踹馬鐙衝上前去，田豐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他緊緊的拉住袁紹的韁繩，大聲吼道：「將軍負天下之重，奈何逞匹夫之勇？」

儘管如此，正準備向前衝鋒，突然間卻要向後退的騎士還是有些慌亂，一時間手足無措。好在田豐早有準備，只見顏良揮動手中的戰旗，一隊身穿兩層戰甲的戰士推著輜重車從步卒方陣的中間穿過，奔向陣前，他們將輜重車掀翻在陣前二十步，然後拔出戰刀，伏在車后。

衝上去迎戰的數百騎士和公孫瓚接觸。

他不得不與公孫瓚決一死戰。

袁紹卻在這時候抓緊時間後退。在一陣慌亂之後，這些訓練有素的親衛騎還是展現出了他們良好的素質，一部分人向前沖了出去，一部分調轉馬頭，急速後退。

公孫瓚看到了袁紹的戰旗，決定把主攻方向放在袁紹身上。只要擊敗了袁紹，甚至臨陣斬殺了袁紹，這一仗就不用再打了，他贏定了。至於剩下的步卒，他根本不需要再去理會。如果袁紹死了，他們就算立了功，又有誰來賞賜他們？

袁紹的兩個親衛大驚失色，本能的拔刀去砍，可是公孫瓚藉著馬勢衝起來的速度太快了。他們的刀還沒舉起來，公孫瓚的鐵矛就到了。左右一分，抽打在他們的臉頰上，矛柄上蘊含的力量擊斷了他們的脖頸，鋒利的矛鋒割破了他們的臉，帶著兩溜血珠，直奪他們身後的袁紹。

袁紹當機立斷，下令開始加速衝鋒。命令一下，護在他前面的一百多個親衛騎士開始衝鋒，為了能在最短的距離內把速度儘可能的加起來，他們不再愛惜自己的戰馬，紛紛猛踢戰馬，有的還拔出戰刀，衝著馬臀就砍。

戰鼓聲傳出，公孫越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可是隨即也命令大軍出動。與此同時，公孫瓚的兩千親衛騎一分為二，一部分向左轉，殺入顏良方陣的左翼，另一部分則在公孫瓚的率領下，加速沖向袁紹。

「請將軍速退。」田豐見袁紹兩眼放光，知道不用再解釋了，立刻示意騎兵向後退。公孫瓚已經開始加速衝鋒，再不退就來不及了。

但是，他們忘了那些伏在輜重車後面的戰士。

如果是那樣，那他騎兵多的優勢就再也發揮不出來，相信袁紹也不會給他再次衝鋒的機會。一萬騎兵將變成一萬步卒，與袁紹的一萬多步卒以命相搏。

他明白了田豐的意思。

袁紹看著幽州鐵騎急切間做出的反應，暗自讚嘆不已，在雙方已經接戰的情況下，公孫瓚還能做出這樣的反應，幽州鐵騎還能把他的命令執行到這種地步，著實令人嘆為觀止。他相信，不僅是他身邊的這五千多親衛騎做不出這樣的戰術動作，就算是曹操的虎豹騎也未必做得出。

公孫瓚不管不顧，用鐵矛猛抽馬臀，戰馬吃痛，長嘶一聲，再一次加速狂奔。公孫瓚死死地盯著袁紹，臀部已經離開了馬鞍，有如一頭欲撲的猛虎。

顏良的方陣中多出了數千弓弩手，但是他們站立的方向卻不是指向前，而是指向他們。這個陣勢把袁紹嚇壞了，他以為這些人要造反呢，可是一看那些人手中的弓弩都指著地，這才回過神來。

就在這時，公孫瓚發現了袁軍戰陣的異常，他看到了隱在方陣中的那些弓弩手，頓時額頭青筋亂跳。

「將軍，你看！」田豐一指向身後的步卒方陣。袁紹順著他的手指向後看去，先是驚出一身冷汗，隨即狂喜。

他故技重施，射出一支鳴鏑，將一個沖在最前面的袁軍曲軍侯一箭射倒，然後一頭撞入袁軍陣中，兩頭鐵矛上下翻飛，接連刺倒數人。胯下的白馬穿過袁軍騎士的戰陣，再次面對袁紹。

時間容不得公孫瓚多想。他迅速的傳出了命令，下令親衛騎分兵迎敵，同時命令待命的公孫越立刻開始攻擊顏良的方陣，重點清剿那些暗藏的弓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