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共逐鹿
第五百九十四章 真相（上）
「我明白，我明白。」宋太后拍拍劉和的小手，呵呵的笑了。她瞟了坐在一旁生悶氣的小天子一眼：「我會讓你阿爹高高興興的來。你呢，就安安心心的呆在這裏，天天陪著我說說話，省得我一個人也悶得慌。對了，這裏還有個新玩伴，來人，把曹蕤叫來，讓她見見和翁主。」
宋太后抬起頭，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中露出痛苦無奈。她搖搖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不，你就是他的親生骨肉，你的身上，流著他的血。」
小天子眼珠一轉，無聲地笑了起來。他看看宋太后，宋太后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注意到小天子的眼神。
「牛頭部落的兩萬鐵騎，本來就不是我大漢的附屬，我阿爹之所以能請動他們幫忙，不過是因為雪姑姑是牛頭部落的人，這不是什麼調動，我阿爹是大漢的驃騎將軍，不是鮮卑大王。」
宋太后柳眉倒豎，小天子臉色發白，卻咬緊嘴唇，不肯讓步，倆人對視了半晌，宋太后長嘆了一聲，垂下了眼臉，眼珠來迴轉了兩圈，咬了咬牙：「我不是相信他是個忠臣，我只是相信虎毒不食子罷了。」
小天子勃然大怒。他怒氣沖沖的看著劉和，握緊了雙拳。
「喏。」一個侍女走了出來，時間不長，曹蕤快步走了進來，目光一掃，見小天子像被霜打過似的蔫巴著，也沒多說什麼，先給太后見了禮，又給小天子見禮，這才向劉和歉身施禮，笑盈盈地說道：「久不見和翁主，和翁主穿上戎裝，更是漂亮了。」
「他如果不肯來，怎麼辦？」小天子顫聲道。
「那不知道驃騎將軍是不是有德者呢？」小天
宋太后厲聲道：「你別說了，他如果肯來，都算你的運道好。」
小天子氣極反笑，手臂高高抬起，正要下令拿下劉和，宋太后厲喝一聲：「陛下！」這一天驚醒了小天子，小天子舉著手臂，看著宋太后，眼睛都紅了，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委屈得泣不成聲：「母后……母后……她……她……」
「可是……」
「還沒到那一步？」小天子壓低聲音叫了起來：「他不要大將軍，就是因為他有更大的貪心，他是在要天下。」
「母后？」
「你懂什麼？」宋太后瞪了他一眼：「我豈是讓他來管教你這麼簡單？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這場戰事，除了他，誰也指揮不了，只有讓他來，才能順順利利的打贏這一仗。」
「李儒按新政的規定辦事，有什麼罪？」劉和冷笑一聲：「是司徒府出爾反爾，言而無信，怎麼能把責任推到李儒的頭上去？」
小天子囁嚅道：「敢請……母后示下，為何母后三番兩次的相信驃騎將軍是個忠臣，母后難道看不出來，他如今已經和袁家只差一步了嗎？」
「阿和，你變了。」宋太後半天才回過神來，撫著劉和的臉，輕聲笑道：「以前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太后，以前的我只是養在花圃里的一朵花，看起來嬌艷，其實經不得任何風雨。現在的我雖然還說不上堅強，卻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並非是書里說的那麼好，沒有人是生來就應該享福的，我能生而錦衣玉食，是因為父親無數次的生死換來的，更是無數的將士的鮮血換來的。我聽父親說，僅
劉和很自然的搖搖頭：「這件事阿爹不知道。」
「什麼？」小天子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母后，你好象忘了，我雖然在他府中養過幾年，卻不是他的兒子，勉強算是個養子罷了……」
「你們倆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向來都是阿和讓著你，你欺負她的時候還少了，怎麼今天剛敗了一次就急了臉？」宋太后連連給小天子使眼色，小天子這才慢慢地放下了手臂，宋太后暗自鬆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劉和笑道：「阿和，這可不像是以前的你，你是藏在囊中多年，一朝破囊而出，就勢不可擋啊。」
劉和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和曹蕤又是舊相識，明知曹蕤接近天子有目的，卻生不起爭風吃醋的念頭，而且在她心裏早就不想嫁給天子，更是連一點較量的心情都沒有。看到曹蕤，她親親熱熱的，看不出一點意外，反倒讓曹蕤心裏有些不安起來。曹蕤聽老子曹操說過，劉修就是這種脾氣，平時看到誰都笑嘻嘻的，可是一旦惹了他，他在笑的同時也會突然掏出刀子，蠻橫得無可匹敵。劉和是劉修的女兒，在劉修身邊呆了幾個月，便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柔弱模樣，連戎裝都穿上了，腰間還帶了劍，誰知道她會不會像她阿爹一樣，笑著笑著突然就翻了臉，捅她一劍。
「天下都是朕的，你敢說朕是巧取豪奪？」小天子徹底抓狂了。
「我阿爹最近心情可不太好，只怕會惹
「天下都是陛下的？」劉和微微一笑：「陛下最近大概是太勞累了，學業有所退步，好象忘了一句話，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沒頭系，你在這兒住兩天，反正新蔡和定潁又不遠，我再派人和他商量一下便是。過幾天，陛下就要圍平輿城，大家肯定會在一起的嘛。」
「不，是我自己覺得不平。」劉和伏在地上：「一時義憤，出言無狀，請太后責罰。」
被她這柔軟的聲音一呵護，一直在讓自己變得更堅強的劉和忽然忍不住痛哭失聲。宋太后的眼眶也有些紅，她挽起劉和的手，看著指腹上的老繭，心疼地嘆惜不已。
劉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太後有詔，本不敢辭，奈何阿爹征戰辛苦，我不能丟下他，只顧著自己在太後身邊承恩。」
小天子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坐在那裡半天沒動彈。宋太后沉下了臉，「陛下還有什麼疑惑？」
「這……我可不懂。」劉和老實的搖搖頭。
「長公主是在成都，可李儒這麼做有錯嗎？」劉和的臉也沉了下來：「如果李儒違反的哪一條律令，請陛下按律治罪，不管是長公主還是驃騎將軍，他們絕不會說個不字。」
宋太后沉思良久：「他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小天子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著宋太后，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好半天才嘶啞著聲音說：「母后，你……你說什麼？」
「李儒違抗司徒府的命令，還敢說沒罪？」小天子氣得站了起來。
「公道自在人心。」劉和不為所動，針鋒相對：「請陛下慎言。」
「牛頭部落的兩萬鐵騎，沒有他的許可，我
「陛下，人無信不立，司徒府身負天下民事，一言一行，皆為天下人所見，當慎重之。從先帝同意在并州推行新政至今已有十年，之所以能夠進展順利，就是因為守信。十年守信，一朝破之，以後還有誰能相信朝廷的詔書，朝廷的臉色又怎麼保得住？難道黨堂的司徒府，也要巧取豪奪嗎？」
小天子在帳外吐得涕淚俱下，草草的洗了一下，重新進帳時，卻看到宋太后和劉和相擁而泣的一幕，不由得有一愣，站在那裡，不知是進還是退。宋太后責怪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又拍拍劉和的背，安慰了好一會，這才有意無意的提起了軍糧的事。
帳內，小天子撅著嘴：「母后，真要讓他來？還是不要了吧，我以後聽母后的話就是了。」
「你說得沒錯，非常對，非常對。」宋太后拉著劉和的手，笑盈盈地說道：「驃騎將軍不僅用兵如神，教育孩子更是有獨到之處，你看你才幾個月就脫胎換骨了，再過幾年，陛下哪裡還是你的對手。到我身邊來吧，也好讓某些人有個比較，好知道自己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好不好？」
曹蕤陪著小心，領著劉和出去轉轉，她們一出門，張衛和孫策就迎了上來，警惕地看了一眼曹蕤，恭敬的向劉和施禮。看到這兩個俊朗的少年，曹蕤眼前一亮，暗自贊了一聲，可是一看他們眼神中對劉和不加掩飾的尊敬，又莫名的有些失落。
劉和慢慢緩和了臉色，歉然一笑：「太后，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以前只知道讀書，卻不知世事，如今稍經世事，方知炎涼，也是被迫無奈。有失禮之處，
小天子啞口無言，他想到剛才劉和的強硬態度，知道宋太后說得對，此時此刻，劉修願意到御營來見他，就算是天幸了。如果劉修真有不臣之心，他根本不會拋下大營，來到御營。雖說他在御營里也未必有人敢動他，可又哪裡比得上坐在自己的大營里安全呢。
「我為什麼要責罰你呢，如果換了我，我也會很生氣的。」宋太后嘆息道，拉起劉和，攬在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孩子，你受苦了。」
「我想不會的。」宋太后幽幽地說道，她抬起手打斷了小天子：「你不要再說了，我心裡有數，一切等他來了，你就清楚了。陛下，下詔嘉獎驃騎將軍取新蔡之功，加拜少傅，來御營教導陛下用兵之道。」
「不知道？」小天子冷笑一聲。
「陛下可有相關詔書給我阿爹？」劉和抬起頭，反唇相駁。
「那……」小天子被噎得直翻白眼，咽了唾沫，又道：「可是他沒有安排軍糧，司徒府去益州調軍糧，益州刺史卻拒絕接受，不肯調撥，難道驃騎將軍連這個也不知道？長公主現在可在成都呢。」
「沒什麼可是的。」宋太后輕嘆一聲：「大將軍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沒要，想必也不會把大將軍放在眼裡。至於其他的，我想，從他的憤怒來看，應該還沒到那一步。」
宋太后看著有些激憤的劉和，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劉和，直到她說完了，才溫柔地笑道：「這些……是你父親讓你說的？」
「那……」宋太后眨眨眼睛，俏皮地說道：「那你阿爹一起來，做個少傅，幫著我一起扶持陛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