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共逐鹿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人小鬼大
「陛下，你想想看，如果當時臣妾的父親支持陛下與車騎將軍撕破臉，陛下又有幾分勝算？」
「那他們是守？陛下是攻？」
「朕知道。」小天子接過碗，捧在手心裏，將臉埋在碗上，感受著熱氣在臉上流轉的感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住嘴！」曹昂急了，一邊連連給曹蕤使眼色，一邊將曹蕤往外推。小天子眼神一動，抬起手：「等等，朕脖子有些酸，你能不能給朕捏一下？」
「這是預先計劃好的。」小天子挪了一下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驃騎將軍和你父親的任務是擋住袁隗的後路，由朕率領發起攻擊，擊殺袁隗。」
可是這些更讓曹蕤覺得難受，但是她把這一切全藏在心裏，連兄長曹昂都不知道。
「陛下，驃騎將軍桀驁不馴，若逼得緊了，他說不定會成為第二個袁家。一個袁家已經讓天下大亂，如果再出現一個袁家，那陛下又怎麼應付得過來？要對付，也應該一個一個的來，一波未平，再起一波，不是智者所為啊。」
深夜，宋太后已經休息了，曹蕤才告辭出來，她也非常疲憊，但她沒有直接回自己的住處，而是提了一罐濃湯，來到了天子的御帳附近，對看守御帳的郎官說，她是奉太后之命來看望陛下的。她是太後身邊的人，又經常和小天子一起進出御帳，郎官們倒也沒想到她會有什麼意圖，便讓她進去了。
丕者，大也，尊崇也。從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曹操對這個孩子的喜愛，當然了，這也許和曹操這麼多年才有第二
「一起喝點提提神吧。」曹蕤捧起腕，撅起嘴吹了吹，這才雙手遞給小天子：「一直在火上熱著，陛下小心燙。」
說一千，道一萬，他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忌憚功臣，特別是劉修。
「你父親手下也有一萬精騎，他能給我嗎？」
「既然是守，那他們的騎兵又有什麼用？袁隗現在在守城，難道還用騎兵去攻城不成？」
「陛下，臣妾知道陛下有些誤解，不過臣妾相信，以陛下的聰明，很快就能想明白的。」
「你怎麼知道朕在擔心袁紹？」小天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厲聲道：「你在刺探軍情？」
小天子哼了兩聲，不置可否。
「至少有……五成吧。」
「不，以臣妾看來，連一成都沒有。」
「時辰不早了，我們再議一議，便早些歇了吧。」
「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小天子也沒睜開眼睛，突然說道。
有了一個弟弟，曹昂也很高興，可是在曹蕤看來，這卻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母親劉氏死了，父親曹操又經常不在家，曹蕤最親近的人便是兄長曹昂，在她看來，只有曹昂才有資格繼承曹家的產業，其他人都是妄想。可問題是他們的母親劉氏不是正
收拾完之後，大帳里頓時顯然清爽了許多，再加上喝了熱湯，小天子等人的精神也振奮了些，說話的聲音響了不少。
只可惜，宋太后的心目中，皇后的位置只能是劉和的，無論她怎麼努力，都不可能走到那一步。這對曹蕤來說是個莫大的打擊，可是更大的打擊還不在於此，在曹操放棄支持天子之後，小天子明顯對她的態度有了變化，也許是認識到他不是劉修的對手，皇后之位不可能他落，也許是憤怒於曹操的背叛，小天子對她冷落了許多。
小天子哦了一聲，身體慢慢的又放鬆下來，重新閉上了眼睛，「母后怎麼說？」
「太后說，陛下這幾個月進步神速，她非常滿意。她相信，陛下一定會成為一個光武皇帝那樣的明君的。」
小天子握緊了拳頭，又慢慢放開，然後又慢慢地握緊，反覆幾次后，他突然笑了一聲：「你父親當真是這麼想？」
曹蕤微微一笑，向小天子施禮陪罪：「臣妾妄言，請陛下恕罪。臣妾原本以為驃騎將軍一到，就可以天下太平的，現在想來，是臣妾想得太簡單了。」
「這個……」曹蕤沉吟了片刻，用力地點了點頭：「臣妾覺得是能的。」
「是嗎？」小天子嘴撇了撇：「那你說說，朕能成為孝武皇帝那樣的皇帝嗎？」
小天子瞟了她一眼，沒有吭
「你太自信了吧？」
曹昂等人識趣地退了下去，曹昂出帳之前，狠狠地瞪了曹蕤一眼，曹蕤卻低著頭，裝沒看到。等他們出了帳，小天子也不吭聲，閉著眼睛似乎在享受，曹蕤也不說話，只是輕快的做著事，大帳里只有她的小拳頭敲在天子背上發出的通通聲。
「當然能。」曹蕤不假思索地說道。
「是的，這是臣妾的父親親口所說。」曹蕤輕笑了一聲，重新開始給小天子捏弄。
曹蕤詫異地問道：「還要議？這都議了一天了，還沒議好？」
曹蕤又給曹昂等人一人盛了一碗，在他們喝湯的時候，她也沒閑著，手腳麻利的收拾起了零亂的大帳。這些事本該由宮人們來做，可是現在小天子議事還沒有完，宮人們不敢進來，曹蕤便代勞了。
「騎兵？」小天子沉吟了片刻，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忠心耿耿？哼哼，是啊，是啊。」
曹蕤應聲答道：「唯，陛下！」說著，也不理會曹昂的眼色，轉到小天子的背後跪坐下，伸出纖纖玉手，給小天子捏起肩來。小天子擺擺手：「你們都先下去休息吧，好好想想荀先生的三策中哪一個更合適，明早再議。」
「一成都沒有？」
「臣妾……說錯話了。」曹蕤低聲說道：「臣妾願意接受處罰。」
曹蕤生活在這種環境里，對這種事最敏感不過，她之所以現在極力討好太后，私心裏就是想藉著太后的威信讓父親曹操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點，連宋太后都感覺到了，正因為如此，宋太后經常把她帶在身邊，時不時的安慰她兩句，許以富貴。
「可以這以說吧。」
小天子笑了起來，笑聲有些沙啞，和他的年齡非常不相稱。光武帝秀和武帝之間的區別，就在於一個以文，一個以法，光武帝奪臣子的權並不比武帝弱，但是他的強項是沒有大規模的屠戮功臣，不像武帝那麼殘酷，所以最後他開創了一個盛世，而武帝卻給子孫留下了一個瀕臨崩潰的帝國。這也是太后一直教育小天子要向光武帝學習，而不是向武帝學習的原因所在，至於那位高皇帝，就更不能學了，他不僅殺戮功臣，而且還想廢長立幼，如果不是留下了周勃這些大臣，最後險些被呂氏篡了江山。
曹蕤的話，不經意之間又撥動了他心裏的那根刺。他沉默了片刻，又想起之所以這次被劉修整得灰頭土臉，全無還手之力，就是因為曹蕤的父親曹操出賣了他，不僅不幫他對付劉修，反而幫助劉修來要挾他，他不禁哼了一聲。
「這個……」曹蕤遲疑了片刻：「臣妾有些想不明白，驃騎將軍手中有四萬精銳，僅是精騎就有兩萬，他為什麼按兵不動？」
而小天子最聽不得的就是這些，自從挨了劉修連抗三詔的當頭一棒之後，小天子明白自己現在還不是劉修的對手，表面上偃旗息鼓，心裏對劉修的忌憚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了。他聽到任何有關劉修的事情都
「是。」曹蕤走到案上，放下幾隻碗，她剛打開湯罐的蓋子，一股濃郁的香味便飄散開來，小天子嗅了一口，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周瑜和曹昂卻精神一振，食指大動。楊修也激零了一下，還沒睜開眼睛，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贊道：「好香！」
走進大帳，大帳里有些狼藉，小天子歪著身子坐在案几旁，周瑜、曹昂站在一旁，雖然努力站得筆直，可是不時張開的嘴還是露出了疲憊，楊修坐在一旁直點頭，幾次險些撞到案幾角上。聽到曹蕤掀開帳門的聲音，小天子有些發紅的眼睛瞟了過來，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是太后讓你送來的？」
「處罰的事以後再說，你先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臣妾的父親對陛下忠心耿耿，這毋須懷疑。」
曹蕤和曹昂的生母劉氏在兩年前已經死了，原因是身體不好，可是曹蕤一直覺得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失寵。劉氏生了他們兄妹之後，就不復以前的美艷和窈窕身姿，後來曹操便納了卞氏為妾，在外征戰時，卞氏幾乎是形影不離。不過說起來也怪，卞氏跟著曹操身邊這麼久，一直沒能生出一兒半女，直到去年冬天，她才生下了第一個孩子，百日之後，取名曹丕。
「是啊，如果他們都把騎兵集中到陛下這兒來，我想總共應該有兩到三萬精騎吧，有了這些精騎，又何必擔心袁紹？」
「不。」曹蕤停下了手，雙手扶在小天子繃緊的雙肩上，從容地說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妾經常陪著太後來看望陛下，偶爾聽到了一些軍情，並非有意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