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共逐鹿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天無絕人之路
小天子大喜，也沒感覺到那隻黑色手掌上粘乎乎的東西粘到手上有多難受，他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頭：「弟子劉協，拜見師尊。」
那人似乎笑了一聲，轉過頭，看著遠處高聳入雲的朱雀闕。那種隨意間透露出來的輕蔑讓小天子惱羞成怒，咳嗽了一聲，剛要厲聲呵斥，那人輕聲說道：「一個只敢躲在暗處自言自語的皇帝，有什麼可刺的。」
「資質？」小天子終於開了口：「你說什麼資質？」
「嗯，果然有點資質。」那人輕輕的哼了一聲，突然之間，就像春風吹散了漫天的飛雪，融化了高大的冰山，所有的壓力都煙消雲散，只剩下融融的春意，渾身暖洋洋的，如沐春風。
「你是誰？」小天子偷偷的吁了一口氣，一動不動。冷汗已經將他的內衣沾在皮肉上，粘乎乎的，非常不舒服。不過他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鎮靜下來，威嚴地問了一句：「怎麼一聲不吭的在朕面前出現，你想刺駕嗎？」
小天子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也聽人說過檀石槐的相關事迹，但遠遠沒有眼前這人講得詳細。檀石槐修道之後實力的迅速提升讓他興奮不已，一時間，他彷彿看到自己成為檀石槐一樣的高手，即使面對劉修也無所畏懼。他親眼見識過劉修只哼了一聲就讓文丑拜服的場面，對這種神奇的道術早就心嚮往之，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修習，現在能教出檀石槐的高人就站在他的面前，雖然面目可怖
如果我也能進入虎嘯境界，那我還用那麼怕他嗎？
「你究竟是誰？」小天子不悅的再一次打斷了那人。那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邁出一步，只是一步，就到了小天子的面前。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小天子的手腕就落在了他的手中。這一次，小天子看清了他的手，那是一隻焦黑的手，藉著月光，還隱約能看到一些暗紅色的紋路。小天子詫異地看了一眼，隨即抬起頭，看向那人隱在黑色斗篷中的臉，這一眼，看得小天子魂飛魄散，身子本能地向後便退，如果不是那人拉著他的手腕，他也許會一跤摔倒在地。
「我姓雍，雍容華貴的雍。」那人長吸了一口氣，恢復了些許平靜。「我曾經有過無數弟子，其中一個叫檀石槐，想必你一定聽過。」
那個頓了頓，似乎還皺了皺眉：「我不是不敢以真面目見你，只是怕你不敢見。另外……」他的聲音一變，忽然間變得有些尖厲起來：「我現在的模樣也不是我的真面目，一切都是因為劉修，都是那個該死的畜牲，我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那人有些詫異，猶豫了一下，也舉起黑乎乎的手掌，與小天子連擊三掌：「駟馬難追。」
那是一個黑色的身影，並不高大，也不健壯，靜靜的佇立在一塊巨石旁，如果不是白色的石頭在月光下看得分明，映出了這個身影，
「我……我能像檀石槐……那樣嗎？」
「你想成為檀石槐一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英雄嗎？」
「我要殺你，只是舉手之勞，正如這皇宮任我來去一樣。」那人慢慢的轉了過來。黑暗中，小天子看不清他的面目，卻能感受到他那嘲諷的目光。「可是你呢？你卻只能在這高牆大院里等死，等著劉修來殺你。」
「檀石槐？」小天子愣了片刻，連連點頭。對那個曾經稱霸草原三十年的草原梟雄，他當然知道。劉修戰無不勝，平生只受過兩次重傷，第一次便是與檀石槐交手所致。
小天子此時卻閉上了嘴巴，眼珠轉了兩轉：「隨你修道，有什麼條件，你先說來聽聽，看我能不能滿足你。」
「聽你說，你是什麼人？」小天子冷笑一聲，反唇相譏：「一個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的，有什麼資格讓我聽你的？」
冷汗從小天子的頭上涌了出來，他張大了嘴巴，臉色煞白，頭皮發麻，根根頭髮似乎都豎了起來。渾身浮起一層雞皮疙瘩，每一根毫毛都在恐懼中瑟瑟發抖。
「你的資質不弱於他，而你擁有的條件更是草原上放羊的他不能想比的，你為什麼不能成為他？」那人語氣淡淡的，卻透著無比的自信，更讓小天子興奮不已。「只要你願意，三年之內，你就能突破獅子吼，進入虎嘯境界。」
這是一張多麼恐怖的臉啊。
「你……你……」小天子牙齒咯咯作響，眼淚奪眶而出。
那人喋喋的笑了起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想到檀石槐之後，我還能再收如此上佳資質的弟子。哈哈哈，劉修啊劉修，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行。」小天子舉起手掌，強自壓抑著興奮的心情：「君子一言……」
「胡言……」
可是小天子又很不高興，畢竟劉修是他的父親，當著他的面稱劉修的名諱，對於他來說，絕不是一件讓人痛快的事。
小天子咬著嘴唇沒說話，他當然知道這些道理。如果檀石槐是大漢天子，他根本不可能死在落日原。而落日原之戰大概也是劉修這一生最艱苦的戰鬥，僅是虎士就死了數百，最後他本人還挨了檀石槐一掌，昏迷數天。
小天子狂喜，他聽劉修大致說過修行咒術的幾個境界，也剛剛聽這位高人講解了檀石槐的修行過程，三年進入虎嘯境界，的確比檀石槐要快得多。而據這位高人說，劉修修習了十幾年，卻連門都沒入，只是因為機緣湊巧，這才進入虎嘯而已。
小天子略作思索：「僅此三項？」
「他以一個小部落首領之子起家，不過區區十年，便成為草原上一呼百應的大王。以五十萬子民，讓擁有百倍人口的大漢以和親相籠絡，還不能稱之為英雄？如果他坐在你這樣的位置，又豈是稱雄草原，他可以稱雄天下。」
「想」這個字險些脫口而出，可是涌到嘴邊，小天子又咽了回
可是，在這個一動不動的身影上，他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壓力，這股壓力他只在劉修鎮服文丑的時候感受過，那是一種沉重如山，鋒利如刀的壓力，讓人無法呼吸，讓人如中利刃。
「我說過，不是不敢以真面目見你，是怕你不敢見，如何？」那人嘶嘶笑道，如一條毒蛇。
聽到有人痛罵劉修，小天子不禁皺了皺眉，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似乎有些愜意，又有些不快。隨著劉修威望的與日俱增，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敢直呼劉修的大名，就連宋太后也只是稱其為驃騎將軍，不管是人前人後，敢稱呼劉修名字的大概只有劉表一人，因為劉表的小兒子也叫劉修，他可以藉著這個由頭直稱劉修的名字以泄憤，但是也僅限於背後，當著劉修的面，他連大氣都不敢喘。
小天子跪在地上，聽著那人刺耳的笑聲，心頭卻是樂開了花。他暗自禱告，上蒼有眼，我終究還是天命在身，就算是到了窮途末路，依然能絕處求生。上天把檀石槐的師尊送到我的眼前，偏偏他還和我最大的對手有著難以言明的仇恨，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那人眉頭輕輕的顫了顫，沉默了片刻：「窮不習武，修道比習武花費更大，你要想修道，就得有足夠的錢財。除此之外，你還要準備一個安
「僅此三項，你若應了，現在便可拜師。你若不能應，我們就此別過，哪怕你被劉修殺死，我也不會幫你。」
「是不是，你自己最清楚，我不想和你爭論。」那人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小天子，簡潔明了地說道：「如果你想活，那就閉上嘴，聽我說。」
見小天子喜不自勝，那人暗自鬆了一口氣，淡淡地問道：「你願意隨我修道嗎？」
那人轉過頭，避開了小天子且驚且懼的目光，淡淡地說道：「我剛才查看了你的脈象，你是一個非常適合修道的人。你的年齡雖然略微偏大了一些，不過現在起步，還算來得及。想當然，檀石槐也是十三歲開始修行，僅僅兩三年時間便成為草原上最善戰的勇士，不到二十歲，他便成為縱橫草原的鮮卑之王。」
小天子繃緊了身體，極力不讓自己倒下。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想法，只有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信念支持著他，究竟是什麼信念，他卻沒有時間去分辨。
「你！」小天子啞口無言。
「要想做天下之主，就要殺伐果斷，像你這樣優柔寡斷，能成什麼大事？」那人見小天子不說話，便有些不耐煩的鬆開了他的手腕，又嘆了一聲：「只可惜，偌好的資質，卻很快就要被劉修逼得走投無路了。」
或許，那都是天將降大任於我之前的考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