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游湖
溫照笑開了懷，道：「船早已備下，就請陳小姐與張小姐回去問問，還有幾位小姐願意賞光，與咱們一同游湖。」
兩個女孩兒同時歡呼一聲，然後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匆匆行了告退禮，一溜煙地跑回了花廳里，不大一會兒，七、八個女孩兒便齊齊涌了出來，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看來誰也不樂意留在花廳里悶著。
陳夫人拍了胸脯，旁人倒也不好再說什麼，即使再不放心，也不能當場掃了陳夫人的面子，索性葉子戲也不玩了，乾脆，大家一起游湖去。
朝姐兒來了。溫照只得結束了和海娘子的談話，急匆匆趕回去繼續照應那一眾城隍夫人們。酒足飯飽，稍事休息之後。夫人們便開始自找樂子，那就是打葉子戲，不算溫照在內，一共十三位城隍夫人，只能開三桌葉子戲，不過府城隍夫人有午睡的習慣，溫照趕緊請她去客房歇息，又讓朝姐兒跟著去照應，蔚縣城隍夫人、桂縣城隍夫人酒飲多了，都有些微熏，也各自要了間客房休息。
張夫人就是呂縣城隍夫人，笑著道：「難為陳夫人還記得我家嬌嬌的名兒。」說著，又轉頭對那兩個女孩兒道，「你們這會兒過做什麼，莫不是在花廳中坐不住了？」
溫照聽著，不由得抿唇而笑，這個女孩兒可真是想像力豐富啊，不過她很懷疑，這些出生在陰間的女孩兒們，可曾真的瞧見過活魚在水中嬉
叫晚霞的女孩兒明顯膽大活潑些，拉了嬌嬌的手，一左一右倚在張、陳兩位夫人的身邊，笑道：「娘，你瞧這閔縣，多好玩啊，竟是建在一片湖上，你說咱們乘了大船，一起游湖去可好？」
好吧好吧，既然海娘子這樣說了，她就厚著臉皮沾沾小青狐和順娘的光，腆不知恥一回了。
「不對不對，這曲子清冷高潔，應當是關山雪。」
船就此調頭，向著絲竹之聲傳來的方向駛去，越行越近，那樂聲便也越清晰，先前爭論的女孩兒們都有了結論。
一位夫人笑道：「瞧瞧，這都要爭得臉紅脖子粗了，萬夫人，趕緊讓船夫把船劃過去，讓她們都聽聽清。」
幾個女孩兒紛紛縮頭，躲進了船艙中，倒是惹得夫人們都笑了。
葉縣城隍夫人便笑著對溫照道：「萬夫人，這穿紅裙兒的，是我家那沒出息的丫頭，閨名叫晚霞，你喚她霞兒便成，旁邊是張夫人的掌上明珠，我記得芳名喚作嬌嬌是不是？」
有個女孩兒眼尖，已瞧見前面的情形，卻是一處長堤，在那裡拐了個彎，彎角處，別出心栽地用九曲橋圍出一個湖心亭來，亭中正端坐一女子，懷抱琵琶，玉指翻飛，九曲橋上，卻有七、八女子正翩翩而舞，邊舞邊隨著曲聲吟唱，正是先前姑娘們所聽到的西江月。
女孩兒們頓時羞赧，不吭聲了。
「好像是霓裳
「這裏的空氣真讓人舒服……」
溫照當然不敢就這麼把幾個女孩兒全部帶出去，肯定要跟其他幾位夫人都交代一下，陳夫人人緣極好，由她去說，想來也不會遭到拒絕。果然，原還有兩、三夫人不太樂意，因為這閔縣新成，雖然景色瞧著挺不錯，但在她們眼中並不算安全，因為閔縣的百姓，原都是孤魂野鬼，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桀驁不馴，動轍傷人。
這話說得溫照大為心虛，她也只是動了動嘴。真正在照顧孩子們的，卻是順娘，而讓孩子們開啟心智，占功勞最大的應該還是小青狐吧。
海娘子又輕敲她額頭，不悅道：「你這般感動作什麼，與你相較，姐姐所能做者，不過如此而已，哪及你費盡心思，讓他們開啟心智來得為難。若是他們心智不開，我便是有一百間綉坊。又有何用。」
「夫人，諸位夫人們說。要開兩桌葉子戲……」
溫照心中有如沸水翻騰，說不出激動，她只能把這些孩子們聚在一處，找人照顧他們，但卻無法為他們的將來做出安排，但海娘子卻比她想得遠，開一家綉坊，至少以後那些女孩子們都將有一個謀生之處，不必去為奴為婢賺取冥錢，雖說這些孩子們身上沒有陰債，無需償還便可轉世為人，但在轉世之前，若能賺取足夠多的冥錢，捐作陰德，將來轉世之時。必可投
「我去安排一下，有勞陳夫人，與其他幾位夫人說一聲。」
「原來是個湖心亭……咦，父親也在呢……」
「快走快走，若讓父親瞧見了，要怪我們不端莊了……」
「姐姐……」
絲竹之聲，是被湖風刮來的，隱隱約約，聽不太清楚，似乎還夾雜著女子的吟唱，婉轉動聽，有如天籟。
溫照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得輕笑，看來，是一群女孩兒坐在專門為她們安排的花廳里覺得無趣了，特意推了這兩個女孩兒出來當說客呢。至於為何是這兩個女孩兒，顯然是因為張夫人和陳夫人都在這裏的緣故。
「萬夫人，那些女子是從何處來的？」有位夫人問道。
溫照摸著額頭被點的地方，一臉茫然，她哪裡傻了。
「都不對，我聽這曲意幽冷致雅，是西江月才對。」
長堤一端，卻有一群人緩步而行，臨近湖心亭時，自是駐足片刻，觀賞歌舞，正是萬青及一眾城隍爺們。
站在船頭上，迎面吹來的風，有種奇異的涼爽，這種涼爽不是陰風刮來的那種陰寒，而是更像陽世里，烈日之下，那樹蔭深處一抹泌人心脾的幽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溫照不知道，也許跟鄭老對閔縣的設置規劃有關，八卦為坊，中心環繞陰陽雙魚，這種道家的東西，有種極其深奧的道理，鄭老不是
「笛聲雖好，卻嫌凄涼。今兒是閔縣大典，大喜的日子，怎能奏凄涼之音，不知是誰有這等巧思，以琵琶之熱鬧來演繹西江月色之別樣風情，我依稀彷彿瞧見月色下，許多魚兒在江水中歡躍的樣子，銀白的月色，照在魚兒銀白的身體上，真真是皎潔。」
「傻妹妹……」海娘子一指點在她的額頭，親昵而略帶責怪之色。
船艙里，已經有人在驚嘆了，在城隍司后宅的時候還不覺得，但當船行湖上，湖風徐徐拂來，把這種泌人心脾的感覺擴大的千百倍，任誰都會覺得，這閔縣果真是極好的地方。
「你這孩子，一天到晚就想著玩兒，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穩重……」陳夫人數落著自己的女兒，不過目光卻含著笑意向溫照望來，顯然是沒打算拒絕女兒的請求，又或者是她自己干坐著也無趣，想出去游湖。
海娘子點點頭，道：「這個念頭，自你上回與我說，請我教那些女孩子們刺繡時便有了，原還想怕要蹉跎許多年，才能成願，不想今日便撞上這大好的機會。」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地望著溫照，顯然明白這個年歲看上去沒比她大幾歲的女子，才是此地的主人。
「姐姐的雙面綉如今在鬼市中供不應求，莫非還缺錢急用么？」溫照不解，雖說海娘子每月綉出的綉品有限，但掌
「難道你們還不知道，閔縣城隍自掏腰包，花了許多銀錢託人在陽世做了超度法事，如今這些孤魂野鬼已是乖順多了，再者，有我在，你們又擔憂什麼，諸位小姐們的安全都包在我身上，保證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於是除了還在客房中休息的三位夫人，其他人全部都上了船，浩浩蕩蕩的，出了閔縣城隍司后宅。
「果真是西江月啊，只是怎麼用琵琶來湊？若以笛音，才最合月色照西江之幽美清冷。」
因聲音隱約不清，幾個懂音律的女孩兒在那裡爭論起來。曲子隨風而來，斷斷續續，根本就聽不清，只偶爾能聽到幾個音節，連貫起來，卻反而引起了這樣的爭論。
溫照怔愣了一會兒，一拍額頭，道：「海姐姐，你是打算開一間綉坊么？」想開綉坊，當然就要有人脈，尤其是這些官夫人們，有她們捧場支持，還怕沒有生意上門么。
又有葉縣、呂縣兩位城隍夫人不通葉子戲，剩下的八位夫人正好開了兩桌，溫照便讓順娘帶了兩個女子過來伺候茶水，自己陪著那兩位不通葉子戲的夫人坐在院中閑聊，正聊了沒幾句，卻見兩位城隍小姐手拉手跑了過來，規規矩矩地對她們行禮。
「姐姐不是缺錢……」海娘子輕聲道，「姐姐缺的是人脈……」
「咦，怎麼好像有絲竹之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