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猛士歸來

重甲士們解下絮衣，身上的單衣已經全部濕透，貼在身上，露出強健的肌肉，汗氣蒸騰而上，整個大帳里瀰漫著濃烈的汗腥味。原本他們是要脫個精光，用水沖個涼，再換上乾淨的衣服的，可是劉和在此，他們不好這麼放肆，只好穿著濕衣服，眼巴巴的看著關羽。

趁著守軍沒有有效的應對措施，關羽在城頭穩穩地站住了腳，重甲士踩著跳板，不斷地跳上城牆，將陣勢越拓越大，當五十名重甲士有一半人衝上了城頭，關羽厲嘯一聲，陣型突變，半圓陣變成了錐形陣，蠻橫無法的將城頭堵截的守軍切成兩段，然後重甲士兩兩背對，分別向兩邊殺去，後面趕上來的重甲士擠入他們之間的空當，組成又一列橫陣。他們像浪頭一樣，輪番前進，一波又一波的攻擊，逼著守卒步步後退。

「喏！」重甲士們挺直了身體，抱拳應諾。

他們除了組建之初在北疆曾經力拒鮮卑人的鐵騎之外，只在西涼打了一場硬仗，那一仗是他們所有人畢生難忘的，用羌人的首級堆起來的京觀將他們變成了真正無所畏懼的勇士。此後，他們在洛陽蟄伏了幾年，每天都在為返回戰場而準備，今天，他們終於重新站在了戰場上。

「閃開！」關羽一聲厲喝，轉身登上了雲梯，無視城頭射來的弓箭，揮起手中的斬馬劍，向那些頂在雲梯上的木叉斬落。

「唉，唉！」那傷員連連點頭，感激莫名。「請翁主放心，我一定還會立功的。」

劉和看了片刻，鼓起勇氣走了過去：「藍姑姑，我來吧。」

劉和搖搖頭，在傷員面前蹲下身子，雙手合十，念起了祈福的平安咒。那傷員也認出了劉和，看著她發白的小臉，他咬緊了牙關，不再喊一聲疼，生怕驚嚇了翁主，見劉和為他祈福，他激動得顫聲道：「翁……翁主，我……我怎麼受得起。」

關羽大步趕到，把那些躲躲藏藏的士卒趕開，五十個重甲士迅速分成兩部分，站在雲梯的兩邊，一手持劍，一手推動雲梯。他們個個身高力大，雖然只是單手，卻不比那些士卒弱。有了他們的加入，巨型雲梯再次向城牆靠近。

一劍斬下，當者辟易。關羽反手擰動斬馬劍，去勢未盡的斬馬劍劃了半個圈，又旋了回來，再斬一人，衝到了那個都尉面前。那都尉被關羽強橫的攻勢所懾，站在原地，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關羽一劍斬下。

劉修起身，滿意地打量著這個時代最強悍的士卒，沉聲道：「諸君辛苦！」

這些守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對手，刀砍，砍不到，矛刺，刺不穿，弓箭射在上面更是一點用也沒有，照這架勢，大概也只有強弩才能對付，可是急切之間，強弩也無未能衝到前面來。

重甲士大喜，聲音更加洪亮：「謝將軍。」

關羽左手抱著頭盔，右手拄著斬刀劍，低首致意：「報將軍，新蔡已破！」

「擋住他！擋住他！」城頭一個都尉模樣的軍官急得大聲吼叫著，可是士卒們卻本能地向四周閃開。校尉大怒，帶著親衛擠了過來，數根長矛對準了跳板。

城頭的守軍大驚，他們密集射擊，可是箭矢在重甲上射出簇簇火星，卻無法傷到這些重甲士，他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只得用手中的木叉拚命的頂住雲梯，一看力量不足，不少弓弩手退開，又是幾根木叉伸了出來。

城頭大亂，攻城的士卒卻是士氣大振，他們喊著號子，將雲梯一步步的推到城邊。關羽看看距離差不多，飛起一腳，將跳板踢起，手中的斬馬劍一拍，跳板帶著巨響，向城頭砸落。

「唉。」劉和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走下指揮車。關羽大驚，連忙推辭，劉修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推辭。關羽受寵若驚，得意洋洋的在劉和的陪同下到后陣休息去了。到了后陣，關羽一邊由人幫著解甲，一邊問劉和道：「翁主，怎麼哭了？」

劉和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聽著滿耳的呻吟，聞著刺鼻的血腥味，心驚膽戰，卻又不能不看。她看到藍蘭帶著幾個道士正在給傷員們療傷，白色的道袍上已經沾滿了血污，她卻視而不見，手腳麻利的清理著傷口，每處理完一個，她都會念幾句咒語，安撫傷員。有一個好象傷勢太重，她的安撫沒起什麼作用，傷員還是不停的哀嚎。

劉修揮揮手：「去休息吧。阿和，帶幾個人去看看你關叔。」

三人小陣結成，他們立刻使出了殺手鐧，斬馬劍舞得像車輪一般虎虎生風，不管面前是人還是盾，一律斬殺劈碎，不管你是刀砍還是矛刺，只要在攻擊範圍以內，一概劈倒。偶爾有長矛穿過他們的間隙，刺在他們的身上，也不過是讓他們的身體搖晃一下，最多退上半步，根本無法刺穿他們的重甲。

「為將軍效勞，不辛苦！」重甲士們齊聲喝道，雖然只有五十個，整齊的吼聲卻讓人平生千軍萬馬的氣勢。

經過一陣箭雨和炮石的肆虐之後，城頭已經一片狼藉，劉修下令進入攻城的第二步，攻門、登城一起開始。

「嚓」的一聲，一根木叉被斬斷，又是一聲，又一根木叉被斬斷。手臂粗的木叉在關羽的大力劈斬下，如朽木一般紛紛斷裂，城頭用盡全力頂著的士卒失了力，一個個向城牆衝來，前面的人立足不穩，被擠落城下。

「翁主千金之軀，不避勞苦，來看望我們，這是將軍對我等的器重。爾等不可驕狂，以後當努力訓練，為將軍和翁主再立新功。」

關羽冷笑一聲，飛步上了跳板，只用了兩步就跳上了城牆。他不避不讓的闖入了長矛陣中，兩三柄長矛在他的鐵甲上劃出，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星飛濺。握矛的士卒被矛頭傳回來的大力震得虎口撕裂，慘叫著扔開長矛。關羽連看都不看一眼，掄圓了斬刀劍，當頭斬下。

藍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翁主，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快走，這裏不幹凈，很容易染病的。」

關羽倒提斬馬劍，五十個重甲士在他身後，排成一個錐形攻擊陣勢，他們身披重甲，對城頭射下的零星箭雨根本不在乎，只是悶著頭向城牆接近。保持著有節奏的步伐，用眼角的餘光與身邊的同伴保持隊形，調整著呼吸，等待著期盼已久的戰鬥開始。

劉和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下，關羽聽了，連連點頭：「你父親說得對，楚王府能有今天，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當初在落日原，為了斬殺檀石槐，解除北疆的邊患，將軍與檀石槐親自搏殺，那檀石槐可真是兇悍，被將軍一矛貫胸，還一掌擊傷了將軍。將軍那次昏迷了足足三天。唉，也怪我，去得太遲。」

新蔡易手。

被十幾根木叉頂住之後，就是有重甲士助陣，巨型雲梯也無法再進一步。

「殺！」關羽一聲低吼，鋒利的斬馬劍一下子劈開了都尉的半爿身體，鮮血從殘缺的身體內飛濺開來，噴了旁邊的人一頭一臉，被血濺到的人驚叫著讓開，關羽趁勢殺入，身後又跳過兩個重甲士，一左一右的站在關羽身邊，牢牢地站穩了腳根。

當所有的重甲士衝上了城頭，關羽不再戀戰，帶著三十名重甲士順著通道下了城，他們抱成團，像一團滾動的劍球，一直殺到城門下。將守護城門的守軍斬殺一盡，打開了城門。

「你是真正的勇士，你今天的功勞，將永遠記在我的心中，趕緊好起來吧。」

一聲怒喝，數百支利箭呼嘯而出，推雲梯的士卒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慘叫聲四起，雲梯推進的步伐也變了下來。城頭伸出幾根粗大的木叉，頂著雲頂，不讓它靠近城牆。

城門一打開，在城外等候多時的華雄歡呼一聲，帶著大軍一擁而入。

關羽明白了，附在劉和耳邊說了幾句，劉和紅著臉，退了出去。重甲士們這才鬆了一口氣，放肆的大笑起來。他們都是看著劉和長大的，不過劉和終究是身份尊貴的翁主，她往這兒一站，這些重甲士比身上披著重甲還要緊張。

「賞，每人肉二斤，酒一斗，錢一萬。」

關羽帶著重甲士，摘下頭盔挾在腑下，一個個滿臉是汗。時值盛夏，他們穿著重甲，重甲下面還要穿上厚厚的絮衣，坐著不動都汗流浹背，更何況還要舞動斬刀劍與敵人搏殺，換了普通人，只怕走兩步就要虛脫，即使他們訓練有素，廝殺了半個時辰，也有些脫力。不過首戰告捷，他們率先破城，眼下精神十足，這點兒累根本不在話下，一個個昂頭挺胸，氣宇軒昂，以勝利者的姿態從戰友們中走過，大步來到中軍的指揮車前。

巨型雲梯在上百士卒的推動下，迅速接近城牆，眼看著跳板就要掛上城牆，忽然間，城牆上湧出一排木牆，木牆的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被朝陽照亮的箭尖如繁星閃耀。

鼓聲一變，弩車開始向遠處拋射，拋石機停止了攻擊，無數的士卒推著巨型雲梯向城牆接近，與此同時，兩輛攻城車開始向城門靠近。

推雲梯的士卒狼狽不堪，他們沒有帶多少弓箭，僅有的十幾面盾牌也無法擋得周全，只能射在雲梯後面，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就無法順利的推動雲梯前進，在離城牆只有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后陣是受傷士卒緊急救護的地方，數百個受傷的戰士正在接受治療，有的受了箭傷，有的被滾石檑木砸傷，有的是白刃戰時受的傷，不一而足，受輕傷的只要包紮一下即可，而重傷的卻非常麻煩，有的斷了腿，有的斷了手，有的被打破了頭，有的被砸斷了腰，躺在擔架上，連動都不能動，只能一聲聲的慘嚎。

矛斷，人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