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河縣
第098章 招攬與反招攬
西門慶停口不念，面上茫然，心中卻是微微冷笑。這正是：
石頭記里笑權相，紅樓夢中迷蔡京。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於是開言道：「星主須記，今日山東八府中，對你心忌之人著實不少，如若有個風吹草動，這些陰影中暗藏之人一齊發作起來，只怕星主就將面臨一場好大的禍患。雖然你入世只求歷練，生死如遊戲耳，但若連累了身邊親近之人，你卻是於心何忍？」
八字剛出口，正捧著茶盅品茶的蔡京就「撲哧」一聲，口裡的茶水噴了自己一身，旁邊的翟謙趕緊忍著笑上來幫蔡京收拾。
蔡京高興得合不攏嘴，一揮手向翟謙道：「拿筆來，讓我將這空名告身劄付填上姓名，我大宋朝廷便又將得一棟樑之才！」
西門慶低了頭，赧然道：「小人雖然地府還魂，開了宿慧，但寫寫輓聯還可以，若說到春闈大比，只怕還有極大的不足。因此，小人計劃回家之後，努力攻書，以待來
西門慶點點頭，沉吟道：「原來如此！」
蔡京蹙起了白眉：「四泉還有何異議？」聽到西門慶願意拜入自己門下，蔡京馬上就把稱呼從「星主」改成了「四泉」。
蔡京一聽，倒對西門慶刮目相看起來。原來自宋一朝，重文輕武，武將在朝堂中的地位比文官要低得多，但凡有點兒志氣或門路的人，誰也不願意當軍，去做個窩囊的武臣。
西門慶的頭垂得更低了：「不敢欺瞞太師，小人從前紈絝出身，唯曲本嫖經是命，哪裡讀過甚麼聖賢書了？自從地府還魂之後，醒悟了人生的大道理，這才改邪歸正，想要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因此將那四書五經，常常捧玩，現在已經讀到了第三本《詩經》。」
原來，西門慶背的乃是《詩經·小雅·鹿鳴》中的首句，原句是「呦呦鹿鳴，食野之萍」，誰知西門慶一開口就背成了「荷葉浮萍」。蔡
蔡京一手揉著笑痛的肚子，一手衝著西門慶連揮：「罷了！罷了！」
正當翟謙答應著準備取筆的時候，卻聽西門慶舉起了手，淡淡地喝道：「慢！」
西門慶挺胸道：「自然是要寒窗數載，金榜題名，赴了那簪花之宴，這才是正理啊！」
蔡京點頭，他不怕自己的門下沒本事，只怕自己的門下沒志氣，西門慶能發憤圖強，這卻是一件大好事。
西門慶心下雪亮，蔡京想的是要把自己這個能夠未卜先知的天星拉進他的門下，如此一來，朝政爭議中，便能佔據多少優勢。但西門慶感到奇怪的是，蔡京就不怕自己利用未卜先知的本事，識破了他的用心？
西門慶朗聲道：「太師聽稟。小人雖不才，但好歹也是個轉世天星，若今日僥倖得個武職，日後便是出將入相，做
因此蔡京想道：「待我再半真半假的嚇他一嚇！」
蔡京徐徐道：「星主之名，足以駭人聽聞。你卻不知自晦，整日在鄉間舍糧舍葯，偏偏你那功德炊餅的甚麼標準化合約又日進斗金，如此一來，可知惹起了多少疑心，生出了幾許貪念？」
看著西門慶昂然矯立的樣子，蔡京笑道：「既如此，你待怎樣？」
一聽此言，蔡京大喜，有了能未動先知的轉世天星做軍師謀士，看遍朝堂，又有誰是自己的對手？
於是蔡京擺出最慈祥的長者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那門生宋喬年，得你替他禳星，消彌了一場災禍，他感激你的思義，將你推薦於我。我見你那四句『壬辰之年，龍兔亥子。楚國重遊，京師賜第』的讖語言之有物，卻不同於世俗的那些招搖撞騙，因此動了惜才之念、這才請你上京。」
因此西門慶微微一笑，站起身向蔡京一抱拳：「小人現在才知
看到西門慶眉峰一動，蔡京暗喜：「喬年在書信中說，這西門慶在朋友家人身上極是情長，看來所言不假，若非如此，怎能打動得了他？」
西門慶想了半天，拱手道：「卻不知小人這性命之憂，卻是從何而來？還望太師有以教我。」
蔡京沉吟道：「你從前都讀過些什麼書？」
蔡京「哦」了一聲：「你背一篇出來，我聽聽你的造詣如何？」
西門慶便裝模作樣地苦皺起眉頭，抓耳撓腮地背了起來：「呦呦鹿鳴，荷葉浮萍……」
說著，蔡京向廳窗外一指：「你看這三月天氣，正是綠茵鋪地，風箏漫天，繁花似錦，青柳生煙，誰能想到，轉眼間暮春一至，便是一場香殘紅亂？便如你正當二十余歲好少年，韶光無限，安可不為自身謀個安穩退路，以做日後進取餘地？老夫不才，雖然馬齒稍長，但也是一朝宰執，
蔡京見西門慶猝不及防之下雖然吃了一驚，但馬上又變得面不改色，倒也有些佩服這個年輕人的修養了得。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此人未必城府高深，或許只是少年不識利害，所以才無動於衷吧？
當下將面前那張空名告身劄付慢慢推開，蔡京問道：「你既想走科考之路，卻不知那聖賢之書讀得如何？」
其實蔡京還真不怕。因為自古以來，善醫者不自治，善卜者不自筮，若西門慶真的能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那麼他也不會任憑自己寵愛的女人李嬌兒去死了。
雖然摸不透蔡京的全部用心，但終究可以知道大概。西門慶心中暗暗冷笑，北宋朝廷這個大糞坑，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會主動跳進去？可是既然這蔡京已經把話說到了明處，如果自己不識抬舉，只怕不久后第一個排陷自己的小人，就是這個現在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太師老爺。