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9章 離虛
片刻后，姜晨搖搖頭，把琴還給了它的主人，道：「太久沒彈過了，沒什麼意思。」
離虛君抓緊了自己的袖子，皺眉緊盯著姜晨，她的表情平靜，眼底卻是一片漆黑深沉，凜冽的氣息陡然高漲。
暖意融融，戰意不休，琴聲中彷彿有一個女武神，握緊弓臂，昂然地自信地望向前方。
她終於追問道：「那天命君是怎麼回事？」
這段時間持續得非常短，只一瞬間，離虛君就睜開了眼睛，警惕地看向姜晨！
姜晨坐在湖邊的山石上，瀑布在她身後垂落，飛珠濺玉。
姜晨猛地睜大了眼睛！
離虛君的掌聲清脆地響起，他大聲贊道，「好，好，好！果然高妙，遠勝於我！」
離虛君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如此濃重的生之氣與死之氣……你一腳踏在陰陽之間，又怎麼能算得上是純粹的人類？我聽說，人類最為排除異己，你這樣回去九天玄極大陸，恐怕不好過吧？」
離虛君又是一聲嘆息，輕聲道：「當然……就算我對人類並無敵意，但又怎麼會讓一個人類……來統治整個魔域？」
姜晨向後一靠，坐在山石上，手一招，那架木琴自動從離虛君的膝上飛起，落到她的手上。
離虛君笑了起來，道：「人類也好，魔族也好，很少見到能從混沌海活著回來的。難得碰面，不如再聊聊吧。世界之隙……或者叫混沌海究竟是什麼樣子？你是怎麼穿過它的？」
千里之外，大荒山的西北方向，也有一座大城。
姜
姜晨不去分辨他話里真假，平靜地道：「閣下魔君之尊，還有什麼可以阻攔你的？」
他能感覺到，姜晨並沒有刻意使用什麼力量，只是單憑樂曲本身的技藝，就達到了這個程度！
姜晨終於有了一些好奇心，從離虛君的眼神里，她又看出另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天青塔上端有一幕奇異的景象。
離虛君笑著搖頭道：「或者每一個魔族，都是像這樣一步步升上來的。但唯有天命君，並非如此。」
離虛君沒有動怒，他一笑之後停了手，問道：「不如你來一曲？」
離虛君注視著她，手指在琴弦上一拂：「久在混沌海，只知戰鬥，不知休閑了嗎？」
離虛城沒有臨淵城繁華，但規模跟它近似，由於時間久遠，更增添了一些悠久傳承的感覺。
接著，錚嗡兩聲，調子突然提高，彷彿危機到來。
她輕輕撫過琴身，眼中光影流動，顯出一些複雜難言的感情，似懷念，又似惘然……
離虛城正中央有一座高塔，是大荒山最高的建築物，將近百米。
剛才那一刻，他竟然被這不成調的樂曲所迷惑，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警戒心！
瀑布的聲音非常響亮，一開始，根本聽不見流泄而出的琴聲。
突然間，琴聲達到了最高，這時，它的調門雖然高，卻一點不顯尖利，反而變得渾厚淡然起來。那感覺，就像突然間雲開霧散，無盡陽光散落面
他搖搖頭，笑道，「你這個樣子，我以後還怎麼敢彈琴！」
姜晨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我是個人類！」
他是魔族現有的四君里最早晉陞的一位，在天命君出現之前，一直位於首位。
不知不覺中，離虛君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唇畔泛起愉悅的笑意。
狂風呼嘯，驟雨傾盆，整個世界瞬間被傾覆，災難突如其來。
這女子，正是從斷離獄到達世界之隙的姜晨。她竟然從世界之隙脫離，卻沒有到達九天玄極大陸，而是落在了大荒山。
姜晨的動作微微一頓，接著又恢復了自然：「當然。魔族四君之首，驚才絕艷，出現不久就凌駕于閣下之上，成為魔族最強者……他的名字，我怎麼可能沒聽說過？」
姜晨上了岸，看了一眼離虛君手下的木琴，面無表情地道：「好琴，給你真是糟蹋了。」
面對這樣的突變，她有震驚，有彷徨，但唯有戰鬥，才能改變這樣的命運！
那人踩在水上，足底微微懸浮，一步步走到岸邊。
離虛君道：「琴貴於心，有感而發的音調，才能觸動人心。」
他注視著姜晨，突然問道，「說起來，你聽說過天命君的名字嗎？」
琴聲變得急促而緊迫，一聲接一聲，疾雨狂嵐般落下。
姜晨一愣：「身份？魔君之前，不是魔帥嗎？」
這時，瀑布下方嘩啦一響，一個人從水中鑽了出來。
肥貓睜開眼睛，弓起脊背伸了個懶腰，跳到地板的書堆上，踩了過
這一刻，他全身肌肉全部放鬆，魔氣降到最低，精神力波動也變得極為低緩。
琴聲叮咚，離虛君微笑道：「回去？回去人類的世界嗎？」
「啪啪啪啪！」
好厲害！
湖邊處處都是垂柳落櫻，猶如春暖花開時的人類世界。
姜晨揚一揚眉，淡淡地道：「你也說了，只是聽說而已，當不真的。」
柳樹下一人席地而坐，青衣峨冠，膝上橫放一琴。幽靜的琴聲在湖面回蕩，悠然穿行在巨大的瀑布水聲之中，完全不會被壓下。
青衣人手下琴聲不停，抬眼向這邊看過來，微微一笑道：「人類的明力，看上去也頗為賞心悅目啊……」
遠處傳來三兩聲笑聲與談話，聲音低得聽不清楚，卻能感覺到那快活的氣息。
離虛君讚許地點頭道：「沒錯，天命君天縱英才，機智穎悟，我的確不如。不過，你知道他在成為魔君之前，是什麼身份嗎？」
她要堅持下去，她用自己的力量，改變眼前的情況。她要回到那個美好愜意的世界里，找回真正的自己！
他握緊了拳頭——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這樣的影響就像剛才那次一樣，對他來說是非常罕見的。他緊緊地盯著姜晨，看著她那半張平靜的面孔與眼中不斷流動的光芒，眼睛越來越亮，最後，臉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如果這時候有人來偷襲他的話，也許直到近身他都不會發現。
離虛君察覺了白骨嶺那邊的動靜，正好過去把她撿了回來，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治好了她
姜晨的傷恢復得比離虛君想像中還要快，不過三天時間，她就已經恢複原樣，身上連一道最淺的傷痕也沒留下。
這座城名叫離虛城，城主是魔族四君之一的離虛君。
她突然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抬眼問道，「難道，這事跟天命君有關？」
離虛君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賣起了關子。他停了手上的動作，把古琴交給姜晨，問道：「彈一曲給我聽聽？」
姜晨並不回答，道：「多謝閣下，我的傷已經治好了，現在我該回去了。」
她落到大荒山時，身受重傷，明力幾近枯竭，基本上就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拿著書的手從此握起了武器，她直視前方，心中唯有一個信念——
姜晨沒有說話，離虛君一聲嘆息，道：「如果不是魔族現在這個樣子，我真想放棄一切，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到九天玄極大陸去看看——也看看這個世界！」
離虛君側耳傾聽，彷彿要聽出她究竟在彈什麼曲調一樣。但是姜晨就像只是隨意地在用手指勾弄琴弦，一聲接一聲，完全不成調子。
她的手輕輕撫摸著琴面，聆聽著漸漸遠去的琴韻，微微一笑，抬起了頭。
她的身周浮著一層淡淡的金光，水珠順著金光滑落下來，完全不能沾身。
琴調越來越高，戰火越來越激烈，離虛君的心情也隨著琴聲忍不住激昂起來。
換了片刻之前，姜晨肯定不會理他，但這時，她終於點了點頭，接過那架琴，把琴身橫于膝上。
琴聲漸漸止歇，姜晨眼中的光芒也漸漸平復
它通體由一種非金非石的奇特材質組成，深青中微帶透明，如同大荒山晴朗時的天空顏色。因此，這座塔也叫天青塔，離虛君的住處就在塔頂最高處。
斷斷續續的琴聲穿插在水聲之間，離虛君眯起眼睛，下意識地追逐捕捉，漸漸的，他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小橋流水、春暖花開的怡人情景。
塔頂有一個湖泊，湖裡的水向著塔的一側傾泄而下，形成一個瀑布。瀑布垂落到塔的半中央就被截斷了，那些水彷彿穿進了另一個空間，又從湖上傾泄下來，形成循環。塔側塔底，一點水汽水珠也沒有。
離虛君緩緩搖頭，意味深長地道：「運氣好就能穿過混沌海？哈哈，那白骨嶺也不會叫這個名字了！而且……沒什麼好聊的？未必見得吧……」
姜晨道：「沒什麼好說的，運氣好而已。而且……」她凝目道，「我很感謝你把我帶回來，治好傷，但是，人類和魔族分屬異類，沒什麼好聊的！」
這意思是，姜晨不彈琴的話，他就不說了。
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但眼睛極亮，照得她整個人神采奕奕，散發著一種奪目的光彩。她穿一身麻身布衫，卻完全不掩天姿國色；束起的長發與修長姣好的身型，剛柔兼濟，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態。
姜晨並不謙虛，把琴遞了回去，淡淡地道：「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陽光暖融融地灑下，一縷縷透過青色紗窗，照在一隻肥貓的身上。
她身周氤氳著淡淡的金光，映照在她的長發上、眼睫上，宛如仙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