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6章 池中之蛙
阿故向姜風的懷裡偎了一偎，突然那個明力和魔氣混合的圓球出現在他們面前，懸浮在半空中。
不管怎麼說，姜風必須要把它拿到手才行。
他仍然沒有停止講述，從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講到遇見了姜晨，然後遇到了葉宵。
這縷殘魂只有一絲，看上去像一抹若隱若現的煙霧。隱約親近與依戀的感覺從裏面透出來，姜風和阿故同時感覺到了。
姜風看了旁邊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一眼，點頭道：「你能瞬移，如果你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那當然更好。不過，你一定要記住，安全第一！」
後來，姜風把魔晶從懷裡拿了出來，懸吊在他和阿故面前。
小床上只有一個枕頭和一條床單，鋪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皺痕，好像從來都沒有人躺過。
不，不對，不管是之前鐵花的表情，還是那個中年人的話，都已經表明了阿故的確就是在這裏沒錯。
聲音斷斷續續，但每一個詞都很清楚，意思表達得也非常清晰。
門裡門外依然一片死寂，不遠處荷葉下蹦出一隻青蛙，遠遠地呱了一聲，越發讓這裏顯得空寂凄清。
姜風彎下腰，在門外席地坐了下來。他緊盯著那隻青蛙，輕聲道：「不管你我出生在哪裡，是怎麼誕生的，這個世界上到現在，天人族也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從進入大衍山，知道你的存在開始，我就沒辦法忽視你。你應該也能感覺到，我倆之間，天生就有一種血脈的牽繫。」
那現在看不見人的原因就
阿故笑了起來，她指了指魔晶，道：「摸摸。」
阿故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我，找你！」
姜風沒有理會，而是繼續說下去：「很抱歉之前懷疑了你，你的禮物非常珍貴，我很喜歡，我的確有放在心上。只是……」他摸了摸胸口，苦笑一下，「一時情急，疏忽了你。我非常抱歉。」
兩人的身體直接接觸，姜風感覺到，他心裏的情緒彷彿也同時傳遞了過去，在兩人心裏一起回蕩著。
煙霧在他的手指上輕輕一繞，又縮回了魔晶里，蟄伏不動了。
最早跟阿故見面時，或者是因為她不會說話也沒有表情，或者是因為知道她不是父母所生，姜風對她的態度雖然不差，但從某個角度來說，多少也有點輕慢，把她當孩子、當木偶、當寵物，都算不上真正的平等相待。
阿故做了個手勢，露出一點嫌惡的表情：「吃，難吃。」
姜風看著這小小的孩子，看著她純凈而溫暖的眼睛，真心實意地微笑起來。
姜風道：「現在她只剩一縷殘魂在裏面，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她對我非常重要，所以那時候，我才會這麼緊張……」
阿故抓住他的手指，在他的懷裡笑了起來。
她突然叫道：「葉宵。」
姜風會意，他半蹲下來，把魔晶舉到阿故面前。阿故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接著把它捉住。
姜風又驚又喜，向著殘魂伸出手去，問道：「葉宵？」
小天人心思極為純凈，示
雖然離衍派那些人還不知道，但阿故早就能自由出入這裏了。她之所以一直沒有離開，是因為她必須每天服用一種藥物，那種葯掌握在對方手上，每天會拿過來。
姜風的目光一一掃過，心裏微微發酸。
阿故重重點頭，小臉上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姜風長長出了一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跟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情吧。」
它浮向魔晶表面，最後竟然從裏面浮了出來！
姜風正在思索，阿故彷彿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一樣，搖了搖頭：「沒有，只有，一點點，殘留。」
柵欄門沒開，阿故卻已經到了門外。她坐在姜風身邊，小手緊緊地握住他的，無言地傳遞著什麼。
殘魂上次吸收了足夠的能量，正在休眠中，按理不應該再注入新的能量的。姜風心裏微微一動，卻並沒有阻止。
阿故金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發光的魔晶，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
姜風道：「要吃東西？我可以做給你啊。」
門沒有關上，但裏面的柵欄仍然鎖得緊緊的。透過柵欄可以看見，裏面的屋子布置得極為簡陋。
姜風意外地問道：「為什麼？」
阿故自己也說不出來不吃藥會如何，但她還是意識到，有了這個，她就不能走。
她凝視它很久，又像是祈禱，又像是祝福一樣地說：「你，會好的。」
灰色力量
阿故抬起小臉，笑容明朗中微帶羞澀。她小手輕輕一劃，又一縷灰霧從圓球里飄出來，絲絲縷縷地滲進魔晶里。
但再怎麼孤單痛苦，他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自己是個人，會說話，能跟人打交道，痛了會哭，高興的時候會笑，後來還能用自己的雙手來支撐自己的生活……
不管她是怎麼出生的，她都依然是個人類，是自己的同族！
……
殘魂明顯地再次被滋養，它吸收了全部的灰色力量，再度蘇醒過來。
他說得非常認真，「我不敢保證能把你照顧得多好，但是……」他掃了一眼空空蕩蕩，簡直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房間，微微冷笑一下，「總比在這裏好得多！」
阿故的先天力量與直覺都比他強，她既然有這種感覺，那應該就不會出錯。
沒人？阿故不在這裏？
童年時的痛苦與憤怒，遇見姜晨之後的希冀與憧憬，與葉宵相處時的溫暖與支持……還有無數曾經遇見的朋友、同伴、敵人……所有的一切，鑄就了現在的他，缺一不可！
這反應……難道它已經有意識了？
姜風輕輕吐出一口氣，站直身體，顯現了出來。
阿故搖頭：「必須，這裏。」
不知何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月亮再次升起，照亮了一片接一片的池塘，也照亮了池塘旁邊一大一小的兩個人。
姜風摟了摟她，重重點頭說：「是的，你是怎麼做到的？你讓明力和魔氣完全平衡了，中間產生
桌椅也很乾凈，桌上只有一碗清水，這個待遇，恐怕比囚犯也好不了多少。
姜風按住她的小腦袋，把她壓進自己的懷裡，壓抑著心裏的情緒，道：「謝謝你，謝謝你……」
身而為人，必然會有痛苦、會有喜悅、會有悲傷、會有歡樂。所有的一切情緒組合起來，才能真正的稱之為人！
姜風聽她說了幾句，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姜風凝視著她的眼睛，這雙金色的眼睛遠不像最初見面時那樣空洞茫然。它微微閃著光，有些柔軟，又有些溫暖。
她抬頭看了姜風一眼，認真地說，「慢慢來，會好的。」
……
阿故明顯很依賴他，這時卻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她斷斷續續地說：「必須，在這裏。」
青蛙「呱」的一聲，跳進了水中。
那種感覺無比奇妙，好像姜風正在通過他的話，向阿故的身體里注入靈魂！
姜風眉頭一皺。
他能感覺到，它極為緩慢而平穩地進入了魔晶深處，與殘魂接觸，一縷一縷地與它結合。
姜風聲音沒停，反手握住她的手，把那個小小的身體摟進了懷裡。
他沒有設法進入，而是站在柵欄外面開了口：「阿故，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她不會說話，沒有表情，展示不出任何情緒，不是因為她不願意這樣做，而是因為她從出生開始，就被封閉在這樣一個地方，從來就沒有人教過她，怎樣才能做一個真正的人類！
他當
屋子裡安安靜靜，沒有絲毫動靜。
不過，毫無疑問，這種葯就是離衍派的一張底牌，有了它，阿故就沒辦法脫離他們的控制！
同樣字正腔圓的兩個字，無比清晰。
他慢慢地把自己的記憶一點點地講給了阿故聽，不管是痛苦還是寂寞，是飢餓還是快樂。他回憶著過去的事情，描述著自己的感受、自己的心情，一點細節也不放過……就算對姜晨、對葉宵，他也從來沒有講得這麼詳細過。
天色已經不早，姜風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對阿故說：「跟我一起回去吧。」
姜風認真地道：「你放心，我會珍惜它的！」
阿故問道：「這個，對她，有好處？」
身為天人族，姜風有記憶比別人都早。就像之前在千渡花的幻境里看見的那樣，他小時候的日子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思索片刻，摸了摸阿故的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留在這裏吧。我每天都會來看你的。」
直到阿故離開，他意識到無意中傷了她的心，意識到離衍派這些人是怎麼看待她的，姜風才意識到一些什麼。
葯？
隨著他的講述，他心底的情緒不斷起伏。這些情緒隨著兩人的接觸，全部傳遞給了阿故。漸漸的，她的表情有了一些變化，一開始非常輕微，慢慢開始變得明顯。喜、怒、哀、樂不斷呈現，讓那張面孔變得鮮活起來。
突然，他放在旁邊的手一暖，一隻小手壓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